第十五章 萧条落泪的岩壁

天空上方依旧云集着厚厚的云层,海上吹来的暖气团,压得人呼吸沉重。这一刻,与海魔号正式宣战了,早先迫不得已击杀他们一艘小艇,现在又令其毁失两艘,这些足可令海盗的求财意识转变成仇杀。

峰顶的树林,开始给风吹的摇摆,我一边沿着山脉奔跑,一边思索着对策。两个小丫头,这会儿没我在的身边,她俩一定又冷又怕。我绉了绉头部的小狼帽,顶着渐渐急骤的山风,压低了脑袋再度加速奔跑。

海魔号在短时间内,一定不会再派小艇出来,这种地势地貌,大大屏蔽了他们的攻击力。山涧底下的溪流,水位有了明显的回升,我们的大船很快会漂浮起来。

如此糟糕的天气儿,若能在船舱大厅围着炉架烤火吃烧肉,真是幸福无比。池春她们躲避的巢穴,里面的温度也下降不少,那些穿着暴露的女人们,只得将温软如玉的躯体挤在一起,通过依偎挨过今晚。

汩汩奔流的溪水,迅疾潮涌,即使到达溪段小瀑布石阶的位置,我也无法再踩着水下的大石蹦到对岸。奔跑到和伊凉对称的峰顶,我攀上一颗大树,通过望远镜中昏沉的视线,观察了河流远处入海口,又观察了支离纵横的河道,未见尚处隐身状态的母船撒出小组式兵力,这才稍稍缓了口气。

站在大树冠里,我一手扶着粗糙冰冷的树皮,一手拢靠嘴巴,对着伊凉后撤百米隐藏的位置,发出苍鹰的尖啸。";呃,呃,呃呃……";这种暴风雨前的猛禽哀嚎,凄厉悲瑟,像寻找幼雏归巢的母鸟。

伊凉听得出这种频率的音色,当初大船抛锚在森林河央,教授两个丫头狙击射杀的同时,也培养了她们如何听取狙击伙伴联络的暗语。不多一会儿,烟雨蒙蒙的对峰,一个披着兽皮头顶小狼帽的女孩,朝我的叫声奔跑过来。

伊凉抱着狙击步枪,额前的发梢湿透,水珠顺着她乌黑的绺柳不断低落。看到这丫头平安无事,我紧缩的心立刻安详许多。我从浓密的树冠急速滑下,奔跑到峰顶边缘,让她看到我,一个仍然活着的强悍男人,一个来自炼狱又渐渐坠入炼狱的男人。

我伸出结实的手臂,在雨中对她挥出一个姿势,示意她跟我保持平行奔跑。雨水收起了先前的含蓄,下得越来越急,伊凉一手捂着头顶的小狼帽,防止山风吹掀,一手抓着挎背上的步枪带子。

我俩都不说话,奋力向前跑着,隐藏在中段狙点的芦雅,见到风雨突然加大,一定焦急万分,吓得哭出眼泪。

";飓风。";我心脏猛得一沉,不禁暗叫到。

一条宛如挺身直立的巨龙,拧着漩涡从山涧溪道奔驰而来,两侧峰顶的石头、树枝,像给吸尘器吃掉一般,稀里哗啦的往深渊下钻去。

";伊凉,缩进树林一百米,抓牢树根卧倒,迅速躲避飓风,快,快啊。";沉重的降雨,严重阻碍了我的疾呼,我驻足猛挥手臂,告诫她快照我说的做。

看到前面巨大的风柱,吞云卷雾般朝我们袭来,伊凉吓得惊呆在原地,迈不开步伐。她头顶的小狼帽,像给人从后面突然扯开,一下闪露出乌黑的长发和可爱的小脑袋。

我拽下后背的阿卡步枪,对着伊凉前面十米的巨石射击。";退进树林,往里面跑,抓住大树根趴下,再不动我开枪打死你。";歇斯底里怒吼,从我胸腔发出,我瞪红的双眼几欲爆裂。

