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移开手中的书卷,叶布舒将目光投向了踮起脚尖在书架上选书的东莪,一抹温柔的笑意浮上了他的脸庞。

她有多久没来这风语轩了?自从她受伤以来、便再没有踏入过这书房。随着她身体的渐渐康复,以她对书籍的兴趣来说,不是该泡在里头打发沉闷的时光吗?她为什么不来?难道是因为她忌讳kao近舒云阁?

“啪”的一声,架子高层的书重重落了下来。叶布舒笑意一收:“你怎么搞的嘛?”说着他立即起身走了过来,一副读书人心疼书的样子,惋惜的捡起地上的书。

“......”回头瞪了瞪他,东莪不痛快的眨着眼,悻悻然的暗骂着:不就是碰掉了一本书吗!有什么了不起!

复而又是“啪”的一声传来,东莪循声望去,旦见叶布舒不以为然的将那本《春秋左传》摔在桌子上。瞄了一眼他的侧面,她不禁犯了嘀咕:这样的小事一桩,他不至于也要发脾气吧?

不料狼爪已搭上她的肩来,.气息痒酥酥的拂过她的脸庞,不等她逃开他已收起了轻嗅,揽着她的肩朗声说:“高处的书都晦涩难懂,福晋不会喜欢,何必舍近求远!?爷早给你整理好了,你喜欢的书都在下面,捣鼓着什么劲儿啊!砸到了怎么得了!”

说罢他轻轻拢了她一把,示意她.自己看。东莪不可置信的抬起眼帘看向了书架。莞尔、她意外的愣了愣:别说,还真是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把风语轩的藏书全部重新整理罗列过了?

扫视着触手能及的几层书架,.竟然全是她喜欢的类别。这样微妙的排列,没有他亲自在场,奴才们怎么可能独自完成?那毕竟都是她爱看的书啊!在藏书万卷的风语轩,这是多么浩大的一项工程.....

看着她的小嘴微微张着个“O”,久久收不回来。叶布舒.满意的笑了,他倚在书架边出神的望着她,很多平日里拼命遮掩的爱意都悄悄流泻了出来。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亲自到伙房监督膳食的准备,.她那紧张的神情,让人妄想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丁点,只需要一丁点的爱着他。

本以为他们如履薄冰的关系,会在那一夜的侵.略中无法修补的崩塌,可竟然 “第三方军”的参战再一次挽救了他们频临决裂的关系。叶布舒纳闷的单手抱胸,借以支撑着抚弄下巴的手:她居然怀疑“第三方军”是来害他的,而且是宗室近亲?这是从何而来的顾虑?纵使有那么一点怀疑是因他而起,却毫无根据和道理啊,怎么可能呢?

问外响起了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虑。听得香儿的声音传了进来,他的眉头重重一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奴婢香儿给四爷、福晋请安。”

“哟、是香儿啊....”东莪收起了失神的呆愣,扯起一丝笑意朝她抬了抬手。瞥见她带来的吃食,馋猫的心情渐渐雀跃:奶子酥、杏仁lou、还有一样是什么?没看清楚...不过,待会儿吃进嘴里总清楚得很了。被药膳折磨了这么久,香甜可口的点心早变成了支持她的中流砥柱

香儿偷看了叶布舒一眼,站起身来朝着桌子走去,刚把托盘上的汤碗端了起来,叶布舒凛冽的扫了她的背影一眼,终于发起了脾气:“不是告诉了你们别来打扰吗?难道还要我车轱辘话来回说!?谁让你送点心来的?”

香儿颤巍巍的一震,呆住了。别说是她,连东莪都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回事啊?好歹,这也是他的通房丫头?翻脸不认人啊?男人的心也太黑了吧?!

“爷、依臣妾看,兴许香儿是——”

“你给我闭嘴!”

听罢他恶狠狠的将自己打断,东莪怒气上升的狠狠将他一瞪,自己低眉顺眼好意来说情,他倒是一竿子将整船的人都xian下了水,合着他发脾气的时候,谁都不认?

