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折腾了将近一夜,终于在天即将蒙蒙亮时府邸里又静了下来。两人静静躺着身体里都翻涌着潺潺的激流。

善太医的到来不仅妥当的处理好了叶布舒的伤口,也一席话安了众人的心:四爷所受之伤未伤及筋骨清洗敷药之后稍事休养就会痊愈。但随后一席话又将众人刚放下的心复而提了起来:福晋的旧伤受外力拉扯绽裂开来,导致那恢复得不错的伤势前功尽弃,况且若不善加调养在这样反复的折腾下还可能留下消退不了的疤痕。

东莪自己倒是并不太介意什么疤不疤痕,反正那伤又不是在脸上尚且被衣物遮挡住,就算是有疤痕留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叶布舒却毫无睡意的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善太医说的那些话,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他到底是害怕东莪留下难看的疤痕还是在为其他什么事烦心。

他的辗转反侧显然影响到了背kao而卧的东莪,蜷了蜷身子东莪大气都不敢出的忽闪着眼睛猜测着身旁的他为何这样毛躁。

养伤这段日子里被助涨起来的气焰在“晋爵不成”中已经悄悄泯灭,现在又遭遇了“三人对持”时带来的暧昧不清,两人一旦关起门来面对绝对的私密,那一丝唯恐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惶恐便紧紧咬着她的神经不松口了。

“福晋——”压着性子尽量温婉的喊了她一声叶布舒转过了身来伸手扶着她的肩,继而又被烫了手一般缩了缩害怕弄痛了她,小心绕过她的伤处搂紧了她的腹部叶布舒感到她混身一震。

此时感到身后温热的体温kao拢,她乍然睁开了微微欲飞的美目,眼前朦胧的夜色同她下沉的心一般混混沌沌:他想问我什么?

“睡了么?”

“恩”

“........睡了你还‘恩’什么?”

“........臣妾的意思是快要睡着了”

“爷有事想跟福晋说”

“有话等爷下了朝再说吧,臣妾劝爷今天别去上朝了爷又不听,睡不了多久又该起身了,爷还是赶紧眯会儿眼吧!”慌乱中东莪庆幸自己竟然能口齿灵敏的跟他打着哈哈,快言快语的一席话将他搪塞了过去。

说完她甚至紧紧闭上眼睛表示自己困乏得厉害无心交谈,却转而又丧气的发现明明背对着他房内又黑沉沉的一片他哪里看得见呢。不料叶布舒倒是不再执拗于交谈,沉默中紧贴在腹部的手却不安分的柔柔抚摸起来,那缓缓游走的手掌刺激着东莪脆弱的神经,忽然想起了泰博儿奇那予取予求的亲吻,这仿佛还留有余温的记忆顿时一记重磅敲在她的后脑勺,被敲痛了的她又怒又羞不禁瞬间窜起了火气:恐怕爷们儿的爱多少都掺杂着这些龌龊的东西!他们两个都去死好了!随着迸发而出的抵触感她拉高声线问到:“爷到底是想跟臣妾说什么还是想和臣妾做什么?”

叶布舒手一僵温柔的抚摸顿时停了,很久没爆发过的他压抑着那一触即发的恼火字字森寒的附在她的耳边说:“福晋就这么厌恶爷的亲昵?你要庆幸咱们是满人而不是汉人,否则爷可以即刻将你绑了石头沉湖!”

“爷是什么意思!”耳边吹来了阴冷阴冷的风,东莪的心被一点一点的冻结了起来。她突兀的坐起了身,虽然得以摆拖了他的怀抱却也狠狠的拉扯到了肩头的伤口,紧咬着唇的她不禁哀鸣出了声。

那一声哀鸣顿时令叶布舒抑制不住恼怒起来,他“嚯”的跟着坐了起来,用让他自己也讶异的吼声劈头盖脸的朝她责骂到:“什么意思!?你自己做过了什么难道还要爷来提醒你!?你给爷小心养着身子别一天稀里糊涂老跟自己过不去,爷还指望着你生下子嗣免得祖宗责怪爷不孝!”

听到那歇斯底里的咆哮黑暗中东莪转过头去找不到焦距的怔怔望着他,是因为光线太暗还是泪眼太朦胧,她竟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沉湖?什么自己做的事?什么不孝?

他的这一声怒吼顿时让园子里亮起了灯,想来奴才们刚安歇不久都还没睡得沉,好端端的房内又传出了主子盛怒的吼声,哪里有心安理得不起身问问好歹的道理。两人对持中门外响起了焦虑的叩门声,锦儿和祝玉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四爷出什么事儿了啊?”

“都给我滚远点,滚!”

