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被管儿牵住的魂[512CN=我要啊中文]

那个海盗狙击手,依靠猥琐的爬行,很快到达高树下方落枪的位置。他松开推动伪装网前进的短把儿木杆,腾出手翻『摸』那把牵魂掉落的m25狙击步枪。

由于处在伪装状态,他没敢动作太大,只粗略察看了一下武器。那张涂满『迷』彩油的脸上,嘴角随之洋溢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我知道这家伙此时的心态,他在得意,一种欣赏自己打中的猎物的得意,一种为自己手法精准的得意。

现在,我彻底看清了这个家伙的用意,他煞费苦心的爬到树下,可不是为欣赏死在枪下的猎物,而是要爬上那棵高树,向下一个狙击区域瞭望。

";圣洁的高台柱,又一个『迷』失的灵魂,即将钉在上面,仰望仁慈的上帝,承受臣服的恩宠……";我嘴唇默默诵经,勾拉扳机的手指渐渐发力。

这个海盗狙击手,蜷缩起满是绿布条的臃肿身躯,慢慢变换成蹲坐姿势,他双臂搂紧树干,像抱着山羊**一般,努力往茂盛的树冠上爬。

这一下,可逮到有利的『射』击时机,我把t型准线标瞄在他后背,淡蓝『色』的狙击镜孔中,这家伙真如钉在十字架上背对着我。他努力往上爬,我勾拉扳机的手指越来越靠后,枪膛里的子弹,只差撞针击打一下屁股,便可窜出管道,击断敌人的脊椎骨。

我本想用子弹把这个海盗狙击手钉死在树干上,可他双腿刚夹紧大树爬高一米,仰起的绿脸上,那对儿凸鼓的大白眼珠子,便像见到手举招魂幡的魔鬼,吓得双腿如两滩泥巴似的,吧唧落脚在树下。

这一瞬间,他作为专业狙击手,知道自己不再需要伪装,更没必要再躲闪什么。因为,他看到斜横在树枝上的那条『迷』彩服裤管儿,『露』着一束蔫巴的苇草。

这个时刻,一颗高速飞行的子弹,划着惨白的直线,隔着茫茫山涧,穿过雨帘,穿过无数斑驳的湿叶,早已奔跑到我和目标中间。";嗖砰。";就在想上树的海盗狙击手,刚要扭过脸来,看一眼我隐藏的方位,弹头就生猛的钻进目标脖子,将他挤垮在地上。

现在,我可以非常肯定,那个家伙熬不过五分钟。最乐观估算这家伙的伤势,他左侧牵扯头颅的韧带和肌肉都得被弹头震断,整个喉结至少崩碎一半。我抱紧树干,急速滑到草地上,朝下一个狙击位置转移。

不知何时,雨又开始大了,水点再度密集,仿佛老天要为那个脖颈大出血的家伙冲洗伤口。我没时间细看击中要害的敌人,因为我每打一枪,都有可能被其余八个海盗狙击手锁定。

跳进一条壕沟似的凹洼岩坑,我把脊背拱弯得像个字母n,利用小腿的碎步,急速穿过沾满水珠的草丛、树枝。奔跑八分钟后,前方出现一排密集的矮灌,没别的办法,我必须保持直线穿越,否则只能从两旁略高一点的石埂上绕过,但我知道,那么做可能付出的代价。

掏出一截儿短绳,把头顶的小狼帽使劲儿缠绕在脑袋上,绳子末端咬紧在牙上,让狼皮很大程度的保护脸颊,再跪趴下去,朝里迅猛钻挤。很多带刺的荆棘,扎不透厚厚兽皮,却在我小腿部位隔着裤子猛戳里面的皮肉。

我虚眯着双眼,皱紧眉头,狠咬嘴里的绳子,发泄这无法避让的痛苦。几次想抽出朴刀,挥砍掉这些尖刻的植株,但考虑到皮肉之苦远比子弹的滋味儿好受,只得继续像壁虎横穿过花生地那样,以小幅度高频率的爬行动作,硬着头皮往里钻。

穿越过缠满荆藤的矮灌丛,我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又接着加速匍匐。直到爬进浓密的草丛,翻身钻进昨晚过夜的石缝,伸手拖动长条大石盖住头顶,这才敢一口吐出胸中闷气,火速打开挂在腰间的移动光源,朝翻开裤管儿的双腿上照。

