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是内廷正殿,内廷后宫之一。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重檐庑殿顶,殿的正中有宝座,两头有暖阁。殿内明间,东西次间相通,后檐设仙楼,两尽头间为穿堂,可通交泰殿、坤宁宫。其建筑规模为内廷之首,是顺治帝福临的寝宫,他不但在此居住,也用以前殿处理一些日常政务。

叶布舒一脚跨进前殿门槛,一地的狼藉让他拧紧了眉头:这如何cha脚?!只见满地的瓷器碎片,扯落的帷幔纱帐,更甚还有一大堆撕成几半的奏折。

魏公公听罢动静,快速迎上前来慧黠的抬眼看了看叶布舒,一哈腰说到:“四爷来得及时呀,皇上龙颜大怒,快将乾清宫拆散了.....”

叶布舒扫了他一眼,避而不答淡然说:“皇上所在何处?快带我去瞧瞧!”

“蔗”魏公公复而翻起眼帘从容哈腰退了几步,一转身疾步领着叶布舒朝南书房走去。

“臣叶布舒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书房内出乎意料的安静,福.临仰躺在硕大的龙椅中闭目假寐,叶布舒愕然的看了看魏公公,那边厢额首而退,他心念一动,领会到了魏公公的意思,看来皇上闹腾累了,正在闭目养神准备下一轮的“斗争”。不管是安公公还是魏公公都希望有人能好好劝劝皇上吧。

他这个说客来得是时候,可谓众.望所归。不过看魏公公那副模样,显然是很明白,鞍前马后侍奉皇上的四位同仁中,至少有一个是偏向四皇子的。

“你来了......起吧!”

“皇上——”

“四哥,容朕这么称呼你一次,坐!”

龙椅上的福临紧紧闭着双目,.淡然说到,手一抬让他平身、落座。叶布舒欲言又止,垂下眼帘想了想,悄无声息的端坐进了一旁的椅中。两手扶膝静候起来。

“四哥——”

“臣在!”

莞尔,福临微微张开眼眸,却未见一丁点的惺忪,他.炯炯的看向叶布舒开口道:“今时今日你觉得为东莪做的一切,值得吗?”

叶布舒不曾想到皇上会提到东莪,不明就里的他.心下一沉,警惕起来,不禁神色严峻的询问到:“皇上何出此问?”

“你答便是!无碍!”福临瞄了他一眼,老成的又合起.了眼来。

叶布舒动了动.心思,换了个方式试探:“臣若以臣子回答,必然有其皇上想听的答案,但臣若隆皇上厚爱,以哥哥的身份作答,那又有所不同了....皇上,想听臣如何回话?!”

“噢?”福临再度张开眼眸,认真的看了叶布舒半饷,眼神柔和起来:“四哥!朕想听哥哥的回答!你但说无妨!朕绝不会责难!”

“臣遵命!”叶布舒微不可闻的额首一笑,福临怔了怔缓缓起身坐到了叶布舒身旁:“四哥快讲!”

“这乾清宫金碧辉煌,却不乏纷纷扰扰;龙椅上唯我独尊,孤傲之后却不乏寂寥,皇上可曾后悔过?”

“朕,推拖不了!悲喜亦然,责任所至!”

“皇上说得好!男人肩上抗的,大到天下,小到家室,都是不能轻易卸下的担子,除了情感和欲望使然,更有责任二字牵绊!臣的心意皇上明白了吗?”

福临终于带起了笑来,冲叶布舒抬了抬下颚说到:“四哥好狡黠的回话!让朕想起了皇额娘曾经对朕的教导!”

“噢?是吗?”

“皇额娘让朕多向四哥学习!”

“——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叶布舒猛然一震,心下大惊,急忙起身打了个千,叩拜谢罪。

“这是做什么呀!!四哥快起身!”福临微笑的脸庞顿时罩上了乌云,他随之起身,指了指叶布舒拉高了声线:“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你这样,五哥也这样,一众兄弟都这般疏离,就是怕掉脑袋吗!!朕有这么可怕吗!!快给朕起来!!”

