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的担心恐怕有点多余!贝子府不是新建了一个步射房吗?有没有兴趣来和我切磋切磋!?”泰博儿奇抿嘴苦笑,故作有礼的向叶布舒欠了欠身。

“你来将军府徘徊是想离京前见一见‘她’?”叶布舒忽然有些黯然,语气柔和了下来。

“不是!我来的时候,根本没这么想过。”泰博儿奇低下了头,踌躇了半饷接着说到:“别以为我只是一味横冲直闯,从没有自省过。那日回府后我想了很久,你是对的。我相信东——‘她’在你身边会很安全。是我错!错得太离谱,我本该比任何人都安于沉寂的,毕竟‘她’很好,这已经足够了,是我太自私,不该来打扰!这不正好多尔博有意迎战郑军吗,我便打算跟他同往,离京一段时日。”

“我劝你不要!”叶布舒偏着头想了一想斩钉截铁的说到。

“为什么?”

“因为当初我们三个都跟——跟——叛贼有着一定渊源,如今看似已经风平浪静,不过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我们几个还是不能走得太近。得避讳。你不能跟多尔博去!”

泰博儿奇打量了他半饷,面.容上浮起了笑意:“难得啊!四爷,你也会跟我说这些肺腑之言。不过,你似乎对我还是颇有忌讳。其实你不必如此,‘多尔衮’三个字你可以随意在我面前提,因为——我是你的情敌,不是政敌!眼下.......似乎连情敌都算不上了,你可以将我当做一个无害的人了!”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贝子爷,记得.我说的话!你要对你羽翼下的家人负责!逝者已逝,追忆在心里,我——不曾忘记过父辈给我们的一切,但是,我必须对活着的人负责,我不会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的!你的身份很特殊,不允许我造次。咱们接着说正题吧,别耽搁时间了。堂会快接近尾声了!”

“正题?不是说好了么?我若彻底.消失在你的视线范围内,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泰博儿奇淡然的说到,眉宇间无不充斥着自嘲和凄凉。

“你若执意跟多尔博前后请命迎战郑成功,便是对.自己的姓氏太过自信,盲目乐观!你今天能游刃有余的游走在皇太后和皇上之间,并非‘博尔济吉特’这个姓氏带给你的优势,你越是得太后的心,就越是离皇上渐远,再说皇家没有亲情可言,太后对你的重用和支持也是经过了考量的。你的一切来源于某人为你埋下的伏笔!让你能左右逢源,两头都不失去。这不容易啊,你得珍惜!眼下你该明白我所指的正题是什么了吧?”

“怎么?”泰博儿奇愕然的抡圆了眼:“你横竖是要阻止.我和多尔博一起征讨郑军?”

泰博儿奇看似惊异,却狡猾的将话题故意扯远.了,叶布舒瞄了他一眼。无语。不过稍事片刻之后,也渐渐释然并感到了一丝欣慰。

泰博儿奇既然.避而不谈,那必然是早就有所感知,对这敏感的话题还是颇有忌讳的。这不乏为一件好事。当年岳父对他的打压到底是迫害他还是帮了他,他应该心理有数了,如此一来倒是不枉岳父帮衬过他!

这个蛮子也算是和多尔博有异曲同工之妙,谁说他们都只是横着走的螃蟹,只会使横儿不会动脑筋!?叶布舒撩起袍摆坐了下来,颇为配合的说到:“差不多是吧!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算是将你当成一家人了,别不知好歹啊!想想得来不易的今天吧!慎重对待此事!其他我没什么好说了!”

“谁跟你是一家人!”泰博儿奇扫视了他一眼,自知被识破,便讪然收起了惊愕的表情。朝中藏龙卧虎,果然不比战场好对付。跟这位四爷打打肚皮官司,也算是练脑吧。好在正如他自己所言,他们只是情敌,亦非政敌。否则够他头痛了。

*

自从上次在贝勒府被叶布舒中途赶回了府,心里七上八下的金珠却惊见几日后,他竟然出乎意料的受邀去了贝子府做客,这峰回路转的变化,让金珠心间的疑惑简直大到了无边。这两个爷们儿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他们到底是怎么突然就握手言和了呢?抱着这个疑问,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想从叶布舒口里套点情报出来。可是,叶布舒经过了这么些年的历练,显然较之从前的聪慧明达有了更大的进步——他是越来越狡猾了。哪能轻易上她的套。

被问到那日的情景时,若偶遇他心情不错,金珠得来的结果便是东拉西扯的一笔带过,滴水不漏不给任何突破口。他心情不好可就糟糕了,不但绝口不提事件的发展经过,更是将她从头到脚训一通,丢一边冷上个老大半天才肯过来哄一哄。

随着残酷的世事磨练,和独生生活培养出来的暴躁冷漠,他似乎越来越主观和极端了。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貌似太痛苦了吧!?可是金珠却非常凄婉的察觉到,自己总是能替他不停的找着各种借口来开拖。但是再怎么说,他也不能将所有事都瞒着她吧。

多尔博那改建风波虽过,可是睿亲王府的图纸是怎么飞到皇上手里去的呢?!叶布舒回来绝口不提。这就已经让人感到憋得慌了。

还有,豪格的儿子显亲王一事,皇上曾经跟他的大哥豪格是一对出了名的忘年交,感情极好。这一点,叶布舒比谁都清楚吧!可他竟然大大咧咧的将人家得罪了,就不管不问了。这不是有失水准吗?

