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七个牵魂替身

拿出小瓶子里的碘酒,我边给她仔仔细细的擦洗,边有点愠怒的问她疼不疼。";是抓树根躲避飓风时伤的?从峭壁上下来时划伤的?";伊凉不说话,依旧低着头,默默承受眼前的男人对她责备。

";以后出现伤口,要及时通知我,像芦雅那样,即使给蚂蚁咬一口,也要坐地上大哭不起来。";我的话一说完,伊凉噗嗤笑出声,羞赧的表情从粉色脸颊上退得无影无踪。

";以后蚂蚁咬我,我真得坐地上哭,说什么也不起来。";芦雅不乐意的反驳,把食品袋里最后一块儿牛肉干儿塞进嘴巴,脸上带着胜利的表情美美吃起来。

用柔软卫生的纱布,缠包好伊凉的小手,我总算舒一口气,才缓缓对芦雅说:";嗯,这么做就对了,万一是毒虫蛰伤,忍痛不说话是要丧命的。";

我披上雨衣,又从弹药库取了大量武器弹药,装载进栓在船尾的小艇。虽然从峰顶到盆谷凹地的山壁上藏了不少武器,但我仍担心这批军火落入海魔号手中。他们的狙击手,拿着的巴特雷远程射杀步枪,估计就是沧鬼出售。

用塑料包好芦雅的脚和伊凉的双手,我把两个女孩抱上小艇,顶着滚滚溪流朝盆谷凹地驶去。雨点像从峰顶滚落下来的石子,砸在小艇的顶棚,噼里啪啦乱响。

若我今天反应不及时,早成了那个糨糊脸步枪下的亡魂,两个女孩也会困守在峰顶,直到活活饿死,或给野兽吃掉,世上没人会因失去这两个纯真的女孩而惋惜。

嘶鸣的马达声,在风雨中尖叫,不必担心夜幕下暴露目标。而两个女孩,也已穿着干燥衣物,裹着坚韧厚实的狼皮,胃里吃满超高卡路里的巧克力和牛肉干儿,不再瑟瑟发抖,逃离了风雨的摧残。

到达盆谷凹地的大湖泊,敌人遗弃的小艇早给风雨冲到了苇荡浅滩,我驾驶着小艇,将速度开到最慢,一点点接近先前无法靠近的遗弃游艇。

白天杀死苇荡里的五个人后,我本想掩藏敌人的水上工具,但只身潜游到湖泊中心上艇很危险,一是易被水兽咬伤,二是担心海盗的援军赶来时,我正处在明处,敌众我寡几枪便分出胜负。

这会儿趁着夜色,赶紧隐藏起这艘完好的小游艇,留作关键时刻备用。抡出去的两根钩绳,利用小艇的马达动力,很快将搁浅的弃艇拽出污泥,重新浮回湖水中央。

对着树林几声呼哨,里面传出两声枪响,彼此互通信息后,我急速下船,利用小皮筏上到林岸。背着伊凉抱着芦雅,腰上挂着罩红纱布的移动光源,朝池春隐藏的悬吊巢穴跑去。

侏儒野人的巢穴虽然简陋,但防风遮雨的性能很好,蹲躲在里面的女人们,身体都很干燥,没被打湿一点。我问池春冷不冷,她只顾奋力的拥抱,将软乎乎的胸脯贴顶在我胸膛。我捧起她妩媚的脸庞,与之静静对视。

";你白天听到的枪声,是我和几个入侵的海盗在战斗。其实,敌人的母船尚未出现,仅从他们派遣出的小游艇,可以想象他们的兵力及实力。如果我不幸阵亡,你要利用有限的食物挨到敌人离开岛屿。不要哭,先听我说完。";

我干枯坚硬的拇指,轻轻揩拭掉池春眼角的泪光,继续对她严肃的说:";芦雅和伊凉都受了伤,你要把这两个小战士照管好,即使我可能永远不再回来,你们也有了很强的生存能力。明白我的意思吗?";