一根根钢针粗的蒺藜刺,或长或短的扎进肉里,溢出的鲜血早已流滑成道道、条条,宛如吸附在上面的无数水蛭。咬住移动光源,我左手扒开皮肉,右手往外掐出尖刺。每拔一根,都得万分小心,如果让刺断折在皮肤下面,必定感染发炎。

清除掉双腿上的异物,我打开背包,拿出碘酒给所有肉眼儿擦洗消毒,然后缠紧绷带,边休息边吃食物。

我不能再往后纵深,每侧峰顶的四个海盗狙击手,一旦发现推进顺利,又和山势最高处负责突击的狙击手联系不上,他们自然要料想到一种可能,转而从我侧后方形成扇面斜包过来。

现在,我必须等待天黑,等到外面可供侦查或狙击的光线消失后,再爬出石缝,实施第二步战略,只有那样做,天亮之后我才能接着给予敌人致命打击。

晚上九点二十五分,外面的雨声停止,附近树枝上的猫头鹰,那每隔五六秒就";咕呼,咕呼";叫两声,使我感觉自己像蹲在坟墓里,出奇的恐怖。

轻轻推开厚重的石条,我把头缓缓探出草丛,几只正在啃食灌叶的小动物,吓得跐溜四散跑没了影子。虽然一轮浩瀚的黄月悄悄爬上夜空,但我仍不能确定,逃跑的是大野兔还是獾猪。

双臂撑住石缝两边,抽身跳出,前后左右都是湿淋淋的植物和冰冷的石块儿。我虽然带着移动光源,也绝不会打开照明,除非找死。

在草窠里蹲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月光,我才换过背上的阿卡步枪,右手攥紧朴刀,朝死在望远镜后面的海盗狙击手死尸跑去。军靴里的袜子有些湿,这会儿要是还能像昨晚那样,躲进大船舱厅围着炉架烤烤火,真是再受用不过的事儿了。

很多看不清外形的山鸟,被我在树下奔跑的脚步吓飞,唧喳咕噜得不知说些什么。更准确的讲,鸟也吓唬到了我,有好几次,我都听见一种巨大翅膀的拍打声,接着很快扎进黑暗中不见。我敢肯定,那东西比狗头雕的体积还要大两三倍。倒不如来几只野狼吓唬我,知根知底的猛兽,反而使我心里舒服。

凭借大脑中的印象,我很快跑到『射』杀的第一个海盗狙击手近前,借住朦胧的月光,看到这家伙仍没给野兽吃掉,我才释然许多。解下腰间的攀山绳,将肉钩扎进死尸的两根锁骨,拖着这个沉重的家伙,在阴黑朦胧的树林往回跑。

夜间活动的肉食动物,多是些毒蛇猛獠,万一遇上这种麻烦,开枪是不可以的,我只能攥着朴刀狠砍。这一路上,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咬死尸,但它们的体积不大,就算用牙啃住尸体不放,也只得被拖着一块朝前趿拉。

回到草丛的山石缝隙,我把死尸狙击手先踢下去,观察了一下四周,没发现异常,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

合闭长条大石的瞬间,我就感觉像掩盖躺有死尸的石棺。但我并不害怕,挨着死尸睡觉的日子,以前经历过太多太多,现在我只担心引来狼群,把我活活困在下面。

急速打开移动光源,将海盗狙击手身上的衣物扒下,在狭小的空间里,急速更换成敌人外装。这家伙的两条小腿儿,早已没了皮肉,剩一对儿血淋淋的胫骨,骨头上布满大力啃咬的齿痕。

我做了几口深呼吸,用朴刀砍下死尸一条胳膊,从头顶盖着的大石缝隙捅出,试探上面有无蹲伏的野兽。岂不料,真有一张喷着热气的嘴巴,嗖一下扑到长条石块上面,啃咬拉拽那半只胳膊。我急忙用双手扯回试探的人肉,心中不免惊慌着急。

天亮之前,我若是出不去,达到不了预定的狙击位置,就很可能被其余的海盗狙击手包抄围夹。

虽然不知道头顶是怎样的猛兽,但从其撕咬断胳膊的蛮力,不难觉出这家伙块头不小。拔出军靴里的匕首,『插』上阿卡步枪前端,组成锋利的刺刀。

奋力拉扯回来的断胳膊,上面布满黏糊的口『液』,散发浓浓恶臭。我再次往石缝上面塞砍下的断胳膊时,不敢手握匕首大意去捅,万一给兽齿划破皮肤,指不定被那种病菌感染。但枪管不怕,它是坚硬的金属,远比肉身强大。

