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婶娘知湘云与这个姑

她婶娘知湘云与这个姑太太素日里甚是情深,又瞅贾母现下成了这般模样,自己心里也不落忍,便痛快地应允了,又嘱咐湘云明日早些回去,省得自己惦记。

湘云忙忙答应了,见她婶娘带了人也离开了贾府,便回身向园子里走去。一旁的贴身丫头翠缕问道:“姑娘,这天儿也不早了,咱们还去园子里?才二奶奶不是打发人来说让姑娘住在老太太那里吗?”

湘云一边走边道:“明日里不定又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我心里想念林姐姐,不如现下就瞧瞧她去,省得明儿个腾不出功夫来。”

说着便来到了园子门口,举步望去,虽天色已黑下来了,还能隐隐地瞧见园子门口两侧的喜联:

吉日吉时传吉语,新人新岁贺新婚。

湘云停下步子站在那里默默念了几声,心里虽蘀宝玉、宝钗高兴,却也为林姐姐感到叹息!

且说湘云望了喜联那里发呆,翠缕忙催道:“姑娘,快进去吧,晚了林姑娘保不齐就睡下了。”湘云才回过神儿来又向黛玉那里行去。

待她二人来到潇湘馆门前,只见院门紧闭,湘云命翠缕上前叫门,过了一会儿有丫头出来开了个门缝儿张望,却是春纤。见是湘云,春纤忙打开门上来请安,又喜道:“是云姑娘来了!”

话没落音,后面雪雁又跟了过来,高兴道:“还道云姑娘已回府了,却不想还能过来,快去看看姑娘吧。”说着前面带路,来到黛玉屋里。

湘云一进屋门便闻着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再借着微弱的灯光向**瞧去,只见黛玉蜷缩着柔弱的身子,面朝床里静静地躺在那里,身子搭了床薄蚕丝被。

黛玉听见动静便问道:“是雪雁吗?你也去睡吧,累了一天了,这里有紫鹃就行了。”

雪雁闻言眼中一酸,遂带了鼻音道:“姑娘,是云姑娘来看你了。”

“云儿?”

黛玉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便慢慢地翻过身来,紫鹃赶紧上前扶了,向黛玉道:“是云姑娘来了,来看望姑娘的。”

湘云含了泪过去,拉了黛玉哭道:“姐姐怎么就病得这样重了?前些时候不是已大好了吗?”

黛玉苦笑道:“云儿,我这个病你还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三天两头的闹,好一阵歹一阵儿,想来是好不了了。”

“姐姐何苦说这种话?认真养病才是,我才不过两个月没过来,老太太也病了你也病了,听说前日里二哥哥也病了,这究竟是怎么了?”湘云流泪道。

黛玉无力地靠在紫鹃怀里,嘴边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来:“府里这么多人都病了,是应该冲冲喜的。”

湘云想要接口,却瞧黛玉身后的紫鹃向她打了个眼色,便没有接过话茬儿,只是低了头那里不停地抹眼泪儿。

黛玉见湘云哭得厉害,便道:“云妹妹,你怎么哭了?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的,你看我就不哭。”说着便展开了笑脸,眼中的清泪却已滴落下来。这一笑带着不尽的凄美,却也更加令人心碎!

湘云抱了黛玉连声哭道:“林姐姐,你若是心里面苦,就哭出来吧,别这么憋着,你我一样父母俱亡,可是好歹云儿还有亲叔叔在,不比姐姐那么命苦,一辈子都要寄人篱下过日子。”

黛玉睁着空洞的双眸,口中重复道:“是啊!要一辈子呢!”

一旁的紫鹃见这个阵式,云姑娘竟是比姑娘还把持不住,便忙唤了雪雁过来蘀她,自己去外面端了水来,先拧了面巾给了湘云,又给黛玉擦试泪水,边劝道:“姑娘凡事都要想开些才是,不然身子好不起来,想什么也是白搭呀!”