池春自然理解我话语的含义,她知道每次临战前,我都要做好善后才投入战斗,化作一台无牵无挂的杀戮机器。

";让我和你去艇上,我要你再爱我一起,我要你再占有我一次。";池春扑朔着迷人的泪眼,娇滴滴的祈求着我。

";把两个女孩照顾好,勇敢坚强的生存下去,更不要给海盗捉去受侮辱。切记,那种海盗从女人身上索取的远不是性的满足,关键时刻你们就吞枪自杀,轻松圣洁的进入天堂。还有,谨记暗号,提防敌人的信息战斗。";

池春用力点了点扑在我怀里的头,抽噎得不再说话。我和她的对话,没给任何女人听到,芦雅和伊凉早早爬上温暖的巨型巢穴,带着疲倦呼呼睡去。

补给医药和弹药之后,我及时离开了池春她们,趁着夜色积极备战。小皮筏载我靠近苇荡,我用匕首割了很多细软的苇杆儿,回到艇舱后,将苇草急速扎成七个稻草人偶,再将我收集的迷彩衣物套穿在上面,制成牵魂替身。

拖着芦雅和伊凉攀上峰顶,如此大费周折,就是要给敌人假象,使母船获得错误信息,启用错误的战术,我好从中得利。狙阵是一种无形的堡垒,最令敌人头疼,迫使对方放弃交易,不再贸然前来。

等忙了一切,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已近凌晨五点,从口袋摸出一块儿鲶肉,塞进嘴巴慢慢咀嚼。抱着塞满实弹的巴特雷狙击步枪,我蹲在一层突兀的岩板下面,脸上涂满厚重的绿色,睁着等待厮杀的黑色眼睛,在黑暗中凝视。溪流在我脚下百米远的位置,不愿被我见到似的匆匆流淌。

天就快亮了,雷电少了很多,暴雨渐渐稀弱,恢复到昨天上午的状态。如果运气够好,敌人可能不再出现,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开过来的小艇,依旧停靠在大船尾部下面,驾驶台上的方向盘,被我钩挂了两根鱼线,只要敌人贸然发动小艇,扭动方向行驶,隐藏在舱壁上的手雷,会立刻问候他们的脑袋。

接近早上六点,冒着垂直挥洒下来的雨线,我早早攀爬上了峰顶。清凉潮湿的空气,混着丝丝白雾,一吸进肺部,叫人清醒许多。

我开始布置牵魂替身,先找到一棵大松树,把第一个牵魂摆放进浓密的树冠,再将一把拆去撞针的m25狙击步枪探出密枝,找些棕榈树的叶子,包缠在牵魂面部,用来引诱和迷惑敌人。

直到上午九点三十七分,我才给第六个牵魂找到合适的位置,伪装进狙击迷阵。每一个设置陷阱的地方,也是我窝藏武器弹药的分属点,即使敌人就站在牵魂面前,也不会知道附近十米远的乱石堆下或草丛坑底藏着精良武器和子弹。

两侧峰顶都伪装了牵魂替身,无论母船上的海盗从山体哪侧攀爬上来,凡是具备观察能力的狙击手,很容易对我设置的牵魂打上一枪。那个时候,我自然知道如何射杀掉对方的狙击手。

十点二十分时,降雨变得温顺而安静,偶尔吹过一阵山风,将蹲藏在树冠里伪装的我摇晃几下,附和着哗哗抖动的树叶,不知分撒到哪里。

撩开悬挂在狼帽前沿的青藤,端着望远镜察看支流纵横的河道及入海口,透过茫茫的雨线,除了潮湿辽阔的森林,和水流翻滚跳动的河面,不见任何小白艇的影子。

环绕岛屿的大海,鼓动着浪涛,像浇灌自家花园的老丁,吟唱着含糊而得意的调子。身后遥远的盆谷凹地,那片高低起伏的树林,正隐藏着我所守护的女人们。

巍峨高耸的峰顶,海拔近两千,纵使超远射程的巴特雷狙击步枪,在我埋伏的范围也保护不到伊凉她们。因为距离实在太远,几乎有九公里的路程。

我故意挺进这么大的距离,等候可能到来的海盗,敌人数量上的优势,只能通过移动作战,和不断的战略纵深削弱掉。假使当初没有足够的空间,恐怕我早已死在沧鬼这群强盗手上,更不用说与装备精良的海魔号搏杀一把。

