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操蛋的家伙!

“皇上,这是谁没在乾清宫?”

“是宫女茹绢!”

“宫女?皇上那五十杖罚一执行,不是要了她的命么?!”

“朕,就是要她的命!!”

福临让人胆寒的吐出几个字,一拍桌坐下了身来,那阴霾的神色将南书房上空布满了乌云。布舒垂下眼帘沉默了半饷,拢手说到:“皇上,您身边的宫女非一般人等,她们和朝亲贵都或深或浅有着一定的渊源,臣恳请皇上三思而后为!”

“正因为有这些渊源,所以朕才生气!”

“皇上!”

“四哥!你不必多言了!其实你我都很清楚,乾清宫就算有皇额娘的耳目,在这节骨眼上,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皇额娘这么快得知了消息,很有可能是戈玛拉告的状!既然如此,这个缺席的宫女是效忠的谁!如四哥所说‘母连心,天地可鉴’那朕除了姑息皇额娘还需要姑息谁?!”

布舒抬眼瞧了瞧皇上,将讶异之情吞下了肚去。想不到福临小小年纪倒是超乎常人的清醒,太后放了耳目在他身边,他不但一清二楚竟还颇有城府的佯装不知,且还能掌握他们行事的步调,真是不简单。

“如果不是四哥提醒,朕必然不会彻查人员问题,这个茹绢,她趁着乾清宫乱成一锅粥的时机出宫,自然也想不到会马失前蹄撞上了刀口!”

“皇上,这个宫女她”

“她是郑亲王家的远房亲戚!!”

“噢?郑亲王?”布舒面露懵懂之态,转了转眼珠沉吟半饷,似乎经过了一番思索,有所顾忌般低声说道:“若是郑亲王的人,就更不能罚了!事态一旦扩大,皇上的面里都没了!”

“为什么不能?!朕之所以被麻.痹了这么久,是因为不曾有太大的异样,勋旧大臣并不见得更多的约束朕。但是四哥你想想,若是朕的一言一行都在济尔哈郎的监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想将朕掌握在手吗?他想做第二个多尔衮??”

福临那夹带着低吼的话语,让.布舒为之一震。皇上虽然还年少,却有着如此快速的反应和缜密的思维能力,这简直让人咋舌。看来最为让他忌讳的不是身边有耳目,而是济尔哈郎的身份。

对于羽翼未丰的皇上来说,很.多地方依旧得仰仗着勋旧大臣的扶持,但他又是如此痛恨前任摄政王,绝不会放任王朝出现第二个权倾一时的辅政大臣。

“皇上仅仅因她和郑亲王有着亲戚关系就下此断.言,会不会冤枉了她呀?”

“冤枉?”福临听闻此言,竟然笑了,他慧黠的眨了眨眼.说到:“亏得有四哥提醒呐!否则乾清宫如此混乱,谁会想到清点人数?!若朕想不到这点,她——就更想不到了!魏楠生差人查找她的下落,竟然在菜市口将她的踪迹寻获!她跑那么远做什么?”

“皇上”布舒带着震撼之情,凝视着皇上,感到这.个少年天太不简单,他不但一点即通,且非常准确的为事情描绘出了轮廓。

对这样清醒的.人来说,过于掩饰,只能引起他的厌恶和失去他的信任,念想至此,他淡定的接下了话头:“因为郑亲王小心谨慎,必然会单线联系!间,绝对没有传话者!她自以为乾清宫此时混乱不堪,是掩护她出宫的最佳时机,便肆无忌惮的出宫去了!”

“好!说得好!四哥!原来你今日之行,是为朕锄奸而来!朕得好好赏赐你!赏罚分明这是治国之道呀!四哥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皇上!臣恳请你放过这个宫女!”

“什么?”

福临的笑容瞬间冻结在唇边,那意气风发的势头还未拉高,便被布舒大煞风景的拽了下来。他面带不悦的开口问道:“四哥何出此言?!难道她不应该罚吗?!这叫做杀鸡给猴看!如不收拾她,济尔哈郎的气焰会越发高涨的!”