伊凉这才恢复过神智,猛地转身朝树林深处跑去,直到看不见她背影,我才顾上自己逃命。

飓风来势汹汹,速度快得像有意捕捉我们。我两腿奔腾飞跳,刚钻进树林二十米,一股强大的吸力便从身后产生,开始往山涧下拽我。

我抽出腰上的钩绳,及时往右侧的一棵大树干上狠抡,制止飓风那章鱼触角般索命的缠卷。绑在腰上的绳子,立刻绷紧拉直,隔着厚厚的狼皮将我腰骨勒得生疼。

为了分散痛苦,我竭尽全力,再次抛出一根钩绳,缠绕在相邻的一棵树干,使自己双向受力。有了第二根绳子同飓风吸力抗争,我又腾出手来抛第三根钩绳,进一步分担腰部痛楚。

我现在的身体,仿佛被一根铁丝用钳子不断拧紧,骨骼咯咯作响,比森蚺缠住的滋味儿还难受。四周的大树,和我承受着同样的折磨,树枝咔嚓咔嚓的断折掉下,给飓风卷进山涧下。";咯吱,咯吱……";如果植物也能表达情感,我想这就是它们的呻吟和哭泣。

芦雅这丫头,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知能否像在我身边时一样坚强,飓风是大自然咆哮时挥打出来的手臂,破坏力惊人,原本昏暗的光线,霎时变得昏黑。

风源应该到达了我身后位置,嘴唇无法再闭紧,给吹得异常难过,如无数指头抠进口腔,奋力向外撕扯。剧烈的空气哄抢进我的内脏,腮帮鼓的像含着两个馒头,呼吸系统的动力,被飓风的破坏力冻结,窒息另我几乎昏厥。

足足过了两分钟,肆虐的风力才呼啸而过,四肢的体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消耗殆尽。我跪趴在树林中,双手撑着地面,眼前阵阵发黑,恶心的感觉袭上心头,股股酸水夹着灰尘和树叶吐出。

";我在这里啊,你在哪里啊?";伊凉圆润的嗓音,透着少女即将哭泣的情感,急切呼唤着我。回忆多年的流浪和厮杀,一直活在被人利用的牢笼中。伊凉对我的需要,像充满爱的山泉,冲刷进我的五脏六腑,滋养了心,润净了肺。

我抬起一只手,抹了抹嘴角的黏液,抱着步枪支起身子,解开勒紧在身上的钩绳,小跑着出现在峰顶边沿。伊凉从模糊的雨线中见到我还活着,汪在眼里的泪花一下抖在俏丽的脸上,合着雨点滑落进草丛,渗进坚硬的岩石。

我头顶的小狼帽子,给飓风吹得歪扭在脑后,满头的长发早给雨滴打湿。奋力摇甩掉上面的水分,重新戴包好小狼帽,对伊凉挥挥衣袖,彼此又平行跑动起来,朝生死未卜的芦雅奔去。

两侧峰顶的边缘,那些靠外生长着得树木,风化破裂后离开山体的大石,都给刚刚过去的飓风袭卷进深渊般的山涧。直线朝前望去,原来印象中的植被地带,酷似坦克车辗压撞过一般。

现在奔跑起来,障碍物减少了很多,每当出现倒折的大树,露着惨白的木肉,斜支起无数刺刺横档在路前,我就飞身跃起,制空瞬间缩起的双脚,";唰";的一声从叶片上带过,打掉无数水点。待到落地之后,继续马不停蹄的急奔。

伊凉身体柔弱娇软,不具备和我一样的弹跳力和韧性,遇见类似障碍物时,我不得不停止跑动,焦急而耐心的望着她。这丫头在横倒的大树面前,先是踟蹰一会儿,寻找不到出路,才小心翼翼左右尝试着爬上去,再左右试探着爬下来,和我继续奔跑。

飓风如上帝驾驭着马车冲过,巨大的车轮轧伤了浓密的雨线,致使雨水不再规则地直线挥发,而像神经抽搐般抖着乱甩。与伊凉奔跑到芦雅的位置,我抬手示意对面峰顶的伊凉趴下,不要贸然过去寻找芦雅,防止发生误伤。

爬上一棵高大的树木,站在靠外一点的树冠里面,对着芦雅隐伏的方向鸣叫。昏黑的天气,山风夹着饱满的雨水,如乐团指挥家手上的小棒子,随心血狂潮肆虐波动。我站在粗犷的树枝上,被摇曳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好比一朵激荡的浪花。

我越叫越急,声色凄厉哀婉,迟迟看不到对峰出现一个抱枪的小丫头奔跑出来。假如芦雅还活着,肯定能听到联络的暗号,可我耳旁听到的声音里,只有潮湿的树木沙沙摩擦,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滚雷。