中午十二点零七分,我掏出干巴巴的鲶肉,填进嘴巴慢慢咀嚼。这会儿的天气,比整个上午稍好一些,我像等待上帝宣判的囚徒,内心焦急的寻找着上岛的海盗,既害怕看不到敌人,又害怕看到他们。

一点钟的时候,我心情舒缓很多,也许是天气的原因,海魔号不愿盲目冒险,再损兵折将,而我最期望的是,他们尽快离开,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的附近。

直到下午四点左右,天色开始转为黑暗,我又吃起鲶肉,眼球上面绷紧的肌肉神经,放松许多。这种飘洒细雨的天气,并不十分影响作战,如果一连几日,都看不到海魔号母船上派出的兵力,那只有一个可喜的答案,敌人放弃交易离开了,或者说去其他海域抢夺财富和女人了。

然而,海盗的真正动向,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阴云浅薄的天际,不知何时出现两个黑点,在望远镜的视角里,宛如一对儿苍蝇,并行而平稳朝峰顶靠近。

敌人确实狡猾,不再从海河交汇的水道进入岛林,他们避开从一开始就被监视的被动战术,采用飞行武力,从大泥淖的上空斜插到峰顶。这样的优势好比对弈,可任意摆放棋子。

我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刚才的美好期望,被这两架逼近的丛林直升机彻底粉碎。我轻轻拉开一簇繁茂的枝叶,顺着粗犷的树干再爬高些,然后双腿夹紧大树枝,挺起上身,一刻不肯放松的观望着敌人的直升机。

这一下,我全明白了,自己当初的想法实在幼稚。沧鬼满心期待的交易对象,竟然把称之为";低空毁灭";的直升机都带来,就算心地善良的佛祖,这会儿也能看破对方的动机,握起愤怒的屠刀。

海魔号的母船迟迟隐身不现,原来是要给沧鬼出其不意的打击,抢劫原本需要支付高额金钱的军火。看来,沧鬼贼窝里那几个喽啰,丝毫没被海魔号放在眼里。

海魔号里的那个海盗头子,一定在母船里胡乱猜忌,认为自己身边出现奸细,走漏了抢劫军火黑吃黑的消息,才迫使几艘探路的小白艇直接遭受毁灭打击。

希望那个未曾蒙面的家伙,扩大对海魔号内部船员的猜忌,多采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手段,这种窝里斗自然是越凶越好,敌人的自动消亡,对我来讲是件大大的好事。

但我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前方二点五公里远的峰段,两架丛林直升机垂直凌空静止,机身腹部抛下一根绳子,接着便喷下烟雾,五个披挂着翠绿色伪装服的海盗,背着长长的布包,快而有序的抱绳滑下。

他们一从直升机上一落地,就立刻蹲跪在一起,围成圈状,一张张涂满迷彩油的脸上,看不出原本肤色。但他们那一颗颗凸鼓的白眼珠子,随着鼻下细碎的唇语滴流乱转。我知道,那是在布置战术。

丛林直升机在两侧峰顶,各自卸载下五名狙击手,然后调转高速运行的螺旋桨,变向返航。

机身掠过的瞬间,下面刚刚遭受风雨袭击的浓密大树,又被吹的东倒西歪,仿佛绑了皮筋儿在地上,始终挣扎不起来。

我本想趁敌人着地之际,先射杀一名狙击手,但观测了两架直升机后,我不得不放弃这个机会。每架丛林直升机的舱门上,装载了一台对地射击的";霸气阎王";,那种恐怖的武器,想想都令人悚然。所以,我一旦射击敌人,就等于招惹到了两架带翅膀的重型机枪。

海魔号的经济实力,通过这两架直升机,已窥豹一斑,万一直升机上面再配备了热感应系统,纵使茂盛的树枝,绝对一流的伪装,都会成为窗户纸。一旦与其交火,只怕没等驾直升机擦着头皮飞过,便给上面的机枪手射成碎块儿,滚落进山石缝隙。