滴滑着粘稠浆血的断胳膊,像鼓出地面的大萝卜,塞到大石条上面后,又像白布后面的皮影,有意挑逗的抖了几下。

紧接着,便忽地感到一阵劲风灌顶,上面那只看不清的野兽,又饿虎扑食一般撞咬了过来。它粗壮的一只爪子,竟将我头顶长条石踩踏的轱辘摇摆。

我咬紧牙关,右手使劲儿攥紧海盗的断胳膊,让那贪婪的饿兽撕扯不去,迫使它只得探着脖子,从我脑袋顶上啃嚼人肉。黑暗中,猛兽吃得很香,滴湿的大片口水,顺着条形大石流滑下来,蚯蚓似的沿着我手腕往衣袖里钻。

我左臂上的皮肤是完好的,没有破口或病损,也就意味着四周有强大的免疫力,野兽口涎上的病菌,只能望洋兴叹,寄生不进人体的血『液』。

忍受着恶臭与令人发『毛』的黏『液』,我粗壮的右臂肌肉凸鼓,握在手上的阿卡步枪,找到无阻碍的缝隙,对准野兽的脖子,猛得把尖长锋利的刺刀捅了进去。

";吱吱吱,呜呜呜……";这家伙吃得正酣,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它猝不及防,条件反『射』下摇头抽身。枪头顶在野兽脖子上,刺刀整个儿没入,这是致命的一刀。感觉到刺中的野兽想掉头跑开,我猛地拧转手里的枪托,使刺刀的锋刃更大程度的破坏它周围的肌肉和神经组织。

野兽的蛮力很大,疼得往前急窜,朝正北方向的矮灌丛跑去。我还没来得及抽回步枪,前端的刺刀又狠狠划了野兽前肢一道,伤口应该很深。

赶走这个不该出现的家伙,我又砍下海盗另一只胳膊,将它举出石缝,试探了半天,没发现异常,这才轻轻推开长条大石,急速钻了上来。

黄『色』的月亮,又大又圆,把银灰『色』的光亮斜撒进细长的山涧,草窠里的昆虫,早就憋不住『性』子,开始了集体演奏。附近不眠的夜鸟,给刚才受伤逃跑的野兽吓得隐进黑暗,听不到一丝咕呜。

努力睁大眼睛,仔细窥望一下四周,转身把石缝下绑好的『裸』尸拉扯上来,扛在肩头朝峰顶边缘跑去。这一时刻,没人知道,这个残缺不全的家伙,被我抛下两千米深的山壁,拍打进滚滚溪流,不管最终给哪种动物吃掉,都与我无关。

现在,从外表来看,除了缠满青藤的武器,我已装扮的和盗狙击手外形一样。刚才的幽灵狙击手追马,暂时遁世。背好装备,披挂着专业的狙击伪装,取两点之间的直线,朝『射』杀的第一个敌人的位置跑去。

如果不出意外,左翼山峰上的五个海盗狙击手,就在方圆两千米的范围内过夜休息。我必须突破敌人波浪型的推进线,同他们保持理论上的平行,或者滞留在敌人后方,实施一一点杀。

对我而言,我只有自己一个同伴,一个队友,尽管伪装成敌人模样,也不会遭受乌龙子弹。而那八个海盗狙击手,是绝对不敢贸然穿上敌人的服饰,否则死在哪一方的枪下很难说。

扒光那个海盗狙击手衣物前,我仔细检查了他身上任何一处细小的装饰,留意那些可能是确认队友的标示。这家伙身上的无线电联络器,被我调拨到『乱』频,偶尔发出刺啦一下浮躁的电波。

只要不和敌人打手势,也不和敌人对话,依靠头顶凌『乱』披散下来密集的布条,遮挡好涂满绿草浆的脸,纵使误入敌人伏击的范围被他们看到,多是咒骂一声蠢蛋,笑自己队友没头没脑,搞混了战局和部署。

我不停的奔跑,希望别再听到那巨大翅膀的拍打声。凌晨四点四十九分,到达预定的狙击位置,借快要淡隐进阴云的残月,我搬动几块儿大石,在一片地势较高的草丛趴伏下来。四周沉睡着杂『乱』的大石,像千年不曾醒过的神兽,很好的遮掩起我。右翼峰顶的海盗狙击手,纵使到达对面,也难从高高的大树上侦察到我。

趴好之后,我将伪装的巴特雷长枪管儿轻轻捅出『迷』『乱』的草丛。周围的空气很『潮』湿,肚子下面湿漉漉的植物,虽然柔软,却让我很不舒服,因为现在没有厚实的狼皮格挡,敌人的伪装服有点单薄。

