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的望着折返而回的叶布舒,东莪左右为难的咬着下唇苦苦挣扎:我要不要问他呢?他亲自送善太医出府是因为要私下和他交流什么事吗?太医到底瞧出什么了吗?自顾自的沉浸在矛盾的情绪中,叶布舒已合上房门走了进来。

“福晋?你捏着拳头做什么?想和爷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准备跟自己决一死战?”

“我....我....”

“得了!怎么又你你你、我我我的,不是告诉了你——”

“喂!是谁.......谁犯了罪!是谁施了暴!?你怎么能好像没事一样!我凭什么就不能正常的说话了!”

“犯罪?施暴?正常?”叶布舒凛冽的一抬头,已没了好脸色。东莪讪然眨巴着眼睛转过身去,不再开口。

缓缓步近东莪端坐的床榻,叶布舒不太确定自己还能否忍耐,他恼火不已的被她的话困扰着:犯罪?如果我那叫犯罪,那她这攀爬上枝头的红杏算不算是犯罪?施暴?和自己的福晋圆个房,也闹得跟强暴一样,走到这一步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

瞄到他一步一步kao近的身.影,东莪背脊僵直的竖立起了汗毛:这个暴徒又要做什么了?

努力咽下心头的气恼,叶布舒一.屁股坐在了东莪面前,俯身上前稳稳托住了她的下巴,将那正欲转开的脸庞轻轻抬起:“福晋、爷告诉过你,咱们的生活不正常,爷也告诉过你,等你伤好了要让咱们的生活走向正常!记得吗?!”东莪胆战心惊的被迫点了点头。叶布舒缓缓将她揽入了怀中喃喃的说:“记得就好!那不是犯罪、也不是施暴,那才是正常的夫妻要做的事!爷给你保证,以后都不会这么粗暴的对待你了,爷一定温柔小心,好好疼爱你!”

“什么!还有以后!”东莪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哀嚎着惊跳了起来。被碰痛了下巴的叶布舒怀中忽然一空,保持着既有姿势的他立刻感到这朽木不可雕也的福晋真是可恶,他揉了揉下巴瞪着她说:“怎么!?难道你当真以为那是犯罪,至此爷就会被五花大绑的押送官府,从此永世不得翻身,好让你趁机乐得回归潇洒自由身!?”

“不...不是...但是!!”

“什么不是但是,若你当真认为爷那叫犯了罪,今儿.一早你怎么不去阿玛哪里告爷的状啊!好歹这事儿还出在睿亲王府里!爷可没在自己府邸中对你下狠手...要怪,也得怪你自己红杏出墙!勾三搭四!”

“你胡说!昨儿就跟你说了没那回事,可你就是不信!.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那你是去做什么?那爷看到的又算是什么?.两个人搂搂抱抱的是在搞什么名堂?别跟我说你和硕塞是在夜观星象,不小心滑了脚!”

“对!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你——”

看着叶布舒恼.怒的气得一张脸惨白惨白,东莪的心底浮起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不过她得意了没多一会便感到了不太对劲:不是我在声讨他吗?怎么变成他来控诉我了!合着他还委屈至极,他这个暴徒还变成受害者了?

抬眼将那天色一瞄,外头漆黑一片、估计奴才们都已睡了,此时是最危险的时候,还是先将他赶走再说吧。念想至此东莪沉默的动起脑筋来,渴盼自己能组织出一句精辟的话语,最好是出口就能将他堵得哑口无言,继而让他滚蛋!哪知道,叶布舒这个倚马千言的才子也不是白得来的美誉,他扫了东莪一眼悻悻然的结束了两人的争执,淡然的说到:“都过了的事了,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跟爷交代清楚也就罢了,爷还是愿意相信你的...特别是...特别是昨夜之后.....眼下就先安歇吧!明儿一早还得早起呢!”说完他竟然赖皮的直愣愣就躺下了身子。

东莪那被众人称赞的“聪敏过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混蛋面前就相形见拙的矮小起来,她反应慢半拍的瞪了他半天终于撒泼的吼出了声

“你——给——我——滚!”

哪知道她完全低估了他“乍起乍落”的能力,只见他那莽夫的本色顿时如一桶脏水自他头顶泼下般,全身无一幸免的让他沾染了暴戾之气:“东莪我告诉你!爷元月大婚、七月才圆房,这已是仁至义尽!爷一切都忍了,只是为了你而已,你别跟爷大呼小叫的!惹恼了爷、就算是爷天天要你侍寝也没人敢说个好歹!现在马上躺下安心睡觉,你若再敢呼喊,爷就立即要了你!”

东莪茫然的瞪着他,太阳穴突突的蹦着青筋,他说得慷慨激昂咬牙切齿也不见得青筋直冒,倒是害得她全身所有能跳的细胞都狂跳着胆寒了一把。在他杀气腾腾的注视中,泪眼朦胧的东莪终于回过了神来,合衣往后一倒、“哗”的拉过薄被来躲了进去,复而她恨得心痒痒的听到自己恭敬的说:“爷、臣妾睡着了!”

“是睡了!不是睡着了!睁着眼都要骗人,更别说爷不在你跟前的时候!坏毛病!”

“哦!爷!臣妾睡了!”