二战爆发时,有很多大规模战区,平均消耗四到五万发子弹才能射中一人。而狙击手的子弹,几乎是1:1的杀伤效果。海魔号上的海盗头子,非等闲之辈,他这次确实用对了战术,将损失减缓到最小,将攻击输出提升到最大。

明明知道峰顶布置了狙阵,仍要顽固的洒下十名狙击手,沧鬼贩卖的这批军火,对他们的诱惑力,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或许,那个海盗头子有着纳粹品性,非要尝试一下攻坚战,夺取战利品的同时,也夺得心理快慰。

可无论如何,那个家伙算做对了一次。客观上,他以十比一的优势,和我展开了幽灵射杀。散布在峰顶上的十个狙击手,一眼便能看出专业水平。此时胜利的曙光,开始向海魔号偏斜。

两架丛林直升机渐渐远去,再次变成天际苍蝇般大的黑点,假如我这个时候还有机会,一定先射杀掉一名海盗狙击手,即使他们呼叫那两架阿帕奇空中支援,也已是远水不解近渴。

可现在,那十个家伙早已分散潜藏的不知去向,仿佛落入毛发里的几只虱子,要等到它们龇牙啃咬时,才能循着感觉一只只捕杀。

黄昏的暗淡混合着阴雨天气,把狙击镜孔里的视线急速缩短。敌人的狡猾,也在于他们准确把握了时间,假使这十个海盗狙击手是在上午的时候出现在我视线里,天黑之前,他们至少要损失掉一名。

现在,只能等到第二天,有了足够光线再展开彼此的猎杀。到那个时候,这十名狙击手也该找到合适的位置,相互之间组成了连环射点,好比中国象棋里的连环马、连环炮,无论先吃掉哪一个,搭上自己性命的可能性都会很大。

我身后仍背着一个牵魂人偶,其余的六个人偶。依旧伪装在树冠、草窠、石堆儿下,今天没能发挥出一点作用。我这会儿,只有默默祈祷,希望晚上的风雨温柔一点,别破坏了我辛苦摆设的牵魂伪装。

一旦某个人偶斜仰着暴露出来,不仅给敌人望见后笑掉大牙,更会促使他们提高警惕。为了避开雷电,夜色沉浸下来后,我悄悄爬下大树,跑向白天看好的一个石坑。

石坑是一条山体缝隙,有一截斜拐进茂盛的草丛下面,我往下轱辘了几块儿大石,卡在石缝中间垫脚,然后跳下去缩身蹲隐在卡住的大石头上面;再用一块儿条形大石横搭在头顶。假如敌人从附近经过,多不注意这些七横八竖散躺在草丛里乱石。

摘下厚厚的背包,坐在屁股下,裹紧狼皮的脊背,靠在冰凉的石壁上。我并拢膝盖,双臂搂抱着狙击步枪,左手捏的鲶肉干儿,时不时凑到嘴前咬一口。

慢慢地咀嚼,并不为品尝味道,我的大脑在思考着,回忆敌人降落下来的那一带的地形和山势,思考着他们最有可能设置伏击点的位置。假如现在不把各种情况做充分考虑,等到战斗打响,奔跑起来的时候,脑子就顾不上考虑许多了。

石坑四周漆黑潮湿,外面听不到丝毫的虫鸣或夜鸟啼呜,假如有毒蛇毒蝎之类,也钻爬下来,和我一起挨挤着遮风避雨,那可比趴伏在十个狙击手的射杀范围中心还危险。

头顶的石板,虽然滴答滴答落着雨点,但岩缝里却没呼呼咻咻的风声,这令我有些欣慰,至少伪装的人偶被破坏的可能性很小。凌晨一点十分,雨声又小了很多,不知道上帝是在垂青哪一方,是要照顾我,还是照顾那十个海盗狙击手。

为了保持明天良好的战斗状态,我合上眼睛开始睡眠,真希望自己是一只冬眠的动物,睡到三个月后醒来,那时海盗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但于此同时,我们的大船也会被抢走,断了归家的路。万一海魔号获得大批军火,为了庆祝而在岛上休养、打猎,逍遥上一两个月,最终遭殃的还是我们。