由此推测,那几个散落在两侧峰顶的海盗狙击手,一定也舒服不到哪去。上午七点二十四分,我仍趴伏在深深的草丛里面,略略仰起脖子,搬着望远镜观测两面峰顶的树林。此时,降雨停止下来,只吹过山风时,冷得人难受,好比穿着短袖走在秋末冬初的黄昏。

八点三十二分,当一条手腕粗的锁链蛇从我枪管上缓缓爬过,一千一百米远的第一个牵魂再次中弹,但我丝毫没注意到子弹『射』出的方向。

我伪装的伏击点,是在天黑的时候设置,天空开晴后出来赶早的太阳,刚从淡墨『色』的天际『露』出微弱的鱼肚白,我就没再动过,敌人不可能发现我。

现在,我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按兵不动,继续观察。又过了二十分钟,我腰上的无线通讯噪音波动异常,很显然,至少有一个海盗狙击手在不断向我靠近。我很担心自己更换的衣物上隐藏了纽扣式定位系统。

若真跑过来一个或几个海盗狙击手,把我当成同伙靠拢,那样就很危险。我急速关掉伪装服上的无线通讯开关,手上的望远镜,始终盯紧两点钟位置的那片树林。

当我发现一双急速奔跑的脚,敌人已经出现在五百米远的位置,这不禁使我一愣,对手居然从我后方奔跑过来,他一定是感应到了讯号,向我急速靠拢,希望重新衔接上队形。

幸好我把『乱』频及时关掉,迫使那个敌人感应队友的讯号中断,不得不像无头苍蝇似的,调头朝正前方跑去。那个海盗狙击手,以为在队友守杀的狙击范围奔跑很安全,便放弃了迂折前进。

我快速放下望远镜,眼睛贴紧在狙击镜上,t型准线顺着缓缓扭动的枪管儿,很快捕捉到那两条在林间急速飞跑的小腿儿。

本想『射』击对方的头部或胸腔,可由于树上垂下的枝叶茂盛,遮挡住了目标的上身。圆形镜孔中,密集的林木底层视野很有限,只给我看到交错闪现的两条腿,在快速倒腾着奔跑。

";慢一点,再慢一点,回头凝望你的真主……";嘴巴默默唇语,几根柔软的青草,不断摩挲在我蠕动的脸颊。

";嗖呜";。抓住机会,就在那双跑动中的小腿突然驻足,等待大脑传达变换方向的指令,一颗尖鸣的子弹,猛得窜出枪膛,撞碎挡路的草叶,直冲目标飞去。

子弹的飞行速度极快,贴着树林下的地表,划出呼啸的火线,那些因『潮』湿而沉沉入睡的枯叶,被白线上的疾风卷得瑟瑟发抖,仿佛患重病躺着的人,想突然坐起,但又力不从心。

那个披挂着厚厚伪装的海盗狙击手,刚要抬脚起跑,子弹就打进了他左脚踝的凸球骨,使得这家伙整个人重重摔倒,好比奔跑的骏马忽然趟到绊马索,毫无保留的前倾摔趴,折鼻梁、断门牙、破肉唇自然来不及避免。

中弹的海盗狙击手,侧躺在『潮』湿的落叶上,极度惊恐的蜷缩双腿,欲抽身朝大树后面蠕动,寻找保佑生命的掩体。我狙击镜前方的视线,一排排大树犹如列阵的士兵,为了不丢失那条可以贯穿直线的缝隙,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拉出枪膛里的弹壳,手指再抠扳机,始终贴在瞄准镜上的眼睛,一刻不敢松懈的盯住目标。

";嗖嗡";。巴特雷狙击步枪,像凶残的毒蛇,及时补咬猎物第二口。子弹在极短的时间内,顺着尚有余温的空中弹道,再次钻进敌人的小腹。但我知道,这两枪都不是致命的,为防止敌人中弹后有时间呼叫队友,我不得不第三次扣动扳机,给他冒血的小腹再填充一颗子弹。

那个海盗狙击手,在树林下挣扎扭曲,异常的痛苦,他受伤的踝骨破碎得厉害,虽然脚掌仍连着小腿,就算拿到医生面前,也得用锯子割断。

我停止『射』击,眼睛依旧注视横躺的目标,海盗狙击手的头部和胸腔始终被一颗粗大的树木遮挡,但他汩汩冒血的小腹,已把外围的伪装布条浸渍饱满,猩红的鲜血颗颗凝聚,如沉甸甸的石榴粒,顺滑到衣物下面压的枯黄叶片上,旋转个不停。