叶布舒愣愣的望着她颤颤巍巍躲在薄被里的身子,那癫狂的情绪缓缓退了潮,独坐了良久,他努力平伏着狂躁带来的余波,莞尔终于长吁出了一口气躺下了身来。

薄被中的人感到床榻往下一沉,不禁瑟瑟的一抖、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忽儿被搂紧、更是惹得她紧张的一震、却听到叶布舒带着低吼之后的沙哑淡然的说:“你担心太医瞧出了什么端倪,又唯恐丢了你那千金难换的面子是吧,太医诊治需望、闻、问、切,若是欠缺了某一项也难以精准,你就别担心了。他问了半天你什么都没说,纵然让他瞧出了什么端倪来,也猜不到那上头去。他只是说你气虚脉弱需要好好调养,还说...说了恐怕你只是经....经血虚滞...其他都没说!”

“是吗?”又被猜中了心事,东莪微红着脸探出了头来,侧望着面前这个平静如湖的男人,似乎他刚才那一通恶狠狠的威胁只是危言耸听而已,瞧他现在这么宁静淡然,让人根本就无法将前后两个人联系得起来。

起初不堪忍受的她如今早已习惯,见怪不怪了。她那清澈的眸子带着些微的考量扫视着他慵懒的脸庞,他什么都猜得到,真是神奇。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她心底攀爬了上来,却说不清也道不明。

“当然、爷什么时候骗过福晋了?!只有福晋骗爷的,爷从来没骗过福晋!”声音微不可闻的渐渐低沉,他似乎是疲乏得厉害,眼皮打着架却依旧努力抬起眼帘来对着她最后说了一句:“睡吧,明儿让伙房给福晋多做些好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被他催眠了吧,昨夜才经历了人生最大一场劫难的东莪,在他沉沉闭上眼之后安然合上了盈盈双目,此时此刻她甚至相信,如果不是泰博儿奇和硕塞前后出现在百麒林中跟自己暧昧不清,他昨夜一定不会那么做,就算他喝再多的酒,也不会。

是什么瞬间就缓和了她的仇恨?是因为他一直的疼爱抵消了这唯一的伤害吗?能的抵消得了吗?这份近距离面对暴徒的安然从何而来?是因为此时他纯净如水的拥眠,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毫不造次?迷迷糊糊中,她沉沉的入睡了。

那让人心烦的蝉鸣丝毫不肯放过夏季的每一个时刻,东莪终于不堪叨扰心烦意乱的睁开眼来。她抬手遮着刺眼的阳光,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床榻,上面还留有他的睡痕,心里不由自主的一颤,瞬间畏惧了一把,继而又恢复了镇静:他昨夜果然安安稳稳一夜无话。自己睡得也太沉了,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日上三竿了吗?

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东莪唤了锦儿进房,差她置备浴桶。她要将昨日未完成的事做完,将这一身尘埃好好洗去。片刻之后、她随意罩了件薄衫在身上,跨出了厅堂。无意中远远看了一眼了舒云阁,它在府邸西北角静雅矗立,与这东北方的苏勒居两两相望。恍然之间,半年前刚嫁进府时发生的那些事,都如梦如幻的飘渺而过,如今不算时过境迁、很多事却已改变:比如已真正成为妇人的自己,比如意料之外被收成通房的香儿,还比如那记载着兄弟二人欢声笑语的舒云阁,现在已有了等待名分的妾室暂住在那里,恐怕一旦名正言顺,她也该搬离舒云阁住进新院落了吧。

失神的倚着门框,东莪的心思不知在何处伤感了起来,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是伤感了。或许是她一直都不愿意发现有一些爱和有一些伤感。因为爱也是要讲先来后到的,不是吗!

“格格?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啊——没啊,水打好了吗?”

“恩,早好了,奴婢侯在里头半天啦,以为你复而又睡过去了呢!”锦儿微微一笑,搀了她往偏厢走去:“四爷交代了这几日要好好照顾着格格、若是格格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就得赶紧请太医来给瞧瞧、可不能马虎!”

“是吗?”东莪收起了那丝伤感,自然而然的带起了抵触的情绪。总之“叶布舒”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敌人”,这固有的模式已成习惯,倒不让人觉得难受了,反正就是讨厌他,从他求皇上指婚的那一天起!

“哗啦”沉浸在凉悠悠的水中,她心情渐渐舒爽的抿起了嘴角,能浸在花香四溢的水中偷得片刻凉爽,她那矛盾焦躁的心有效的得到了安抚。

锦儿缓缓用勺给她浇着背,沉吟半饷她犹豫着开口说到:“格格,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儿有点怪,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当不当的,听起来真是别扭,说吧,什么事?”

“祝玉——”

“她怎么了?!”

“祝玉好像在膳食送来之后,悄悄的将每一样都亲口尝了尝!这是什么道理?若说是口馋那恐怕也太过了点吧!”

“什么!她私自享用主子的膳食!”

“格格别这么大声啊!奴婢也只是偶然间碰到过这么一两次,不过也并不太确定。”

“等等...你是说,她像是唯恐有人下毒?”

“格格,这个可不能妄下断言,不过奴婢是觉得她这个人其实心里挺向着你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讨不了你的好!”

“唉...这个说来话长,咱还是先把眼下的事给闹明白吧。”

“格格也别太往心里去,兴许也只是奴婢看错了呢?”

东莪凝重的蹙起了眉来,祝玉担心有人在膳食里下毒吗?若真是这样,那恐怕她算是忠仆孝主的典范了,说不过去啊?!圣母皇太后身边的人会效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