";shoot-me,shoot-me,shoot-me,……";一个小姑娘躺在地上,小腹中了枪,她嘴角挂着鲜血,用尽全力薄唇才抖动一下,挤出微弱的声音。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闪着哀怜的目光,几个围拢站立的海盗,边狞笑着边脱衣服,毫不在意这个即将死亡的小生命。

我背着枪,眼睛始终被那几个海盗遮挡住,我不断朝里观望,身体却被牢牢绑住,丝毫动弹不得。忽然,一张满是乌血的脸被我看到,她竟然是芦雅。

冰冷的黑暗中,我猛得惊醒,大口喘着粗气,额头的汗珠子顺着鼻梁颗颗淌下。头顶又响起微弱的山风,却吹不透这沉闷的黑夜。这是第二次临战前做噩梦,我很熟悉这种恐惧,它刺激我每一粒细胞苏醒,烧沸我凶残杀戮的血液。

我痴迷子弹打进人体的感觉,痴迷匕首宰割敌人咽喉的感觉,像困在枯井下因恐惧而狂吠的猎犬,用一种痛苦来麻醉另一种痛苦。

擦掉满脸的汗水,左腕上的时针已走到凌晨四点的位置,我坐在包裹上,举手扯下一把头顶的青草,塞进嘴巴狠狠咀嚼,再吐出黏黏的绿浆,修补并加重面部的保护色。

掏出两块儿鲶肉干儿,作为早餐饕餮进胃里之后,我又张大嘴巴接喝了几口岩石缝隙滚流下来的雨水,之后便轻轻推动石条,爬出了石坑。猫着腰,蹲贴着树林地面,奔跑回昨天的守杀位置。

我必须赶在敌人射击牵魂之前,爬上预定的一棵大树,只要发现其中一个海盗狙击手的位置,便能顺藤摸瓜,推测出敌人的阵型。

落雨已经变得和丝线一般细,有风吹过的时候,只轻轻扶动些软草、碎叶,不再如先前强劲。蹲上茂密的大树冠,每挪动一点,头顶的水点便流沙般扑落下来,打在我挂满青藤的帽沿儿和肩膀。

举起望远镜,利用刚恢复的光线,抢在敌人观察前率先观察对方。我摆设的六个牵魂,在峰顶每一侧成等腰三角型,离我最远的两个点,大概在一千三百米左右。

调整好狙击姿势,静静观察起六个陷阱。敌人应该兵分两路,缓慢推进着往大船包抄,他们也不敢妄自奔跑或动作太大,这十个海盗狙击手,压力也很大,需处处堤防着早先埋伏的敌对狙击手,更怕一颗迅猛的幽灵子弹打进他脑壳。

我不断观察最远的两个牵魂,它们仍结实的绑在树上,尤其那簇支出松枝格外显眼的棕榈树叶子,以及未缠伪装的m25黑色枪管,足够引诱隐藏在四周的狙击手射击。

突然,那个正被我仔细观察的牵魂抖了一下,几片棕榈叶子弹跳而飞,顺着细密的雨线,坠落下高高的松树。那一瞬间,我已经感觉到两千米外,大概十点半方向的一棵大树上,闪了一颗豆粒大小的火光。

很显然,那有一个隐蔽在树冠里的狙击手,准确击中了七百米远的牵魂人偶面部。我急速调试狙击准镜,将目标锁定在圆形小孔里。

一个浑身挂满墨绿色布条家伙,抱着长长的狙击步枪,迅速滑下大树,取两点间最短的直线,奔跑向击中的目标。他很专业,没有绕着弧线奔跑,那样很容易闯入敌方相邻狙击手的射杀范围。

我死死盯紧这个锁定的家伙,知道他要向前推进,占领牵魂替身的狙击位置。那个海盗狙击手异常谨慎,重心压得格外低,身体略过茂盛的草丛或者矮灌时,更像在树林底下快速爬行。

他在七百米的距离,第一个命中伪装的牵魂,我能清晰的看到,对方跑动时抱在手上的武器,同样是一把m25狙击步枪,可想而知,这家伙的狙击精准度很高。我像舞台高处的灯光师,把圆形狙镜套在这个急速奔跑的海盗身上。只要他进入射击范围,停滞足够的时间,我就可以先射杀掉一个。