劝完了黛玉又劝湘云,直说了一车子劝慰的话儿,黛玉湘云二人才慢慢地好了些,湘云也想起来此的目的,便打点了些话儿说与黛玉听,黛玉也只呆呆地望着远处,并不答言。

湘云在黛玉这里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直等鸳鸯派人来催了几次才回去睡了。

话说宝玉大婚后不过月余,贾政便要带了几个家人并周姨娘去了江西抚州赴任去了,此次虽说只是一年的任期,王夫人、赵姨娘等却也说不尽的不舍。

本来贾政此次想带赵姨娘去,却被王夫人说道家中还有环儿要亲娘教导,况她也能些许帮衬些自己,便只好又带了周姨娘。

王夫人可不能让赵姨娘去跟了老爷去享清福去,想想到了抚州,自己还哪能管得了那个坏婆娘。

从前每每在老爷跟前生事,虽不敢明着害自己,却常引得老爷厌恶宝玉。这一回老爷去了外地,我看谁还护着你,定让你日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守一守做妾的本份!

打点好了贾政赴任的一切事宜,王夫人便又闲了下来。昨儿晚上老爷又跟自己提起了给黛玉订亲的事儿来。言道过几日便与北静王府将亲事儿订了,自己也好放宽心去上任去。

王夫人一时又没了主意,心里很不甘心让黛玉嫁与北静王府,便又找了薛姨妈来商议。

却说贾母自病重后,不能理事,王夫人做事也不再似从前那样每每事无巨细前来回禀。贾母便也渐渐失去在贾府的宝塔尖的地位,就连身边的丫头们,自然也不似从前那样受府中其他主子的青睐了。

这日才用过了晚饭,鸳鸯便向琥珀问道:“老太太明日要熬的药,可都预备好了?”

琥珀应道:“都备下了,就是阿胶不多了,我还说一会子去回了二奶奶要些过来呢。”

鸳鸯道:“趁着老太太才歇下了,你便快去快回吧。”

琥珀口中答应着便抽身就要出去,外面小丫头进来道:“琥珀姐姐,太太那里让你过去呢!”

鸳鸯与琥珀都是一楞,琥珀道:“都这当晚儿了,太太唤我过去做什么?”

鸳鸯想想道:“让你去便去吧,不过是为了老太太的事,那我便去一趟二奶奶那里,咱们都快去快回。”说罢,又嘱咐了屋里两个丫头好生伺候着,自己便与琥珀一同出了门,分别往各处去了。

却说鸳鸯来了凤姐儿这里,进了院子,便见正房里灯火通明,知道凤姐儿还没有歇下,遂上前轻唤道:“二奶奶歇息了吗?”

平儿出来看见,忙笑道:“你不在老太太那里伺候着,大晚上了怎么过来了?”说着携了她向屋里走去。

鸳鸯进得屋来,并没有见着凤姐儿,便问道:“二奶奶睡了?”

平儿摇了摇头,轻声道:“才躺下了,还没有洗漱呢。你来可有什么事儿?”

鸳鸯也轻声道:“老太太那里的阿胶不多了,想来舀些。”

平儿道:“知道了,现下也没法去给你开箱子,明儿个一早就给你送过去。”鸳鸯才要答话,里屋凤姐儿问道:“是鸳鸯来了?”

平儿忙回道:“不过来寻些阿胶来,等明天一早奴婢便给送过去。”

凤姐儿又道:“让鸳鸯进来吧。”

平儿听凤姐儿吩咐知道有话对鸳鸯说,便示意鸳鸯进去,自己到了门口望风。

鸳鸯轻手轻脚进了里屋,见凤姐儿已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大大的凤眼正看着她。

鸳鸯便笑道:“哎哟!奴婢来得不巧,打扰奶奶歇息了。”

凤姐儿一拍床沿儿道:“过来坐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鸳鸯笑着过去,细向凤姐儿脸上瞧去,却似是才哭过的样子,便奇道:“往日里奶奶最是个要强的,怎么如今倒总掉起泪来?可又是琏二爷的事儿?”

