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苏勒居

“不许吃生烤狍肉!”

“...那要挂炉山鸡”

“也不许吃挂炉山鸡”

“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福晋!要记得称呼‘爷’怎么老是不长记性!”

“....爷这不许吃那不许吃,臣妾还用什么晚膳?!”

“小福子!”

“奴才在!”

“你告诉伙房的今后再被我发现他们将烤制的吃食送来苏勒居我就将他们轰出府去!”

“蔗!”

“...爷故意和臣妾过不去是不是!”

“怎么会!?爷是在悉心照料福晋!”

叶布舒优雅的打开折扇轻轻摇了两摇,神情中颇有主人对宠物的溺爱,看她最近气色渐好,在一堆补品和食疗的重火力攻势下不但伤势好得迅速,也连带珠圆玉润起来,看那尖削的下巴不再棱角分明的扎眼有了两分圆润的感觉,他的心情顿时大好起来,成就感啊!

小福子轻轻咳了一声,唤醒了得意洋洋观赏收成的农夫。叶布舒收回了目光清了清喉咙说:“小福子传话下去,今儿晚膳备‘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饽饽备:‘如意卷’、‘奶子酥’膳汤备:‘一品官燕’。得!就这样,其他配菜一律清淡为主让伙房大厨子自己看着办好了,你下去吧!”

“蔗!”抬头瞄了主子一眼,见两人正在争执的当小福子赶紧哈了哈腰溜了出去。

“什么都不让吃那还用屁个膳!”东莪鼓起腮帮子没好气的kao在kao枕上说。

“谁说什么都不让吃了,合着差人备那些御膳都是假的?!福晋身上有伤,怎么能由着性子瞎吃一通,那烤肉能让带伤的人吃吗?”

“清淡、清淡!老是清淡谁吃得下!御膳怎么样?谁稀罕!”

“怎么说话的?知道福晋吃的用的得花爷多少银子吗!”

听闻他痞气十足的撂出这话,东莪不可置信的抬眼看了看这个混蛋,怎么最近越发市井起来,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皇子!?就算是受了刺激吧,晋爵不成难道就破罐破摔了?

溜走着乌溜溜的眼珠明智的选择了及时住口。跟他的相处之道就是:话还是少说为妙。否则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就又踩着某人的尾巴了。

近来这一个多月里仗着有伤在身,东莪很是“持弱凌强”的逍遥了一把,不过自从朝中盛传身为岳父的多尔衮极力反对女婿晋升,最终遭致他晋爵不成后,东莪很识时务的低调了起来。虽然并不曾见他发脾气,不过想来也最好别招惹他。

这个事实在很蹊跷,阿玛怎么会反对叶布舒晋爵呢?东莪的心反复在这个问题上被堵截,可遭遇她和阿玛“君子协议”的压迫,每次相见又将话咽了下去。这让人憋气儿得厉害的感觉不禁让东莪对自己点头答应的事万分后悔起来,唉!看来是上了阿玛的当啊!好歹是当过“君子”的人,岂能随便将自己点头应承的事草草推翻,阿玛居然利用对自己的了解下了这么大个套给自己。眼下没见什么大风浪,也只好愣头装傻,胡吃闷睡的混日子了呗。

抬眼瞄了瞄他,只见他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东莪立即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转过了脸去,不愿接他的话茬。

“福晋没话说了?好!咱不说了,爷得去瞧瞧香....瞧瞧四季园新栽种的苗子裕贵儿料理得怎么样了”

这是什么德行啊!东莪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吊儿郎当的跨出房门,恨不得一个茶杯飞在他后脑上。

合着他一会变成了经过血雨腥风洗礼的莽夫,一会儿变成了被挤兑的落魄宗室公子哥儿,怎么变来变去只让人感到离最初那个好端端的四阿哥越来越八竿子打不着了?!气不打一处来的“哼”了一声,东莪用力往后一kao,却早忘了自己肩头的伤,顿时痛得哀嚎了一声:“哎呀!”

六月天,孩子的脸,当真说变就变了。瞧这淅沥沥的雨吧,“噗噗”的打在苏勒居歇山顶的筒子瓦上。欢快的蛙鸣呱呱点缀其间,雨滴蒸发着留有余温的大地,初夏的味道升腾起来了。再瞧瞧那一去不复返的人吧,就着昏暗的烛光不得劲儿的趴在床榻上,东莪耸着鼻梁白了一眼,下堂妇的味道升腾起来了。

忽然打了个寒颤:不会吧!不是一直盼着能摆拖他吗!怎么会感到自己像下堂妇?呸!呸!呸!急忙连连“呸”了三声镇定的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幻觉!

想不到叶布舒这个混蛋晚膳都没回苏勒居用,只让焦承惠过来通传了她一声,说公事繁忙拖不开身就不过来用膳了,还交代让她自个儿好好用膳!夜里要记得早些歇息!

挪了挪趴得麻木的身子,没人给她念书,没人给她斗嘴,奴才们也都生怕得罪姑爷的不敢叨扰养伤的主子各自安歇了,太不得劲儿了!东莪翻了翻白眼:公事?他能有什么公事!不过就是窝在舒云阁跟通房丫头胡闹嘛!龌龊!