叶布舒顾盼了一番,放下心来,故作惋叹的起身说到:“皇上重情义,臣知道!不过今非昔比,皇上的一言一行都受人关注,臣不得不谨慎啊!”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乾清宫内有他人耳目??!”福临陡然脸色一变,发挥起了他多疑的特质,立即出口问到。

“不不不!臣不是这个意——”

叶布舒扫了皇上一眼,急忙出口否认。话未说完,魏公公的声音由远及近而起:“皇上!皇上!太后来了——”

“什么!!”福临大怒,拍案大吼:“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太后怎么会驾临??”

他一声大喝,引来南书房外恭侯的一众宫女太监纷纷跪地,却无人敢言语。叶布舒好整以暇的眨了眨眼,带着焦急之情说到:“皇上!臣还是回避吧——”

“恩!四哥,你在书房等朕!”福临匆匆抬手安抚他道,继而跨出书房大声训斥:“倘若谁再走漏风声,让太后得知镇国将军在此,一旦经由朕查证!就将他凌迟处死,滚!”

听罢众人叩头如捣葱的回应,叶布舒安然坐下了身来,丝毫不担心他这位皇帝弟弟会xian起更大的风雨,看样子,他是带了伞来的,至于其他人会不会淋湿,他就管不着了。

太后的驾临不外乎是得知了消息,赶来“救火”的,不过当她看到一脸平静的儿子时,倒被闹得糊涂起来。除了前殿内的一地鸡毛,他镇定的面容上看不到风雨来过的痕迹。

心急火燎的情绪一旦松懈,准备好的训斥立即化为了好言好语的劝慰,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太后便离去了。皇上雍容返回了南书房,一脸得意。

“四哥!四哥——”

“臣在!皇上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后没责难皇上吗?”

叶布舒起身恭候大驾,欠了欠身询问到。福临一笑,抬手让他落座:“亏得四哥来了,朕的心情颇为平顺,皇额娘的话朕统统都点头应是,最难碰的莫过于软钉子了,面对朕耳提面命的模样,她也无话可说呀!只好劝慰了一番,唠叨朕别和新媳妇闹别扭,临了便回永福宫了!不过,真是怪了!她是如何得知朕和戈玛拉不合的?!”

“皇上的四位公公可在?”

“在呀!”

“服侍皇上起居的八位宫女可在?!”

“这——这倒是没细看,四哥......等等!”

福临转念一想,丢下叶布舒径直走出了书房,将魏公公唤到了身边:“魏楠生,去清点下人数!”

“蔗!”魏公公领命而去,皇上意气风发的复而折返,他压低了声音说到:“四哥怀疑朕的身边有太后耳目?”

叶布舒谨慎的起身垂头,心里失笑不已,什么叫怀疑,这简直是明摆着的事儿。不过他担心的并非太后,而是另有其人,抬起眼帘看了看皇上,他一板一眼的说到:“臣不曾这么说过!倘若真有此事,并不为过!母子连心,天地可鉴!”

“什么狗屁!”福临为此恼怒的一顿,朝珠被他猛然坐下的身形引起了碰撞,“啪啪”直响。

“皇上,这些暂且不说,臣想斗胆问问皇上,大婚不过数日,这皇后如何惹恼了您?”叶布舒伴着他坐入了一旁的椅中,关切的问到。

“恩?朕不曾说过她的事儿啊?”福临抬起眼帘,那神经质的猜忌又来了,叶布舒微微叹了口气:“是皇上刚才自己说的,您不是说和戈玛拉不合吗?臣记得这位戈玛拉应该是皇上新过门的媳妇吧.....”

“啊.....朕有说过吗.....”福临颇为窘迫的溜了溜眼珠,失笑了:“四哥,朕多虑了!你不请自来,是为此事?”说罢他看似憨憨的笑了,不过,他言语上留给叶布舒的套,却清清楚楚的摆在叶布舒面前,一点也不含糊。

“臣又不是先知,怎么会为此事而来!此次进宫是来谢恩的!亏得有皇上的恩典,让臣和东莪得以小聚,臣感激不已.....”

“哦”福临怔怔的点了点头,这个理由简直合情合理!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他思量了半饷,一屁股坐在了椅中,重重的叹息到:“朕还以为........也罢!算是误会了四哥,朕给你赔罪了!”

临了,福临快速的抬了抬手,阻止了叶布舒呈长的惶恐之辞,颇为优柔的开口再道:“四哥,若是你娶了一个并不爱的女人,才猛然发现了一个让你动心的女人,那该怎么办??”