“四爷.....若是福晋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四爷宽恕着福晋啊!”门外沉寂的一怔继而传来锦儿隔着门板的哀求声。东莪被那维护的话语闹得鼻子一酸顿时落下了泪来。

“爷的家事奴才也敢来过问,是不是不想在府里呆了,不想呆了就都给爷滚!”叶布舒勃然大怒的翻身下了床出了厢房朝着厅堂的大门走去。

见他竟然怒火滔天的已出了厢房,东莪咋慌的立即跳下床跟了上去情急下一把从后头抱住了他的身子高声喊到:“锦儿快退下去,我没事!没事!”稍事片刻后似乎是祝玉劝慰着锦儿终于退下了,寂静中东莪的心一松骤然被那莫名的委屈鞭笞着抽泣出了声。

胸膛起伏的尚在余怒中徘徊,叶布舒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她颤抖着的抽泣那么有效的拉扯着自己内心的柔软,为什么事已至此还是对她狠不下心来,就算那么重的疑虑折磨着自己也无法完全对她硬起心肠来,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矛盾的挣扎了半天还是抬手握紧了那只揽在自己腰上的小手,他迷茫的选择了向内心的柔软低头。

转回身去温存的拥抱着她,想不到那低低抽泣的声音却渐渐有恃无恐的放大了起来。无助的望着天花板摇了摇头:我叶布舒到底前世做了什么亏心事?明明不是我的错却每次都要让我来道歉收场!听得自己的声音犹如惧内的窝囊废一样温言细语的说:“别哭了,我错了,以后不乱发脾气了”此刻叶布舒那绝望的情绪被渲染到了极致。

撑起身子侧卧在床榻上,室内的陈设被薄薄的一层曦照勾出了模糊的边,低头看向安静侧卧着东莪,她那又密又长的睫毛上还粘着刚才的泪珠,不过看来神经比较大条的她哭闹了一场后倒是真的有了困顿的感觉。倾听着她渐渐规律的呼吸,叶布舒变态的感到极度的不平衡,率性的伸手摇了摇她的身子:“福晋,上次阿玛来探望咱们说什么来着?”

迷迷糊糊的听到问话东莪撑起打架的眼皮说:“哪次啊....”语落呼噜呼噜的又睡了过去。

“是不是问了...福晋怎么嫁过来这么久了......还没动静?”叶布舒白了她一眼又推了她一下。

嘴里咕隆着放平了身子东莪被他扰得不胜其烦的答应了一句:“恩...是吧...”。

“阿玛是担心福晋身体有问题!过会子就要让何太医来府给福晋诊断!福晋忘了吗!”叶布舒放大了声音朝着她的耳朵说到,东莪顿时被惊醒摸不到魂头的喊了起来:“什么——何太医来了?!他怎么会来的!不是善太医刚走吗??”

看到恶作剧成功,叶布舒非常满意的为她拉了拉薄被好整以暇的说:“福晋,快睡吧!天要亮了!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咱们再谈其他的吧,现在不急!啊!”

“什么呀?不是你说何太医来了吗?那么大声贴着人家耳朵说话吓死人了!”东莪撑起了身子来不高兴的说,继而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他那认真的表情仿佛不像是仅仅捉弄捉弄自己而已。努力回顾刚才迷迷糊糊听到的那些话,东莪心头一紧立即将视线飘移开来。

“福晋不觉得咱们过的日子很不正常么?”叶布舒的问话怔怔的钻入耳道,东莪躺下身来不安的闭上眼睛祈求自己能瞬间睡着。抖着睫毛紧张了半饷再没听到叶布舒说什么,她悄悄张开了眼来朝身旁一瞄,却看到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凝视着自己。心头惋叹晨曦来的也太快了,否则就着黑暗的掩护谁也看不清谁该多好,在那挑起眉毛的注视下她只好结结巴巴的说:“不觉得啊,臣妾觉得挺正常的。”

“是吗?等你伤好了爷告诉你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正常的!”说完叶布舒伸了个懒腰坐起了身来。

“别!臣妾觉得现在挺好的!”

“那可由不得福晋了!爷觉得不正常就是不正常!不过也都是以后的事儿了、眼下福晋就安心睡吧!将来再说。”

“爷不是有通房丫头嘛,怎么不正常了,爷们儿该有的爷都有了!”东莪急切起来,他抛下那么让人心惊的话就想全身而退的拂袖而去,留下惶恐的自己还怎么睡得着,他好意思说让她安心睡!?

叶布舒沉下脸来看了她一眼:才闹腾了一场这一大清早的难不成又想吵架?没了好气的叶布舒不再搭理她径直下床走到了厅堂拉开房门大喊了一声:“来人!更衣!”

“蔗!”小福子恭敬的声音响起,接着是祝玉的请安声,从东莪受伤起叶布舒住苏勒居的时候便都是由祝玉一早伺候着他更衣出门。此时她接过衣物推门进了厅堂来。

东莪闷声一哼用被子蒙上了头,拒绝听到外面衣物悉悉索索的穿戴声,噼里啪啦在心里痛骂着叶布舒,拼命将脑子里那些他带来的惊恐统统扫地出门却力不从心的感到越来越慌,看来这觉是铁定睡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