“皇上,将这个宫女逐出宫去,足以打压济尔哈郎的气焰!不如美其名曰看在他的份上免了她的杖刑,他这么一个精明老辣的人,怎么会悟不出其的玄机。感激之余更会有所收敛的。否则,一旦硬碰硬,迫使他搬出太后来向皇上施压,就面里都没了!”

福临紧锁眉头思索着布舒的话,脸色变了又变,终于重重“哼”了一声,缴械于现实了。毕竟太后和诸等勋旧大臣都是他的硬伤,硬碰硬他必然输。南书房内的空气,被他的郁结之情烧焦,甚至让布舒隐约闻到了焦臭。

憋屈的情绪泛滥高涨,福临“砰”的一声拍向桌,将茶杯上的盖震得“哐啷”掉在了桌上,打了好几个转儿,他一抬眼帘火冒三丈的说:“朕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走了一个多尔衮,又来一个济尔哈郎?难保将来他不会演变成第二个‘摄政王’!”

“皇上,小不忍则乱大谋!再说这个机会也很难得,皇上可以安插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放在身边,此时怕没人敢反对您这么做吧?您想要谁,就是谁!百无禁忌!”

“噢?就只能——如此了?”

“皇上赢这一局,很重要,绝非这么简单!”布舒微微一笑,旦见皇上懵懂的神情,便接着开口说到:“郑亲王从此会收敛很多,不敢再无所顾忌,对于皇上提出的诸多政治改革,他也会持保守意见,没底气再反对到底!毕竟皇上已姑息了他一次,他会心惊胆战很长一段时间,至少、若是再遇洪灾,拨款多少,他不敢再和皇上力争了!”

福临听得仔细,不断微微点头,忽然咧嘴一笑,大大拍了拍布舒的肩说:“四哥所言极是!看来,以后议政王议会上,朕又少了一个唱反调的了!”

“即便如此,也未必能放松警惕!”

“为何?”

“济尔哈郎不知道议会之后再挑事端吗?”

“那朕就要求当即表决!”

“皇上英明!”

布舒脸庞上那一抹笑意,诚挚生动,除了他的私心,他也为此而感到欣慰。就让那些勋旧大臣的旧观念见鬼去吧!得不到重用的汉臣,和得不到善待的汉民,从此日应该好过些了吧。他作为皇,能为大清国所做的,也不过如此了,这个弯儿,拐得也太大了。至此,他的郁结之情,也却上了眉头。

“但是,这宫女朕在哪里去找信任的人填补空缺呢?”

福临大为振奋的乐了一番之后,又迎来了纷乱复杂的“家务事”。他愁眉不展的坐进了龙椅,撑起下巴发起愣来。

“皇上,臣倒有个提议!”

“噢?”

这一声“噢”里面,夹带了多少期待和疑虑,旁人听不出来,布舒可是再明白不过了,伴君如伴虎,这千古遗训一点也不假。不管他是个大老虎,还是小老虎,只要是老虎总是可怕的!

迎着皇上那考量的神情,布舒坦然拢手说到:“皇上可以考虑爵大人泰博儿奇,从他的家奴里面挑选一个来填补这个空缺!”

“泰博儿奇!?”福临顿时卸下了防备,无不欣喜的说到:“因为他效忠朕的赤之心值得信任,而他的姓氏又会让皇额娘放松警惕,对呀!!四哥!你给朕推荐的这个人,好极了!!”

“皇上英明!”

“你就没其他的词儿了?!除此之外没什么要嘱咐朕的吗?”福临心情大好,一脸轻松的埋汰起人来了,他挑起眉梢,抿嘴看着布舒说到。

布舒回以淡定的一笑:“打铁趁热!”

*

查克旦抱着穆丹在绫波纺的天井里跑来跑去的嬉笑,东莪抿嘴提醒到:“查克旦,别跑这么快,当心你俩都得摔个狗吃屎!”