看到抽搐的敌人渐渐僵硬,我总算舒缓一口气,『射』杀这个海盗狙击手实在冒险。第三颗子弹一定镶嵌在他脊椎骨的内侧,破坏掉神经网络,才没让他有机会调试波段旋钮,向队友报告遇袭情况。

掏出背包里一块儿干硬的鲶肉,塞进嘴巴慢慢咀嚼,假如因为刚才的三枪,不幸被敌人察觉,就算中上敌人的冷枪,也要做个饱死鬼。

十七岁之前,我从来不知道用食物填饱胃口的滋味儿,加入佣兵营地那天,这种饥饿感却被恐惧代替,我『射』杀过很多无辜的人,因为有时候,敌人也是无辜的。

我像一个被上帝和恶魔同时争抢的孩子,双臂欲裂的恐惧和痛苦,犹如铁蒺线绑在我的内心。但我知道,我必须活在自由里。

没人知道,一个鲜活的生命,趴在大自然的肌肤上隐蔽,怀念心上人时,脑袋突然被打爆是怎样一种恐惧。当初,我做那七个牵魂替身,等于给自己复制生命。

战场像一坑血池,我在里面『摸』爬滚打,深信着一种规律。交战双方,彼此的子弹都要互相『射』击,都有命中目标的可能。所以,我把自己的生命参与到几个稻草人偶里面,供给对方『射』击并命中,从而使自己在死亡筛选的漏斗里掉出来。

这是一种看不到的发自宇宙原点的平衡规律,注意不到这个深度,假如还想活命,等于破坏了一种叫";永恒";的东西。上帝的车轮,自然会把这种存在辗碎。

嘴里咀嚼着的肉干儿,像泥巴一样没有滋味儿,我现在就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被右翼峰顶的海盗狙击手锁定。对方爬上高高的大树冠,等着打碎我探出脑袋,这也存在可能。

太阳出来了,开始烘蒸一片片树林和一座座大山上的雨水,光线把世界彰显的很明亮,大大放纵了狙击步枪的猎杀视野。我趴在草丛中,犹如冷血动物持续接受着阳光,冉冉上升的闷热湿气,使我像码在笼屉上的蒸包。

我一动不动,内心的时间像堵塞的沙漏,腹下可能有个蚂蚁窝,握枪托的手背上,几只黑『色』的辛勤小爬虫,正左顾右盼着,积极寻找吃的食物。

我迅速嚼碎一块鲶肉干,喷吐到右侧草窠里,高站在我肩头的蚂蚁侦察兵,立刻挥动触角,引导大群的蚂蚁去凌『乱』的小植物底下翻找食物。身上很多痒得我难受的蚂蚁,在短短的时间内,都去参与大规模的搬运任务,不再『骚』扰。

十一点二十七分,阳光异常毒辣,昨晚还寒气『逼』人,这会儿烤得皮肤在浓厚的衣物下汩汩冒汗。刚才连续紧凑的三枪,确实激『荡』起我内心的恐惧,这种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我本就是『射』杀无数生命的幽灵狙击手,自然知道那种潜在的风险。

斜视了一会儿蚂蚁群,我心绪平『荡』许多,这些小东西,幸亏不是晶红的行军蚁,否则非把我活活啃噬成骨架。

我扯下一片草叶,盖住狙击镜前端,防止镜片在刺眼的阳光下反『射』。假如前方一千多米远的某棵树上,蹲伏着海盗狙击手在侦查,很容易看到一堆『乱』草里闪亮出的圆光点。

我现在对周围环境失去了把握,直觉告诉我,此刻趴伏的位置,应该正被多个狙击手间歇『性』的来回扫描。倘若我大意站起身子,或者胡『乱』爬动,致命子弹会很快飞来。

身上的无线电联络器,丝毫不敢打开,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就是某个海盗狙击手已经发现了我,但辨别不出敌友,只能静观其变。