这个奔跑中的家伙很专注,没任何多余的动作,一门心思朝击中的牵魂奔跑。由于射程较远,加之树冠会偶尔摇晃,我必须耐心和谨慎。

被锁定在狙杀目标上的满脸油绿的家伙,拱着臃肿的身体,抱着武器刚跑到摆放牵魂的大松树下,便立刻卧倒。他酷似一只抬眼的青蛙,举起望远镜,朝四周的树木观察,小心着勾魂使者的镰刀,将他的名字雕刻在死亡簿上。

t型准线在他头顶前面晃动,中间夹杂几根细长的青草,我心中默默祷告,挂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发力。

就在这个家伙左右挥动的望远镜、突然和我的狙击枪管儿对焦定格的瞬间,";嗖";一颗灼热的子弹飞出枪膛,撞开无数垂涎着水滴的叶片,迅猛钻进那乒乓球大小的红色镜片。

随着哗啦一声脆响,细碎的凸透镜玻璃散落进草丛,望远镜后面闪出一个乌血黑洞,弹头进入敌人蠕动的脑浆底部。我闪电般滑下大树,心中默记数字,左峰敌人四个,右峰敌人五个。

后撤一百五十米距离,我飞速攀上预先看好的大树,将缠满绿色草叶的枪管儿再次探出,朝对峰的牵魂替身处窥察。

细密的雨点数量庞大,无论砸在枝叶、草藤、岩石上,都发出沙沙闷响,极大掩盖了我刚才的射击声。

两侧峰顶面积辽阔,敌人彼此之间需要分散很大距离,才能避免死在同一支狙击步枪下。这会儿的光线依旧阴暗,我拿起望远镜,目不转睛的盯着对峰。

雨依然下得很安静,看来晚上也不会有太强的山风。每侧敌人像五枚横向排开的棋子,他们肯定呈波浪线状向前推进,如网兜那样,预防对手穿插过推进线,从后面射击他们。

刚才射杀的那名海盗狙击手,应该是突击速度最快的一个,溪涧左翼的这组狙击手,已经失去了尖兵,所以行进速度会立刻减慢。现在,我只需盯紧右侧峰顶的海盗狙击手。

二十分钟后,另一个最靠前的牵魂替身中弹,这一次,我并没见到远处隐藏的狙击手,而且,牵魂抱着的狙击步枪从树冠里掉落下来。也就是说,这个替身草偶的价值仅利用了一次。

击中牵魂的子弹,从山峰正北方向射来,那一带山势较高,茂盛的草丛里多是乱石,一定隐蔽着某个海盗狙击手。我拿出望远镜观测距离,敌人应该在一千八百米的射程准确命中目标,那么他手上的武器,一定是超远程的巴特雷狙击步枪,和我的一样。

假如那几个牵魂是真人狙击手,敌人算是捕杀了我方两条性命,而我该在下一个位阶守杀,这样就没机会射穿敌人的望远镜,打碎那个突击狙击手的眼球。

双腿夹紧大树干,望远镜一刻也不敢从眼睛上放下来,我必须牢牢盯住可能挺进的敌人。

远处繁茂的树叶下,模糊浮现着一股浓重的绿,顺着山脊朝正南方飞快移动,酷似汽车顶部投下的影子,贴着车窗下的地面疾驰。如此异常的现象,我当然是敏感万分,忙调试望远镜,将出现的目标仅仅锁定。

树叶下飞奔的绿影,的确是一个披挂着重色伪装服的海盗狙击手。他多数是右侧峰顶的突击手,像把尖刀一样,准备提前插入敌方阵地。但事实上,那些牵魂既不是我,也不是芦雅和伊凉,它们纵使挨上七八颗狙击子弹,我也不损失什么。