秋月和春凌哈着腰,气喘吁吁的劝说查克旦别再闹了,不过主既然没开口,穆丹又因此咯咯的笑得正欢,她们也就只好一左一右张开双臂护佑,紧张得眼都不敢眨一下。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走哪儿都带着个小咋种!”布舒没好气的低声抱怨,满脸都是担心女儿被那个小嘎摔到地上的忧患之情。

“别这么说他,他不过是个孩!”布舒无心的言论,引来东莪一颤,为查克旦的身世悲哀起来。她倚着布舒的肩讨好的向他道明缘由:“爷出征后,苏克萨哈送臣妾来过这儿一次,反正都在明处了,何不落落大方的带了查克旦同行!”

“天天让焦承惠演皮影戏,还要不要做正事儿了!”布舒翻着白眼,自顾自念叨着,一脸孩气就跟个嘎似的。

“那让臣妾亲自照顾他好了,对付一个小嘎,臣妾还是很有办法的,没准儿他什么戏都不看了,跟绵羊一样乖!”

“那怎么成!福晋得陪着爷!”

布舒的抗议,带着浓浓的委屈,就像唯恐被抢了糖果的孩。东莪灿烂的一咧嘴,展露了艳阳一般的笑颜。她一抬手圈住了他的脖:“爷说的是白天,还是夜里?”

那边厢的神情骤然迷离,深邃的瞳孔里夹着坏坏的念头,俯下头去低声说:“都有”

一阵细碎的脚步轻盈而至,窃笑着说到:“如此恩爱,真叫人艳羡呐!”

两人立即涨红了脸,分离开来,东莪浮起两朵红云窘迫的说:“马云你做什么嘛!吓死人了!!”

布舒眨着眼望向天际,挠了挠额头似乎不打算开口说什么,将尴尬的气氛丢给了妻去缓解。那一脸的通红让人忍俊不禁。

马云掩嘴大乐:“我真是服了你们俩了!!快赶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嘛四爷快请堂屋坐,我得借你的爱妻用用”

这个借字让布舒颇为警惕,他懵懂的问到:“做什么去?”

“去看看咱们绫波纺的账务!!这段日以来,好久没人帮我理帐了!乱成一团糟!把我那个急呀!”马云被他认真的表情引发了更多的笑意,拉着东莪朝外走去。

甬道上擦肩而过,一个行至匆匆的高大身影,东莪大为诧异的扭头看了好几眼,碍于马云兴致勃勃的拽着她,也不便抽离,只得一步三回头走远了。布舒正视来人,似乎也颇为意外,他眨巴着眼问到:“爵大人?你你这是?”

“我有话要问你!!”泰博儿奇沉着脸没什么好气的说到。

“你连招呼都忘记和东莪打,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儿吧?我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吗?”

“你少跟我装蒜!咱们大老爷们儿的事儿先说清楚最好!待会再再跟她赔不是吧!”

泰博儿奇面露不善的反客为主,冲布舒抬了抬手:“四爷,借一步说话!堂屋请吧!”

东莪尖起耳朵,只听到了这么几句,便被马云拉着越走越远了。不知道他们俩又纠缠上了什么瓜葛,她的心里咚咚敲起了小鼓。

“嘎”一声合上了门,泰博儿奇脸色阴沉,布舒却笑而不语,他迎着那双越靠越近的蓝瞳,好整以暇开口问道:“爵大人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兴许费了不少周折吧?”

“那倒不用你关心!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向皇上举荐我?”

“此话从何讲起呀?”布舒失笑的摊了摊手,很委屈的眨了眨眼:“我举荐的是大人的家奴亦或亲戚,怎么可能举荐大人呢!难不成让你去给皇上当宫女!浪费英才!”

“屁!你给我住口!少跟我瞎搅和!”泰博儿奇那英挺的眉毛下射出了杀人的目光,他被不明不白的设计,始作俑者却顾左右而言他,戏弄起他来,这怎么能让人不生气:“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很尴尬!为什么要陷害我?”

布舒听罢此言瘪了瘪嘴,淡淡的问:“你用词不当,怎么能称其为‘陷害’?这是在帮衬你!”

“‘帮衬’??布舒!你到底想怎么样?”泰博儿奇没耐心跟他开玩笑,一把抓着他的衣襟,生生将他从椅拉了起来:“我没有对不起你吧,四爷?!请你给我一个交代!为什么要设计害我!”