一丝白如纯『奶』的云朵,擦过炎炎烈日的空当,我急速拿起望远镜,观察左右峰顶的牵魂替身。那一带很安静,有风偶尔吹过,海盗狙击手的影子,丝毫察觉不到。

然而,枪管前端直立生长的蒲公英,渐渐显示出太阳越过中天,开始偏斜出反向草影。敌人虽然也是专业的狙击手,但我却感到有机可乘。

我慢慢端起望远镜,向前方那片茂盛的大树冠上望,左右来回搜索。太阳倾斜的角度,如同自转的地球,假使不留心,很难察觉到变化。

当我把望远镜向左边侦查时,右翼峰顶上突然闪出一丝光亮,看到此种情况,我后脊梁骨上的寒『毛』倒立。那束折『射』的太阳光,在我刚观察到的瞬间,就像手电筒关掉电源,随即消失了。

敌人的阴险,我万万没有想到,昨天被我『射』杀在对峰树下的狙击手,脖子几乎断裂掉一半,万万活不到现在。假如那束折『射』的光线一直保持,说明死尸身边的武器斜向上摆着。可就在刚才,却突然关掉,足以说明问题。

海盗狙击手不愧是亡命狙击手,为了捕杀对方,竟然用鲜活的身体伪装成队友的死尸,以此麻痹敌人,直到『射』杀敌人。我边低下头,边慢慢抽掉眼前的望远镜,使额头上垂下的青藤、布条晃动幅度不大,以免闪现出脸部。

那个家伙,是否把狙击准镜瞄对着我的脑袋不清楚,但现在他也拿着望远镜,朝我的位置侦察。我急速咀嚼只有舌头和牙齿的嘴巴,装出时不时低头吃东西的样子,而眼睛却渐渐朝自己武器上的狙击准镜靠去。

就在左眼刚贴到狙击镜的瞬间,我立刻把枪管儿对指向那家伙。伪装成尸体的海盗狙击手,依旧拿望远镜冲着我。他见我急忙拿枪对准向他,不仅不害怕,反而把躲在望远镜后面的绿嘴角弯了弯,微笑一下。接着,对方又朝我做了一个目标已杀的手势,然后嘴角弯笑得更厉害。

我明白那个家伙的意思,他彻底把我误认成队友,那种手势说明他早就注意到我,假如我是敌人,早被他一枪爆头。

想到这里,我额头和脊梁骨上几乎同时在汩汩冒汗。这个亡命的海盗狙击手,一定和我一样,也是趁天刚蒙蒙亮时,找到中意的守杀地点伪装起来的。

他的笑突然僵持住了,因为我依旧把狙击准镜对准着他,就在这家伙急速丢开望远镜,把脸埋到枪膛上,伸右手去掀刚落下的狙击镜盖儿时,我勾动扳机的手指顺利的把子弹送出。

";砰";一颗在阳光下极为耀眼的弹头,隔着深深的山涧,朝十一点钟方向『射』出。亡命狙击手的指甲,没等用力抠开黑『色』镜盖儿,子弹便撞进他额前垂晃的绿布条,成为眉心中间一个黑点。

瞬间的疼痛,只刺激的他浑身抽搐一下,便不再有任何生命迹象。中国有句古语,叫替死鬼,他的确犯了忌讳,选择了一个非常背运的位置。

若能对着一面大镜子,站立着观察自己前后左右,应该很快发现,披在我身上的海盗伪装服,哪里最可能是分辨敌友的标示。即便肉眼看不出端倪,用讯号感应仪器一扫,指不定那根布条上裹着块袖珍的定位仪器。

那个亡命狙击手,本是一流的杀手,他之所以没有向我狙击,肯定是先确认了我衣物外面的标示,或者他身上有感应器,知道队友的大概方向。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大意了。

不知为何,『射』杀掉这个家伙,我顿感轻松了许多,经历多年的厮杀,活到现在养成的直觉,是一种很难科学解释的现象。上午的时候,连『射』三枪才干掉林间奔跑的狙击手,当时我若起身奔跑,变换狙击位置,刚才该中弹的人,就不会是亡命狙击手了。

很显然,强敌能够从身形和跑动的姿势察觉出对方是敌是友,而我选择了趴伏不动。观察敌人时,望远镜和狙击镜始终隔着稀稀拉拉的青草,这样一来,地势低处的敌人只能朦胧看清我的轮廓。

到了现在,左右两翼山峰各残留三个狙击手,他们伏击挺进的范围,应该离峰顶很远。我现在可以肯定,附近不会再有狙击手了,假如有,子弹早该击爆我的头。

缓缓爬起身子,两条裤腿早被青草浸染湿透,我又蹲了一会儿,让血压恢复平稳,然后快速钻进一排浓密的矮灌木,朝这一侧山峰上分布的三个海盗狙击手的大后方绕跑而去,希望太阳落山前,能再『射』杀掉一个。我要啊小说无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