蒙在鼓里的海盗狙击手,却把牵魂草偶当成真正的敌人,先射杀,然后冲着死亡狙击手的位置直线推进,可以安全避开其他狙击手。

从一开始,小艇上遇袭的海盗,自己亲口汇报给母船的战况就是遭遇狙阵,认为两侧山峰布满了幽灵狙击手。这十个空降下来的家伙,脑子里正是坚定着一种虚假的画面,深信不疑的前来破狙。而我,却把自己化作第三只眼睛,成为捕杀螳螂的黄雀。

远处那一抹浓重的绿,越来越接近牵魂区域,他抱着又长又挺的巴特雷狙击步枪,穿越一段低矮灌木时,改成了卧地匍匐,但前进的速度相当快,可见平时训练有素。

我若不是根据子弹方向,提前盯瞄上他,在这一眼望不到山脚的茂密树林,想看到这个家伙非常困难。哪怕一阵莫名旋起的山风,只把窜动拥挤的树枝摇晃几下,人的眼睛便晕乎得受不了,更不用说发现这个家伙。

在佣兵营地的时候,我们不被当作人来训练,收编一千多名新兵,训练到最后能活下来的不足八十个人。尤其是狙击手,眼睛集训中,出现瞎盲的例子比比皆是。

可这会儿,到了关键时刻,这种残酷的视力集训,却是猎杀敌人保全自己的得力技能。我把眼球斜成一定角度,侧视密林中奔跑的敌人,好比天空的老鹰发现草地上疾走的青蛇,一旦锁定其形状、速度、差异微小的颜色,休想再在眼皮下溜走。

那个怀抱巴特雷的海盗狙击手,越过浓绿的矮丛之后,又在茂盛的大树冠下奔跑一段时间,直至离牵魂掉落步枪的那棵高树只有一百米,他才蹲靠在一棵粗大的树干后面,一边稍作休息,一边不知掏出什么东西,在手上鼓捣起来。

我手上的巴特雷狙击步枪,早如一只摄魂幽灵的爪子,将瞄准镜窥望在那个闪露出半只肩膀的家伙。此刻射击比较冒险,对方由于挥动着手臂,导致身体不断起伏,若隐若现的目标,很容易挑逗狙击手大意射击。

没一会儿工夫,那个像只猩猩在肚皮上找虱子吃的家伙,突然翻趴在地上,头顶前面摆着一个刚做好的伪装网。当初缝制狼皮时,我也曾给芦雅、伊凉每人制作了一个,不过,远没镜孔中这个家伙使用的专业。

海盗狙击手随身携带了伪装网的骨架,那东西多由细铁丝织成,敌人刚才蹲在树干后面,正是拔下和附近颜色一样的蒿草,插补满伪装网,再利用其遮挡住身体,爬过空旷的草地,接近那棵大树。

与其说这个家伙谨慎到杯弓蛇影,不如说他专业到炉火纯青。那片一米多高的翠色蒿草,中间正好直立着一棵高树,他没有冒失的奔到孤立的大树下,而选择依靠伪装网匍匐到树下。若不是我紧盯他一路奔跑至此,想发现这么狡猾的家伙太困难了。

狙击准镜上面,显示目标的距离为一千六百米,这不同于射杀鬼猴或侏儒野人,一枪打不中还可打第二枪,现在面对的敌人,可不是拿着吹杆儿和小短弓之类的武器还击。

t型准线一直校对在那个挂满绿布条的海盗狙击手腰上,假如我现在扣动扳机,只能看到射出的子弹钻进草丛,至于打进敌人身体的哪个部位,能否命中要害,都成了不确定因素。

万一敌人诈死,或者受了点轻伤,仍具备还击能力的话,对我便是致命的失误。我静静的呼吸,眼睛紧紧贴在狙击镜上面,我必须一枪结果这家伙的性命,眼前的局面,每多打出一颗子弹,暴露自己的风险便会像震级增大一倍。

遮挡敌人身体的伪装网,边沿支楞起许多细长柔软的蒿草,每当山风拂过,它便随着四周草地上的植物一齐起舞,丝毫看不出异类。

我的伏击位置,在敌人两点半的方向,从这里窥望,那扇遮住海盗狙击手头部的伪装网,更像一个锅盖形的对空雷达,时而动一下,时而停一下,缓缓朝前推进,朝那个高树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