布舒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抬起眼帘审视着他说:“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你?!可笑之极!从何说起?”

“你不是有洞察一切的聪明才智吗?我的处境不需要我一字一句告诉你吧?别告诉我说你不知情!这屁话我不想听!!”泰博儿奇拉高了声线,“砰”一声闷响,将他又推进了椅。

布舒伤神的揉了揉屁股,也许是碍于先斩后奏的实情,让这个壮硕的蒙古大汉占了理,他似乎也不便发作,顿了顿依旧有风度的带起了笑意:“坐!我当然知道!且听我说!”

泰博儿奇见他终于不再吊儿郎当,便沉着脸一屁股坐进了他身旁的椅里:“洗耳恭听!!”

“你的难处我知道,不过于情于理,将你的人放在皇上身边都有好处!别忙打断我!于理来讲,你不会做那无聊的事,打探皇上的生活细节,对他加以控制,对于皇上这个尚且稚嫩的执政者,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布舒偏过头来瞅了瞅他,见他不反对,却也不认同,便微微一笑继续说:“于情来讲,若是皇上有什么大动作——对东莪极为不利,你大可以区别对待,让人通传一声,咱们不是能更好的保护她了吗?这有何不可呀?”

“这——这倒是不错”泰博儿奇闻言松开了眉头,却转而又侧过脸直愣愣瞪起布舒来:“可是你说得轻巧,做起来难呐!你不考虑太后从此会对我施加更大的压力吗?!”

“你可以有自己的立场嘛!!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拿你怎么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告诉你,爵大人,东莪现在处境艰难,想要帮她自然会付出一些代价!你难道面里都想占齐?那是不可能!别告诉我,你畏惧了。”布舒拉高了声线,有恃无恐的将起他的军来。

“瞎嚷嚷什么!”泰博儿奇白了他一眼,合上双目叹了口气,妥协的说到:“你倒是坐着说话不腰痛,立场!君臣关系有立场可言吗?”

“说得好呀!太后和你不是君臣关系吧?!但你别撒手,只管抓紧她!随时给点无伤大雅的小信息哄哄她老人家开心不就得了吗?!至于咱们效忠的皇上,你照样尽心尽责的护卫着他,他不是没有感知的呀,他信任你不假吧?!”

“你说得简单,太后和皇上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哦!那就看爵大人的能力了!是很难,但也不是没可能的”布舒再度露出了痞表情,惹来泰博儿奇大为愤恨的一瞪:“我的侍卫随从,倒都是从科尔沁带来的亲信,可是你也知道我府邸里的奴仆都是内务府拨的,我到哪里去找合适的宫女送进宫去?!”

“听说不是有个叫‘法库’的女孩吗”

“你——你怎么能打她的主意!她不能送进宫去!”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因为她是你的通房丫头?”

“你!!她还是个孩,布舒你见鬼去吧!”

“哦,原来不是你的通房,那么她汉人的身份,是有点难办”

“布舒!!!你还调查了我些什么?是东莪告诉你的?”

“你别冤枉我媳妇儿,她什么都没说”

堂屋内的两个男人极其诡秘的陷入了僵持。一个面露委屈的神色,但也不急于辩解,慢吞吞的瘪着嘴,不是两手一摊的无奈状,便是充满了痞气的胡搅蛮缠。另一个自然是七窍生烟,一次比一次吼得大声,似乎想动手打人一般的凶恶。

布舒发挥了充耳不闻,自说自话的最高境界,径直说到:“事不宜迟,赶紧呈递名册到宗人府,快办喜事!尽快将她送进宫去!”

泰博儿奇那极其愤恨的神情,咄咄逼人的展露在布舒面前,后者佯装慌乱紧贴在椅背出口提示:“让我媳妇儿知道你揍我,她会恨你的,特别是当她知道,你是为了明哲保身,唯恐陷入跟她有关的政治漩涡她会瞧不起你的”

稍事片刻之后,那冲破房顶的一声怒吼袭来,将布舒的辫吹得飞向了头顶。

“布舒——你是个操蛋的家伙!!!”。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