门外沙沙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动静,心中打了个激灵侧耳聆听起来:难道是闹腾完了?做爷们还真好!那头都把得住!东莪面带不屑的笑了笑。

“吱”的一声,门被极轻极轻的推了开来,好似凌波微步一般轻盈的脚步慢慢朝床榻kao近了。

本来不太想搭理人,可这自知理亏的鬼祟劲给她鼓舞了士气,让她忍不住想开口洗刷洗刷他:“爷闹腾完了....晚膳都没吃...可别走不动啊!”说完得意的抿了抿嘴:让你平日拿我开刷!哼。

既而听得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似乎被她的话震撼了一般凝固在了屋中央,分秒的沉默居然让空气冻结了起来。

东莪顿时心生疑窦:这是怎么了?恼羞成怒?还是疯病又要发了?得!你发吧!你敢发疯,我就敢借机跑回娘家去!让你自个儿得瑟去吧!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分分秒秒过去了,依然不见得他有任何的动静,若不是清清楚楚听得他进了房,怕是料想不到此时房里还有其他人!

再怎么着轻微的呼吸声该有吧?思绪至此东莪忽然就大大的紧张了起来,这呼吸是经过了刻意处理的!来人恐怕不会是叶布舒?!难道是进了刺客....??!

她猛的坐起了身来朝着屋中央望去,受伤的肩头被扯得生痛生痛。来不及呼喊,眼前黑影晃过将她笼罩在了大片阴影里,转瞬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在一明一暗摇戈的烛光中一双湛蓝的眸子跳入眼帘,窒息感排山倒海而来:是他!?

他带来的气息压抑的挤走了室内所有的空气,连带也挤走了她肺里剩余的气泡。东莪忘记了呼吸、窒息感就要将她击毙,最初的惊愕被渐渐弥漫起来的伤感取而代之,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见她,酸胀的鼻腔击痛了她的泪腺,合着初夏的雨痛快淋漓在了她的脸庞。

查干淖尔湖的儿子来了,他是来祭奠消亡的爱情还是来讨伐背叛的爱人?或者都不是,他只是一个故人、想要回头来看一眼过往的云烟。

很多尘封的记忆蜂拥而至:故人、过往、科尔沁、还有她拜他所赐的“再生”,只可惜如今那一切都只是云烟早已散去了。

更多更多的眼泪顺着木讷的脸滑落,滴滴湿了衣襟也湿了他的手背,只为了念头中最后那两个字——云烟。是云烟总是要散去的,不是吗。

那对湛蓝的眸子里噙着薄雾,幽蓝幽蓝的控诉溶化在了她的哀伤中,终于释然的滚落出了英雄泪。捂着她嘴的手渐渐松了开来。温热的捧起了她娇小的脸庞,蹙眉擦去那些让他迷茫的泪,似乎不能确定她依旧为他保留了那么多的伤感。

经过了依依惜别、经过了翘首等待、经过了噩耗袭来、也经过了将心陪葬,当最后迎来“死而复生”时东莪曾暗自感伤,想不到那么多“经过”之后他的任何消息依旧能刹那间让自己所有细胞都惊跳起来。

直愣愣的对上他的眸子,那些滚烫滚烫的眼泪像涨潮的海一样黑沉沉的暗藏着风浪,随即潮起潮涌已将她拉入了漩涡。感谢这黑夜的掩护,否则她那里敢面对他。感谢烛光的摇戈,让她看不清他眼中的凛冽。

想不到他一开口,再多的掩体都瞬间崩塌了:“你竟然已经嫁了半年之久了?!”不等她惶惑不安的发出任何声音,已被重重的拉进了怀里。合着她呼痛的哀鸣听得他说:“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

猛的松开了怀抱他仔细借着光线观察起她来:“怪不得这将军府守卫森严,你的...他又寸步不离你身边,原来传言都是真的?你受伤了??”

东莪被他那句似曾相识的话兜着圈子绕得头昏眼花,根本无暇顾及他的问话:我残忍?我对叶布舒说的话让他感到残忍、我对你泰博儿奇做的事也让你感到残忍?是吗?是我太残忍还是老天爷对我太残忍?

没有力气去将那句话说出口,深深闭上了双眼:如果能让我重新选择,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一开始便躲开你!

“为什么不说话!?”泰博儿奇小心翼翼的复而又拥了她入怀。不管她现在是谁的福晋,他只知道在他出征之前,这个女人还是他的爱人。

“好像你和他感情很好?你刚才以为是他回来了?”见她依然沉默泰博儿奇心酸的又低声问了她一句。

“恩.....不.....恩....”听到他提及叶布舒,东莪忽然心乱如麻的手足无措,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就想要推开他来。

“你没有给‘阵亡’的我余留分毫的缅怀便嫁了?”泰博儿奇纹丝不动的搂紧了她的腰肢喃喃问到。

“泰博儿奇,对不起。”被他犀利的问话戳痛了心房,东莪竭力推开他来认真的望着他,把心里这句一直一直想对他说的话,哽咽出声的吐lou了出来。颈后被手掌一托诧异的迎来了他狂热的吻,滚烫的面颊、滚烫的唇还有他滚烫的泪把东莪稀里糊涂的又带上了云端。

他轻含她的唇瓣用舌撬开了她固若金汤的防御,品尝着已不再属于他的芳香,男人的动物性就要迫使他想即刻圈地为界,将这已不属于他的地域染指夺回。

对于草原上的男人来说女人是用来征服的,就像是草原的烈马一样让男人们充满了驯服的欲望。可他曾经没想过要征服她,没想过要驯化她,只是想很好很好的爱着她。可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成了别人的福晋,这种伤害和打击除了拼命索取和得到,要他怎么来平复?

他的胸膛很健壮很宽厚,他的拥抱很温柔却也很强势,他的吻充满了掠夺和铁蹄踏过的张狂,仿佛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将她烧成灰烬。这予取予求的索取竟然莫名其妙的让东莪想起了叶布舒战战兢兢的吻来,忽然突兀的大喊了一声:“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