凤姐儿叹了口气道:“要是他就好了,不过是骂他几句出出气。现下却是太太日日找寻我的麻烦,这几日我想了又想,该是交了权回大房去了。”

鸳鸯不解道:“哪里会这么快,宝二奶奶才进门,怎么着也要过了半年再说吧?再说了,就是宝二奶奶接了这管家的事儿,想要干得顺手也得二奶奶手把手教导她不是?怎么就…。”

凤姐儿冷笑一声道:“说起来我倒也是她侄女,她是我亲姑妈,怎么也比两姨来得亲些,谁承想那个宝姑娘自打一进了府,便将我比了下去。哎!怎么那时候我就没看出来呢?!”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鸳鸯劝道:“当日看出来又怎么样?如今凡事还不是要听太太的,老太太已经老了,不管事了,现下又病着,更是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凤姐儿又接着道:“我想着就是夺我的权,她也会等老爷走了才会动手,太太这个人,面子上看佛爷似的,内里却是个最阴险的,她得让老爷知道她是个最善良、最心慈的贤良之人呀!”

鸳鸯也不知怎么去劝凤姐儿,况自己心里也很担心,日后若宝钗当了家,老太太那里的一应吃食、用的东西会不会被她做好人给删减了呢?想到这里,鸳鸯身上竟觉冷得很,便又随口劝了几句,站了起来说贾母那里没人,自己还得赶紧回去呢!

凤姐儿问道:“不是还有琥珀在那里,你便多呆上一会儿也无妨。”

鸳鸯道:“才来时,琥珀被太太唤去了,也不知什么事找她。”

凤姐儿一怔,思索了一会儿,向鸳鸯道:“看来太太也要向你下手了,上一次没能撵走你,敢是又在想别的主意了。不信你等琥珀回来问她,太太唤她有什么事?看她怎么说。若这孩子有良心,便会告诉你真相。如若不然,你我便是一样的下场!”

鸳鸯怀着心事从凤姐儿那里回来,让两个小丫头自便去,自己坐在外间里等着琥珀。

又过了半个时辰功夫,琥珀才回来。

琥珀一进来便看见鸳鸯托了腮坐在椅上,忙上前道:“怎么姐姐还没去睡?”

鸳鸯冷眼向琥珀面上望去,琥珀道:“姐姐看什么呢?敢是我脸上有东西?”说着用手抚了一脸庞。

鸳鸯问道:“琥珀,咱们在一起有多少年了?”

琥珀应道:“总有十年了吧!你我都是从五、六岁起就在一起的,我还记得因姐姐大我一岁,做事便稳重些,琥珀有一次打了茶杯,挨了嬷嬷的打,还是姐姐忙着求的情呢。”

鸳鸯也随着想起了两个人小时候的一些事儿来,便笑道:“可不是,我还记得老太太说你倒是机灵,就是做事毛糙些,本想将你给了大太太使唤,是我千般央求才将你留下了。”

琥珀也笑道:“这要说起来,妹妹还不知有多少事情要感激姐姐呢!”

鸳鸯却又收了笑容正色道:“咱们姐妹平日最要好的,我要问你一句话,妹妹可要实说。”

琥珀听鸳鸯这么说,低下头稍沉思了下,便又抬起头来与鸳鸯道:“姐姐若是信得过我,便听琥珀一言。”

鸳鸯道:“你说吧。”

琥珀清了下喉咙,轻声道:“我知道姐姐是要问我,刚才太太将我唤去都说了什么?其实即使妹妹不说,姐姐那般聪慧之人也能想到,定是对姐姐不利之事。”

鸳鸯冷笑道:“果然还是容不下我了。”

琥珀又道:“太太让我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无非是想从我这里下手,要老太太的财物呢!”

鸳鸯点头叹道:“必定是觉得在我这里弄不到,便想法要让你去帮她办吧?”

“姐姐猜得不错,不过二太太也忒把琥珀看扁了,老太太待咱们那么好,如今又病着,我是绝不会背叛老太太的!”琥珀说着不由流下了泪来。

鸳鸯忙安慰道:“快别哭了,姐姐知道妹妹的为人。只是太太是知道老太太屋里的钥匙都在我这里呢,要你怎么帮她呢?”

琥珀擦了泪道:“太太让我找个机会将钥匙从你这里偷偷舀走,随便舀些不起眼儿的东西出来,再诬你一个监守自盗,这样再求了老爷把老太太的钥匙转给我来保存,今后她便好行事了。”

“好一个面慈心狠的二太太!”没等琥珀说完,鸳鸯不由脱口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