叶布舒眨了眨眼迷糊起来:“此话听起来挺别扭的,臣.....惶惑.....”

“哎呀,也是!朕问谁不好呀,偏偏只能问四哥你!你是打死了也不愿随便娶妻的人,满朝皆知嘛!!”

“皇上——过奖了”叶布舒讪然谢恩,尴尬的一顿,忽然灵光闪现开口问到:“皇上和新媳妇闹别扭,是因为另有所爱??!”

“不止如此,朕大婚以后便百般冷落这个骄横跋扈的皇后,三日未宠幸,她便要死要活,想跟朕讨要说法,还想到皇额娘那里去告状!!你说这个媳妇要得么?!她这不是**荡之相嘛!!三天就嚷嚷起来,朕如何受得了她!!”

叶布舒暗暗翻了翻眼帘,看来太后和岳父的那些传言深深的影响了皇上,他对女人的要求非常微妙,甚至对待正常的夫妻关系都掺杂了莫名的情绪在里头,他在此事上心态叵测,恐怕怨不得皇后什么吧。

“夫妻间**正常得很嘛.....”

“打住!朕不爱听四哥这话!恶心得厉害!”

叶布舒再度绝望的瞪了瞪天花板,拐了个弯说到:“和心爱的女人**,正常得很嘛!”

“........”福临不置可否的瞄了瞄叶布舒,嘀咕了半饷终于敞开了心声:“朕喜欢鄂硕的女儿,董鄂氏,四哥对她可有印象?”

“什么??董鄂氏??那不是个小姑娘吗??她年纪不到啊!”

“嚎什么呀!”福临顿时没好气的责难道,泄气的瘫坐在了椅中悻悻说:“四哥觉得朕有毛病?也是吧,是朕走火入魔,不知道被什么糊了眼,迷了心窍!她是为了筹备婚礼奉命进宫的。这些日子来,和朕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可是给朕留下的印象却太深刻了,她年纪虽小,人却水灵,最可贵是饱读诗书,有见解又很明理.....”福临似乎陷入了回忆,愁苦中自然夹带了一丝甜mi。

叶布舒自知失言,顿时垂下头投其所好的说:“年纪小有什么,东莪不是让臣守着长大的吗?是臣大惊小怪惊扰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福临振奋的一乐:“责罚什么呀!快跟朕说说!既然四哥终是抱得佳人归,若是朕效仿效仿呢?有用吗?”

“皇上,这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江山美女只能选其一,这个千古道理,它再过上个千百年,也是真理呀!”

“四哥不就是指多尔衮没瞧得上你,处处打压吗!这有何难,四哥现在苦尽甘来!你那个辅国公之爵朕封给你便是!”

“不是这个理儿!!臣怎么敢向皇上讨爵位!臣的意思是皇上贵为天子,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皇上,这跟臣的处境是有天差地别的,江山社稷和仕途前景那完全是两码子事儿!不能相提并论呐!”

“戈玛拉就能和江山社稷相提并论吗?!什么狗屁!”

福临拍案而起,又发起脾气来。叶布舒深深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们兄弟二人,倒是将这喜怒无常的习性演绎得非常相似!

他站起身来中肯的说:“皇上,天下的女人都是您的,您看上了谁,是她的福气。但皇后却是“天下人的”,如今皇上大婚的喜庆还在,怎能哗众之然潦草废后!若皇上沉不住气,怎能运筹帷幄将大局掌握在手里!”

福临闻言顿了顿,似乎听进去了他的劝告,背着他的面儿错愕说到:“是呀!是这个理儿!看来是朕太毛躁了!!这劳什子情情爱爱的,真是扰人心绪!!”说罢他转过了身来,脸孔上已lou出了和顺之色。

一君一臣兄弟俩人,还未来得及相视而笑,魏公公回来复命了。只见他欠了欠身,神色从容的附耳禀告,顷刻间福临脸色大变,勃然大怒说到:“让所有宫女、太监到乾清宫南书房见朕!缺席者!以擅离职守之罪杖罚五十,逐出宫去!!”

叶布舒闻言悄然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领命而去的魏公公,急忙换上担忧的神情,劝慰起这个龙颜大怒的弟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