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刚好轮到路大拿当班。他十五岁入伍,十八岁被选拔为候补军官,当时铺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成为城防军十三队的小队长,或是加入御林军,当个普通卫兵。他选择了后者,虽然这个决定让很多人费解惋惜,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就为了夕阳下,那如海浪波涛般银亮的长发,他就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有意义的。他曾以为这辈子都只有在那无数个偶尔间不经意相逢时偷偷看上一眼的机会,想不到在他还没退伍之前遇到了这个机会。

就在一个和今天一样美丽的夜晚,居然传来了里斐大人叛变的消息。在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选择竟是前所未有的正确,不然现在身在敌营的他要如何保护他。

那个晚上是混乱的,无数个高级魔法在皇宫上空乱飞,火光还有那突然升起的诡异阳光,让所有人都陷入恐慌和疯狂。

他拼命地带着人马想接近帝宫,因为他记得那个人在一小时前进了宫,到现在还没离开。

但冯拦住了去路,他是御林军的统领,为人严肃公平,所以全体上下都对他很服气,但今天不行,今天无论谁拦住他都会和他拼命!

路大拿拔剑,挥剑,像疯了似的乱砍,直到他的剑被他挑开。然后看到冯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怒视着,恶狠狠地吼道:“妈的!被吓疯了吗?还不快去保护陛下和首相大人。”

路大拿立刻就跑去了,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听人话。

“喂,不去和两杯吗?放松下。”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同伴勾着他的肩膀,一脸的疲乏,这一天不间断的不停打仗让所有人的精力都耗光了。

“你们都注意点,我总觉得里斐大人还会回来的。”看他们一个个劫后余生的放松样,他坦言自己的不安。

“少疑神疑鬼……”那个同伴还未嘲笑完,就被巨大的声音镇住了。

屹立一百多年不倒的南城墙毫无预警地倒了下来。

几千铁甲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外,如死神莅临般,手中的每把剑上都挂着血迹。

这身与他们交手数十回的装扮就算在睡梦中他们也记得,“城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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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欲尽未尽,却是人酣睡最香甜之时。

如丝顺滑的银白与红褐交织,两具身躯都衣衫半裸,空气中弥漫暧昧的味道。

紫眸微张,眉间不经意地蹙了下,“陛下。”听不出话里的情绪。

“卿。”双眼分开一条线,亚雷揉了揉眼睛,却把手脚更放肆地向旁边的人纠缠而去。

“陛下。”音量稍稍提高。

“朕向来认床,若不是有卿在身边,朕只怕要彻夜难眠了。”

“陛下……”语调微微放慢,紫眸射出凌厉的光芒。

亚雷嘟囔一声,乖乖让开手脚。

梅赫嘉耳刚要起身,门外却贸然闯进来一个人,正是那个不认识亚雷的下人。

“什么事?”他沉声问,语气中已掩不住不悦。棉被突然盖住身前,躺着的亚雷突然坐起,饱含妒意地瞪着那个下人。

“城防军偷袭南门,快要攻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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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冲天,其熊熊之势连初升的朝阳都黯然失色。

南门外一望无垠的良田,因此在四门中防守最弱。里斐的退军让亚雷不得不将原来布防两门的人手调遣四门,使得有限的人手更是捉襟见肘。

虽然魔法学院的师生已经从各地最快速的赶来救援,但一夜的消耗让他们体力法力都掉至最低点,有些甚至连在半空中稳住身形都不能了。不断的水魔法从天而降,试图浇熄那已祸延民居的大火。百姓们早在火势一起的时候就被皇帝的御林军带到了别处。

城防军却经过一晚的休生养息,格外精神抖擞。

当梅赫嘉耳赶到的时候,战场已经进入白日化,南门基本控制在城防军手里,只有几个魔法高强的老师还在他们上空继续周旋。

“那是谁?”他看到对方人马中一枝独秀的白甲,在他周围几乎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白狼。”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

“不去会会他吗?”

“没必要。”

梅赫嘉耳指尖微动。对方有一个里斐,一个白狼。而自己这边只有一个到现在还未出过手的古里巴里,身后这个虽然是站在他这边,但上次压制里斐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再要他出手只怕没这么容易。

可惜库斯巴托死得太早!这点是他失算了。至少应该把他留到还有用的时候。

“如果你现在在懊悔库斯巴托的死,我劝你大可不必。”身后的声音好象看透他的想法,笑道,“白狼撑不了多少时候的。”

梅赫嘉耳还未想通为什么,白狼竟似有感应般透过战场,朝这边犀利地送上一眼。

“他这是……”

仿佛为了印证那句撑不了多少时候,白狼突然调转马头,然后头也不回地从南门冲了出去。

城防军有不少是他的手下,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看来你对白狼十分熟悉啊。”梅赫嘉耳放下心神,有空调侃身后的人。

“你剩下的时间还是好好想想右边的人吧。”身后的人轻笑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走了。”沙哑的嗓音从他右侧传来。

梅赫嘉耳嫣然一笑,绝艳得让所有看他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银发如瀑,就这样在空中飞扬,背着朝阳,向着火光的他,看起来竟如传说中的女神,高傲、美艳。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坦然地望着已经被血沾染得看不清楚脸孔的人,“里斐大人。”

“我为你而来。”战场上的撕杀声明明盖过了他的话,但梅赫嘉耳还是听到了。

“那我真是……不胜荣幸啊。”他低叹。

“我始终无法砍下亚雷-圣-伯那哥的头来带你走。”他苦笑,咧开的肌肉扯动脸上的伤口,让他的笑看起有些狰狞,“所以我只好砍下你的头来带你走。”

将手拢在衣袖里,清晨的寒气有些刺骨,“看来无法如您所愿了。”梅赫嘉耳低头向他身后的古里巴里致意。

不再关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他决然回身,朝来路回去。

就算里斐的战力再怎么强,都不可能在大陆排名第二的圣魔导师手下获得侥幸。虽然古里巴里圣魔导师是个仁慈的人,但他恰巧也知道他是个极端维护皇权的人。

这场内乱终于平定了,比他预计得还要早,还要容易。

“有时候你真是让人费解啊。”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声音又冒出来了。“为什么一定要逼迫里斐造反呢,你明知道只要你愿意,他会为你做任何事情。”

梅赫嘉耳没有回答,那个声音又兀自接了下去,“又或是我们那位醋劲极大的皇帝陛下在作怪吗?”

“与这个再无意义的问题相比,我更好奇那位与您关系十分密切的白狼先生的身份呢。”梅赫嘉耳回头。笑,在唇瓣缓缓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