脑中回忆着芦雅稚嫩的声音,此刻丝毫寻找不到回应,我焦躁的滑下大树,隔着风雨对伊凉打手势,让她趴伏隐蔽,等我攀下岩壁上到对峰。

摸出几块池春烹饪的鲶鱼肉,塞进嘴巴咀嚼细碎,再吞咽进胃里化作动能和热量。这么槽糕的天气,比平日下山要费劲儿的很,肯定消耗大量体力,不然手一松或身体冷的颤抖,极易坠崖碎骨。

抽出的钩绳,在风雨中很难抡准要钩挂的目标,岩壁上的很多树木,被飓风的野蛮身体扫过,大多处于半折半断的状态,若勾拉的绳子不注意,缠甩到这些上面,后果可想而知。所以,每次甩抛钩绳后,我都要用力拉扯几下,试探附着物体的结实程度。

岩壁树林里的动物,连个影子都不见,仿佛刚给细密大网罩捞过一遍的鱼塘,以前的鱼头攒动,现在只剩潇潇静波。

很多爬行在树枝上的蜥蜴、猫懒、弥猴,还有枝桠上的鸟巢,多被刚才的飓风卷下山涧,唯独那些把巢穴镶嵌进岩石缝隙的家伙们,可幸灾乐祸一把,继续躲在干燥的窝里睡觉,任凭外面风雨大作。

下到山涧脚下的溪岸,水声憨憨作响,厚重的溪流像无数小手,推赶着圆形的大石朝下游滚去。以前跳跃过来的石阶小瀑布顶,水位上升了两米高,再也过不得人去。

我的心脏,正如溪流中遭受冲击的大石,因牵挂着芦雅,而难受异常。拽出叠塞在背上的小皮筏,找到一块儿平整的岩石,开始打气渡溪。

为了避开暗礁,防止刺破薄弱的载体,我举着饱满的小皮筏,沿溪流往上游跑,找到开阔的溪面,抱着小筏扑进水中。随着哗啦一声巨响,溅起高高浪花,身体像给安全气囊反弹中一般,五脏六腑说不出的难过。

急速蜷缩四肢,并拢进小筏中间,奔跑的溪流已将我漂出很远,掏出身后的钩绳,在小皮筏朝下游冲走的过程中,一旦偏近对岸的树木,我就奋力抡出钩绳,宛如捕捉向后奔跑的骏马,牢牢套住目标,急蹲下身体,拧着劲儿拉向对岸。

雨水瓢泼下来似的,筏内积水注入得很快。刚靠上对岸,屁股便如坐在盛满水的橡胶大澡盆中。踩着湿滑的大理石岩面,快速释放掉载体工具内的气体,将其折叠收藏回背上,重新抡起钩绳攀爬。

头顶横斜的树枝,拖住犀利的雨滴,集中浇灌在我头顶,为了视野开阔,我把伪装服上的小狼帽掀到脑后,虚眯着眼睛极力仰望,看清攀爬的路线。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雨水冲的石渣和碎枝叶乱掉,稍不注意就会伤害到眼睛。奋力拉扯钩绳的双手,要想揉出眼皮底下的异物,就得冒很大风险。可惜缴获的眼镜是墨色,戴上会更觉昏黑,我只得沉住气,一点点的往上爬。

芦雅这个丫头,估计没在原地隐蔽,狂风暴雨的天气,她也不可能睡起大觉,听不到队友信号。四周的光线下降的很快,犹如白昼下的日全食。

现在这会儿,不用担心海魔号上的援军赶来,恶劣的天气像战斗双方的裁判,一声喝令中止厮杀,也给我了不少准备时间。

爬上峰顶的时候,我只看到朝我奔跑过来的伊凉的轮廓,除非用移动光源照她俊俏靓丽的小脸,不然再漂亮的容貌,黑暗中也模糊一团。瞧瞧腕儿上的狙击手表,已经临近夜晚。

刚抬起湿漉漉的脸颊,伊凉便一下扑撞进我怀中,发出沉闷的哭泣。我把她头顶的小狼帽按紧,防止雨水灌进少女的脖子,使劲儿搂了一下她,给予些安慰后,拉起她娇嫩的小手,蹲躲进一个草丛坑的乱石后面。

";尽量避开大树,小心雷电,我去树林里面寻找芦雅,你耐心等我,不要害怕,我很快就带你们回大船里去。";叮嘱完哭红眼睛的伊凉,我转身奔跑,又不敢太快,生怕赶过去后看不到芦雅的影子。万一丢失了这丫头,茫茫雨夜的大山林,纵使喊破喉咙,也寻她不到。

