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博我还有一事相告!”

“四哥你但说无妨!”

“既然阿玛松了口,想来他对你的疼爱不是一般啊,你可别捅出什么娄子来让他后悔这么提示过你!”

“四哥放心!多尔博自然一切以阿玛为重,绝不敢胡来!这事儿既然阿玛为我考虑周全,我必然给他老人家一个安安稳稳的结局,且先将她投充名下、来年再做打算吧!”

“恩!那我就放心了,另外、阿玛心里余怒未消,还请兄弟替我多多美言几句,我叶布舒定当铭记在心!”

“这个....四哥,你放心!阿玛恐怕也是在气头上、过上段时日也许就消散了!倒是咱们都纳闷着,他......他怎么——”

“得!关乎到东莪的性命,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你回吧,四哥的事就拜托给你了!”叶布舒拍了拍多尔博的肩,咧开嘴lou出一抹释然的笑意。于心中却免不了自嘲的一番苦笑:戏子总是逃不开演戏的,可这一出戏他演得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因为这是为了她而演绎的。

不过岳父和自己的这个约.定,谨慎得除他二人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晓,包括多尔博在内。这不得不让他感到事态的严重:难道局势已经紧张到这个地步了?如履薄冰的摄政王已经在为自己的后事做准备,竭尽全力的为子女留下后路?

巨大的压力无形之中落在了自.己的肩头,叶布舒不禁担心起来:如果嫁出去的女儿可以通过岳父与女婿的决裂划清界限,那儿子怎么办?如果真的有这一天到来,多尔博会遭遇到什么?

不过转即,在对上多尔博那刚.硬有型的脸庞时,叶布舒放下了心来:如不是眉宇间如此神似,几乎要忘了多尔博的亲阿玛了。若真是岳父出了事,不是还有十五叔多铎吗!还有英亲王阿济格呢!想来多尔博应该不会有事吧。

看着兄妹俩展lou笑颜的话别,多尔博搀了东莪一.把将她送上了轿,她那愁苦得可以拧出苦水来的俏脸上终于带起了笑容。叶布舒微微心中一动,一丝愧疚又浮上了心头,接过额里递上的马缰,他若有所思的摸着马鼻走了神。

“四哥骑马?”

“怎么了?”

“你是皇子、可以和皇子福晋两轿出行呀?”

“皇子?”叶布舒自嘲的一笑,翻身上马冲着多尔博摇.了摇头说到:“太宗驾崩那一天起,我便不再是‘皇子’了,两轿出行太张扬、武将骑马正常得很嘛!再说你四哥我是乐得伴着佳人香轿行啊!兄弟你多珍重,四哥告辞了!”

“四哥好走!咱们兄弟来日再聚!”

额里见主子登步上了马,便大声吆喝着差一行.轿夫起了轿,叶布舒和多尔博再次拢手笑别,将军府的人鱼贯出了睿亲王府的西马圈奔归途而去。

夏日的午后,白.花花的大地被顶头高照的日光惹得越发晃眼,东莪摇摇晃晃的坐在轿中,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顾影自怜。听到叶布舒隔着窗轻声唤她,她那一对粉拳顿时捏紧,恨不得一见面便狠狠一拳将他俊逸出尘的脸打开花。

“福晋?”叶布舒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东莪却仍旧不屑于搭腔,头一偏两手环抱着装聋作哑起来。

莞尔,不见他带着疑虑xian起帘子,倒是听得一阵“咔哒咔哒”的马蹄声远去了。端坐轿中的人一愣:他跑了?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他也自觉无颜见人,逃逸而去!?

良久之后竟然再无马蹄折回来的声音,颠簸在闷热不堪的轿内,东莪无端端心里发慌:他该不会是良心发现折回去向阿玛自首去了吧!?不然有什么理由中途离开呢?这不是逼自己这爱面子的人上吊自尽吗。

胡思乱想中东莪忍不住一抬手“哗啦”xian起了帘子探头向外张望: “额里,四爷呢?”

“回福晋的话、四爷说要离开一会儿。福晋有何吩咐?”

“离开一会儿??没..没事!”

没好气的放下了轿帘来。东莪坐立难安的抹着额头的香汗,想象着被众人戳点脊梁骨说三道四的悲惨结局,无法忍受的焦躁起来。

忽而听得一阵马蹄声由后至前的近了,听闻这动静,东莪心头一松,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忧顿时消散了:这么快他就回来了,敢情不是“投案自首”去了吧!?

旦见轿帘被xian起了一角,两包油腻腻的东西塞了进来。她愕然的美目圆睁迷糊不已。

叶布舒终于不耐烦的探头进来看向她:“怎么不接?”,唐突的面对面,东莪愕然的扫了他一眼之后,立刻转过了脸去。

“福晋确定不要?那爷只好赏给头等和二等辖了?”

“是什么嘛?”这萦绕轿中的熟悉香味,让她饥肠辘辘的咽了口唾沫,不过她实在恨自己经不起诱惑的搭了腔。

“会-仙-居!炒肝!”话完叶布舒没好气的“啪”一声用力将两包油腻得一塌糊涂的纸袋扔到了她身旁,放下帘子抽身而去。听他那邪恶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响彻轿外:“福晋....昨夜受苦了.......爷给慰劳慰劳!”

“你!你怎么不去死!”

在那一声让旁人下巴掉落的怒骂中,一行人穿街过巷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眼泪婆娑的狠狠啃着炒肝,东莪被矛盾的情绪疯狂啃食着。不过佛为一炷香,人为一口饭。昨夜惨绝人寰的遭遇、今日提心吊胆的午膳、加上刚才的一番惊吓、眼下断了香火的五脏庙快成废墟了,有得吃就吃吧!哪里有皇子福晋被活活饿死的道理!