金珠问及此事,他便lou出一副“女人家别瞎管瞎问”的生硬表情。让她莫可奈何的只得暗骂他故作姿态!

再来,叶布舒对济度的热络劲儿,也是件让人感到不安的事儿,济度是郑亲王的儿子没错,如今在战场上去走了一遭,袭爵更加指日可待那也不假。自从老头子闭了眼,他确实颇受皇上重视,依附郑亲王一系的党羽早就“简亲王”长,“简亲王”短的拍起了马屁。

可是叶布舒怎么能跟着瞎起哄啊!这‘简亲王’还未正式扶正,尚且等待着皇恩浩荡,使其袭爵。他这么跟着胡闹,不是更失水准了吗!前前后后的事情加起来一大箩,他竟然概不解释,一副打算瞒到底的模样。

问他吧,沉默。再追问几句吧,便要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子来,貌似要发火。金珠念想着这段日子以来叶布舒的罪状,好不生气的“啪”一声,将炕桌拍响,不远处的穆丹立刻扭回了头:“姨娘,您这是咋了?”

“你到底专心没有!!蚂蝗听不得水响!”金珠怔怔的一愣,站起身便朝孩子走去。那言语中的不悦显而易见,穆丹瘪了瘪嘴,感到自己八成是“凶多吉少”了。可是她既然能在这个“凶悍”的姨娘手中过上了逍遥的好日子,也不是没道理的。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小丫头便镇定了。

“回姨娘的话!您那动静可不小啊!穆丹再专心也不能地震来了都不吭气儿吧!”

“呵——”刚来到穆丹身旁,本想发火的金珠却不免被这小家伙的伶牙俐齿惹得失笑。她顺势拿起桌上的字帖,认真瞧了瞧。旦见进度和质量都还不错,神情便缓和了:“穆丹还知道地震啊?!是前儿个进宫学的吧?!”

“回姨娘的话,那可不假!皇阿玛这个皇上当得真好!四川保宁府威、茂二州,大震,他给免了一年的灾赋呢!”

见穆丹那一脸崇拜的模样,金珠心里不是个滋味,悻悻然的说:“是吗?你大伯当年差点将四川夷为平地,人都快绝迹了,如今免灾赋那是应该的!有什么了不得,都是坐拥江山的人,使的权宜之计而已,你不懂!”

“啥?”穆丹懵懂的眨了眨眼。

“恩?”孩子对皇室的盲从,让金珠心里生出了五味陈杂,酸甜苦辣都在搅合,正愁找不着地方撒气儿,便狠狠瞪了她一眼。后者立即委屈的撅起了嘴:“忘了说‘回谁的话’了,真麻烦!”

“什么?你又来了!”这小丫头不但“吃里爬外”,还敢顶嘴,金珠顿时火大,抬手就朝穆丹的耳朵伸去,那边厢立刻窝火的跺了跺脚:“错了错了!不麻烦,太不麻烦了!回姨娘的话!那个啥!刚才咱们说什么来着,吓得都给忘了?”

“...............”听闻那乱七八糟的话语,旦见小人儿又恼又怕的神情,金珠不禁啼笑皆非,怎么也将那小耳朵拧不下手了。

她怔怔看着穆丹,好半天的坐下身来提示到:“刚才咱们说的是你皇阿玛免四川灾赋的事儿!”

“哦!对对对!姨娘,您说那是权宜之计,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啊?”穆丹赶紧将话题继续了起来,她侧过身子两手撑在金珠的膝盖上,做着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期待能转开注意力,让姨娘不再找她的麻烦。

“什么‘权益之计’,你怎么教孩子的?”

这突兀的一声埋怨,随着门扇“吱呀”一响,介入了进来。娘俩都抬起了头。穆丹高兴的蹦起了身:“阿玛,您回来了!”

“恩!”叶布舒一把抱起了穆丹,掂了掂她的体重,神情愉悦些了:“呵!沉甸甸的啊!敢情你姨娘迫着你自个儿用膳是对的!这么大了还要哈岱嬷嬷追着你喂,真是早该好好管一管了!”

“回阿玛的话,穆丹得多吃点,好快些够格儿进布库房啊!”穆丹高兴的伸手捧起了老爹的脸,将他那俊逸的脸庞挤压得颇为抽象。

“别胡闹了”叶布舒苦不堪言的将脑袋一偏,躲开了女儿的虐待,冲金珠正色说到:“这是谁给咱们女儿定的目标啊,怎么听着觉得别扭呢?什么够格儿上布库房?女儿家不用捣腾这些吧?”

这问句无疑矛头是指向了她的,可金珠却并不含糊,大大方方的摊了摊手:“回爷的话,臣妾可没有给她定过这样的目标啊!”

“那是谁?”

“是小哥儿!”穆丹搂着老爹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无不得意的说到。

“查克旦?”叶布舒和金珠同时错愕的呼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