再次攀上一棵大树,用尽力气朝四周鸣叫,发出苍鹰的哀嚎。";呃,呃,呃……";四周摇晃的大树,宛如见到过我疾呼寻找的小姑娘,它们想告知我,却讲述不出语言,急得撩发甩须。

";咔嚓";一道闪电劈下,好比白色利刃,将百米处远的一棵大树斜削去一半,迸溅的火花很快被雨水浇灭。";呜呜呜,呜呜呜,我在这里,我怕,呜呜呜……";

随着刚才瞬间的闪亮,一个头裹小狼帽的女孩,正伏在离我八十米远的矮树丛下哭泣。喜悦宛如刚才那道闪电,把我的心也削去一半。急速攀滑下大树,抱着步枪朝芦雅跑去。

她缩进树林两百多米,难怪我听不清她的呼叫。";卡擦。";又是一道撕裂暗黑的闪电,不知劈打在哪棵高大的树冠上面。脚下的树枝被踢得啪啪直断,绵软的草丛中,大小不一的石块儿咯在军靴底子上,使我跑得歪歪扭扭。

拿出背包里的移动光源,用纱布罩住灯头,塞进厚厚的草叶下面,才敢推上开关,利用微弱的光线照亮。";呜呜呜,快拉我出去,我怕,呜呜呜……";芦雅把哭满泪水的小脸儿埋进柔润的青草,小狼帽很好的保护着她的头部,没被雨水浇湿。

她本是按我的要求,射击后退隐到树林百米的位置,可雷电击倒了她身边的一棵大树,吓得小丫头又往后纵深了一百米,钻进低矮的灌木丛隐蔽。尽管这一小片树木稀疏,但雷电仍像故意捕杀芦雅似的,将她身边又一棵大树击倒。

沉重的树干,结结实实压在芦雅细软的腰肢上,若不是这丫头趴伏的草丛有弹性,腹下岩面又有些凹陷,非得把她胯骨砸断不可。虽无大碍,但芦雅还是给树拍了一下后背,右腿脚踝也受了挫伤。

直接抽拽压在大树下的娇软身躯,既莽撞又危险,芦雅既然爬不出来,说明动弹不得。若不小心碰触这根千斤大树滚动,哪怕只小小移动一下,都可能重伤芦雅,甚至涉及生命。我只得拔出匕首,割断她身体四周的青草,就像头顶包扎伤口时,需要先剃光头发那样。

芦雅肚子下面的岩面,凹陷部分不多,只很好的保护了小丫头的胸腔和盆骨,由于她肚子可以收缩,才没被凸鼓的岩石顶碎。我给芦雅一把手枪,让她坚持一会,这丫头哭着点点头,虽然人未脱险,但我的出现令她的恐慌减去大半。

我尽量压低身子,防止给随机打下的雷电击中,摸索到伊凉附近,我牵着她细软冰凉的小手,猫腰朝芦雅的位置跑了回来。";芦雅,你别害怕,我也来了。";伊凉一见到芦雅被压在树下哭泣,忙凑过去捧她流泪不止的脸颊,安慰着她的惊慌。

";咔嚓";第三道雷电划下,如挥砍得利剑,又击毁不远处一棵大树。芦雅身子挪动不得,见四周闪电不断霹下,更是焦急惊恐,呜呜的抽泣变成哭喊。

我从不信什么山神河妖,可这雷电劈得极为怪异,像不愿有人趴在自己身上的巨兽,用鞭子似的尾巴抽打着痒处。

我一手攥着移动光源,贴低在草地上,朝被大自然的鞭子抽倒的一棵大树跑去,接着拽出腰后的朴刀,快速而狠猛的剁下两根粗壮的树干,拖着跑回芦雅的位置。

打削掉树干上的旁枝左叶,分别贴着芦雅肩头插进横压的大树下,又找来些平整的石块,码在芦雅两条腿旁,预防横木后滑时压伤她。

芦雅后背上的大树,用绳子牵扯在我后腰,插入她身下的两根树干,与千斤横木捆在一起。背对着芦雅,我蹲稳马步,如起轿的轿夫,左右手搬抬着两根树干,翘起压住小丫头的重物。浑身野蛮的肌肉,在潮湿的狼皮下迅速充血膨胀,条条青筋蹦起,消耗着胃里补充的鲶肉。