一阵策马加速的蹄声从耳畔飘过,杜尔顺的声音在前头响起。闻声便知府邸就在眼前,二等辖的通报有效的止住了她狠狠泄愤的啃咬:到了?怎么办,这下要怎么躲才躲得开?

容不得她考虑更多,轿已稳稳被放平在地。叶布舒那罪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杜尔顺,你去请善太医来府。”

“四爷?善太医?可是....”

“让你去你就去!”

“蔗!”

东莪怀抱着炒肝,紧紧盯着轿帘。不明白这个疯子请太医要做什么?!只是强烈畏惧着走出轿去,光天化日的和他面对面。

“福晋走不动了?”带着一丝询问,叶布舒终于xian起了轿帘:“要不要爷抱你进去?”

东莪诧异的抬起头来,厌恶的瞪了他一眼。看他蛮认真的神情一点没有轻浮的样子,不过不管他现在看起来有多正经,他的恶劣行径都已铸成了事实,他全身上下都带着暴徒的味道,既可怕又可恨。

扇着两排黑黝黝的睫毛,东莪撇开他的搀扶径直下了轿。怀里自然还抱着她的炒肝。在睿亲王府里死撑着的意志,竟然于这“贼窝”大门前轰然倒塌。她紧紧蹙眉咬着下唇,望着里头那一片生机勃勃的花红景绿,竟然有嚎啕大哭的冲动。

“福晋?”

“你——走——开!”

“爷是想提醒福晋,你别这么抱着油纸袋!宁格格的衣裳可全完了啊!”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得了,小德子把吃食给福晋拿着,大热的天咱们别在门前磨蹭了!”说罢叶布舒将东莪怀中的油纸袋接过来递给了小德子,继而竟然拦腰将她一抱、在她惊恐的瞪视中迈步走进了府邸大门。

“你要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

“再让你这么磨蹭下去,咱们连人带马都快让日照烤成干货了!”

“你放我下来!”

“快到了,别吵!闹心”

看他沉下了脸,东莪凛畏的住了口,却不得不用手遮着自己的额头躲避奴才们面带喜色的取笑:他去死吧!大白天也来欺负人了!都怪自己从前瞎了眼,这样的暴徒也能被称为“谦谦君子”?他哪里像君子了?!早知道,从前连兄弟也不跟他做!

环抱佳人,叶布舒轻轻抬腿一踢,苏勒居的院门开了。不等东莪开口,叶布舒稳稳将她放了下来朝着婢女淡然吩咐到:“锦儿,去准备木桶,福晋要沐浴。”

猛然抬头瞪着他,东莪心里颤巍巍的打了个激灵:他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却见他好整以暇的又差人备了些吃食,悠哉的躺在树荫下的凉椅上说:“额里、你去府邸大门候着,善太医来了领他上苏勒居来!”

怔怔望着额里领命而去的身影,东莪这才迷迷糊糊的搞明白,原来这太医是给她请来的!心念一转她的脸又绯红绯红的唱起大戏来,感情他也知道自己干了件蛮横的暴行,眼下害怕出什么纰漏,竟然大张旗鼓的请太医来诊治,那不是活生生的丢她的人吗!他简直混蛋得可以。

扫视着院落,瞥见他正两手抱头望着自己,那色迷迷的眼神让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东莪愤愤然的瞪了他一眼随着婢女们进了房去。

合上偏厢的大门,在这绝对私密的空间里,她乏力的将自己丢给了那一桶幽凉沁脾的水,水面漂浮着的花瓣带来了淡淡清香,这一切终是让那紧绷的神经稍稍得以了放松。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却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憋屈和羞耻折磨得她快要窒息。

受伤害的是她,藏着掖着害怕被人知道的也是她!可是不瞒着能怎么办呢?这么丢人的事情,就算是告诉家人也开不了口啊!他毕竟是自己的丈夫,这状怎么个告法?!阿玛这么精明的人一定不会只听一面之辞,在他的盘查下;泰博儿奇、硕塞、挂名夫妻这些荒唐事都会被揪出来。

“噢!要命呐!”趴在桶沿上耷拉着脑袋,又想起这些让人心烦的事,东莪胆寒的低呼出了声。所有的委屈都只好死命堵在了胸口。

叩门声起,叶布舒那阴魂不散的声音钻进了门缝:“福晋——”

“你别进来啊!”

“爷进来干嘛?你紧张什么!”

“我...我...我”

“善太医来了,你别磨蹭啊,快让锦儿绣儿给你更衣!太医在厅堂等着呢”

那美好的独处就这样不情不愿的结束了。婢女们抱着干净的衣物小心推门而入。锦儿笑意盈盈的替她擦干了身体、将嫣红的一袭常服披上了她的背:“格格、四爷请太医来做什么?难道格格回家去吃坏了肚子”说罢她带着轻松的笑意,朝着东莪眨了眨眼。

听罢此话,心境凄凉的东莪鼻子酸酸的浮起了泪花:“当然不是!你们都胳膊肘往外拐,我....我....”说着说着,那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见状两个丫头吓了一大跳,绣儿立刻收起了笑容问到:“格格怎么了啊?咱们哪能不向着您啊!”

“没事!别问了。”

“格格,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回了家四爷还敢欺负你不成?”锦儿担心的看着她,伸手抹去了她的眼泪,哪知道这句话一问出口,东莪随即嘤嘤抽泣了起来。

不过闹了半天,她却是半个字也没说。让她怎么说得出口啊!她是有苦难言,也不敢言呐!真是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