吸满水分的横木,灌满铅似的沉,略略抬高之后,横倒的大树开始顺着两根树干下滑,朝芦雅的小腿肚子压去,我腰间的绳索,立刻拉紧,制止下滑的重力伤害到她脆弱的筋骨。

";伊凉,拽,把芦雅垂直向外托出来。";我咬紧铁牙,憋住丹田气息,快而简短地催促伊凉。此时,我体内的骨骼也开始咯咯作响,如举重队员等待头顶的杠铃超过规定时间。

伊凉知道我异常吃力,忙蹲到我跨下,伸手抓住了芦雅肩头的狼皮,将她及时托出。

见芦雅脱困,我立刻松开手指,两根树干像扭曲到极限的弹簧,轰隆一声巨响,反射回岩面,抽碎了几块儿坚硬的石头。沉重的横木随即摔下,把那堆儿给芦雅护腿的岩板辗的粉碎。

芦雅刚抽出身体,便伏在伊凉怀里大哭。解下缠绕在树上的绳子,我将两根人工削砍过的树干插进山石缝隙,防止日后经过的敌人推测我们。

";咔嚓。";又是一条闪电打下,仅在距离我们四十米的地方,像劈柴的斧头,把那棵无辜的大树分成两片,倒地裂开。";不要动,忍住疼痛,我给你接骨。";一边安抚着芦雅,一边将她那只踝骨压伤的脚丫抱在手里。

随着芦雅咬住狼皮的一声闷叫,歪扭的骨节终于回复原位,我又用朴刀劈砍出两片薄薄的木板,夹住她受伤部位的两侧,再用布条缠紧,起到临时保护的作用。

";咱们所处的山势太高,或者山头的铁矿石较多,必须马上离开,密度和频率如此反常的暗影雷电,还是头一次见到。伊凉不要掉以轻心,这比地雷阵地安全不到哪去。";谨慎提醒着她,我解下后腰的短绳,把芦雅身上的狼皮绑紧。

假使背着芦雅,牵着伊凉的小手沿峰顶跑回,即使侥幸没给雷电劈死,也容易掉进山石缝隙,卡在里面活活困死。我们必须攀下岩壁,逆着溪流沿岸奔跑回大船。

芦雅受了脚伤,背着她在垂直的山壁上攀走非常困难,极易重心失衡,双双后坠而亡。幸好有足够的绳子,我让这抽泣着的丫头,胸贴胸的抱搂住我,彼此牢固绑在一起。

她细长的双腿,缠夹在我腰间,下山时受伤的脚丫也不易遭受碰触,芦雅两条细长柔软的胳膊,自然缠绕住我脖子,使整个身体的重力往我胸前缩紧,如袋鼠妈妈肚前的宝宝,不影响我身体的平衡感。

红纱布罩住的移动光源,绑在我左侧膝头,悬挂状态下,既不分散扒抓力,又能很好的照明。伊凉像牵在手上温顺的小羊,跟着我果断勇敢的朝漆黑的深渊下攀爬。

我和伊凉的腰上,连着一根结实的绳索,一旦这个丫头在黑暗中失足,我一定要把她拉拽回来,和我一起活着,看到雨后的太阳。

山壁和上面的每一棵植物,给雨淋得湿漉漉,我粗糙结实的双手,承载着超负荷的重量,无论扣挖岩壁或扒抓树枝,都要使出多一倍的力气,拿出百分百的谨慎。一旦我失足滑落,两个女孩都将成为无辜的陪葬。

";呼呼呼,咻咻咻……";从峰顶往下攀岩不久,头顶的小狼帽就给吹掀到脑后,很多水柱浇灌进我脖子,顺着肌肉凸鼓的后背,一直侵染到军靴里的脚跟儿,如蚂蟥一般吸吮着肤表的温度。

黑暗中,劲猛的山风一有卷来的苗头儿,我和伊凉就停止攀爬,紧紧抱住粗大的树枝,那种颠簸起伏的感觉,像青蛙搂在巨象行走时的一条腿上。

";咔嚓,咔嚓。";峰顶上的闪电,像驱赶我们爬下岩壁的鞭子,抽打的越来越紧密。有些靠近峰顶边缘的大树,本就被飓风扫荡得藕断丝连,再给肆虐的雷电击中,便毫不犹豫的栽下山涧,带动高处的山石、残枝一起滚落。

看到这种情况,我心里更是焦急,五指抠抓的石壁,早已淋的湿滑,掌心贴在上面,透着刺骨钻心的凉,冷风吹过的瞬间,身体里的温度被剥削的更严重。

芦雅的小脑袋,隔着严实包裹在小狼帽,不断摩挲我下巴,她呼出的热气,吹拂着我冰凉潮湿的脖子,让我在漆黑阴冷的峭壁上感到身外的温度。

爬到这段山壁的中间部分,我明显觉得后拉的重力增大,黑暗中,由于看不清下去的路线,可能误入了有凹面的岩壁。

伊凉在我右下侧,好几次她身子凌空,扯得彼此腰间相连的绳子猛然绷紧,随着一阵剧痛,我也惊出一身冷汗。等她悬吊摇摆式的身体静止下来,重新攀抓在岩壁上,我才敢继续往下攀爬。

这个过程必须是一静一动相对着往下爬,若两人同时往下攀爬,危险系数相当大。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难攀爬,我们终于下到山涧底部,哗哗激荡的溪水,争抢着朝下游奔去。

我把抱搂在怀中的芦雅解下,大家稍作休息,然后再背起芦雅,一手托着她软软的屁股,一手牵着伊凉的小手,逆水流往大船方向奔跑。

溪流水位上升的很快,我们赶到挂满树枝的大船,这艘巨型载体开始出现晃动,幸好有牵连到岸上的绳子,才没使它一点点的顺流下移。

我把隐藏在岸边草丛下的木筏托出,用棍子橇到溪水后,抱起不再抽泣的芦雅,带着伊凉上到了大船。一打开舱门,我就撕下罩在移动光源上的红纱布,提示着身后的伊凉,小心谨慎的跨过精密的鱼线雷阵,进到大厅里面。

点燃炉架里的干柴,火光映射在两个小丫头身上。她们湿漉漉的发梢,白皙娇嫩的脸蛋给山风吹的微红。";把衣服全部脱下,抓紧时间烘干身体和衣物,一会儿我送你俩去池春那里。";

芦雅和伊凉一边瑟瑟抖着,牙齿咯咯打架,一边急速脱解下狼皮和里面的布衣。我又往炉架里多添些干柴,增大四周温度的火光。

外面的黑暗和风雨天气,很好的遮掩了我们的烟火,我也脱光自己,三人赤身**围在火光旁,像冷血动物那般汲取着热能。

突然,我想起了一些东西,忙捡起潮湿的背包,掏出几包牛肉干儿,递去芦雅和伊凉的手上。橘红色火焰的照耀下,包装精美的小食品闪着金光,两个小丫头拿在手上,漂亮的眼睛霎时流露出新奇的目光。

哭红鼻子的芦雅,眼皮略带粉色,晶红剔透的嘴唇,随着时不时的抽泣微微上翘一下。她见到塞进手中的食物,那副仔细端详小食品的表情,妙趣横生,令人哭笑不得。

她俩玲珑的小脚丫下,落着撕成条条的食品袋儿。我大口咀嚼着鲶鱼肉,双手在芦火上面支起架子,搭烤三个人的衣物。伊凉的裤子里,出现一块儿圆形血渍,从裆部的位置判断,这丫头的经期来到,不能再跟我这个野性十足男人,在湿冷的大山上乱跑。

我问她有无身体不适,裸蹲着的伊凉停止了咀嚼,一时不明白我问的意思。";她前天肚子疼了,小便时还流血。";芦雅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牛肉干儿,一边替伊凉回答。这突如其来的解释,令伊凉措手不及,她香腮瞬间绯红,将可爱的小脸急速埋进膝头,不肯再给人看。

大船上的医药用品,一大半儿放在池春那里,我的背包仅有应急的一小部分。我抽出靴子上一只匕首,削断芦雅脚踝上简陋的绷带和木片,用碘酒给她擦洗破皮,重新绷缠了医用纱布,又找来两块儿平滑的木板,待她一会儿穿好裤子,夹固起她脚踝。

";把药品给我,伊凉的手也在流血,我给她包扎一下。";我刚穿回急速烤干的衣服,吃完牛肉干儿的芦雅就诧异地说到。

折在绿上衣袖子里的手,被我忽地抽出来,忙去掰开伊凉握着粉拳的小手。她俊俏的小脸儿残留着淡淡的桃花色,可柔软的手心和指肚上却道道伤痕,血水已干涸在细长的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