香儿埋头抽泣了两声,只将那已拿到了半空中的杏仁lou放了下来,托起托盘梨花带雨的福了福身快步退了出去。

“爷、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啊!她可是爷的通房丫头,不是前一段儿还老想着要把她升成妾的吗?怎么爷对她越发狠起来?”

“瞎操心!顾你自己吧,不是现在还没升她做妾吗,爷不急你倒急了?”

“那到底爷要不要将她升成妾呢!?”

“死脑筋!你还真急了?合着是你一心想借她拖离苦海来着?你把爷当成什么人了?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难道爷有羊肉吃,就不要那猪了?”

“你——你才是猪”

“没规矩,不但失礼、还要骂人、该打屁股!”

随着香儿的离开,叶布舒竟然渐渐恢复了笑意,继而还给她开起了玩笑,东莪眨巴着眼睛,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始终说不上来。他就是这么对待“宠妾”的?香儿跟了他也太冤了,说变就变,没人情味!

不想门外竟然又传来了叩门声,叶布舒没好气的挑高眉毛望向大门:“今儿到底怎么了?谁啊?进来说话!”

“蔗!奴才焦承惠叩见四爷!”

“怎么你也来凑热闹?不是让你们别进来打扰吗,有什么事你先办了不就得了!”

“四爷、不是奴才不愿意代劳,实在是奴才办不了这事儿!领侍卫内大臣亲自送请柬来府,奴才以为四爷该见一见他”焦承惠抬起头来看了叶布舒一眼,复而低下头去说到。

“哪位领侍卫内大臣?”

“子爵大人泰博儿奇”

“哐——”

听得声响,叶布舒和焦承惠都朝着书桌望去,旦见东莪煞白着脸、手足无措的望着滑落到桌上的汤碗。叶布舒的神情阴冷了起来,手一挥淡淡说道:“我这就来,你先奉茶吧”

“蔗!”

焦承惠暗暗摇了摇头,退出了书房,他从小看着主子长大,怎么会不明了主子对福晋的一往情深,可这个福晋啊....她的心思都放在什么上头了?

叶布舒踱步走到了东莪身旁,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半饷。临了、他手一抬,将滚动不已的汤碗摆正,低沉的对她说:“跟我去见他吧、人家既然光明磊落来了,咱们也得有礼有节啊。”

东莪不由自主的一震,下意识tian了tian唇:还是甜的。可有谁知道她现在的心境有多苦涩呢。她清了清喉咙怔怔的说:“别、臣妾累了,想回房安歇了。”

“不!客人都来了,先见一见再说!”叶布舒不温不火的抛下一句话,不容分说拉起了她的手。

惊愕的瞟了他一眼,东莪读不懂他眼里的内容,却从他手上的力度领会了他的心念:不容违抗!

庄园处西厅,平日用于叶布舒会客,只要是朝中同僚登门拜见,或是军中下属入府领命,都会在这里得到接见。除了正殿、神殿,这里应该是将军府里最严肃慎重的地方。

小福子在前头拎着灯笼照明,东莪被叶布舒紧紧拽着手缓缓步行于后。在水上回廊蜿蜒的路径上,充盈耳间的蛙鸣受到了闯入者的惊吓,伴着“扑通”的遁逃声于近处消失了,继而那阵阵的蛙鸣又响在了别处。恨不得永远也走不完这弯来拐去的回廊,东莪渴望着能跟那些自由自在没有烦恼的蛙们一起逃开。

侍卫房、西马圈、随侍处,擦肩而过的这些院子渐渐被甩在了身后,庄园处越来越近了,东莪似乎感到浑身滚烫,肚子阵阵抽痛,难道精神上的折磨已经超出了思想能承担的负荷,继而统统转移到了身体上吗?她娇喘不已、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

感到她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叶布舒的心也越来越沉重,他头也不回的用力拽了拽她的手,好似她是自己牵着的一匹马一般,连催促都懒得出口。

“爷——”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转过身去,没想到她竟然佝偻着身子,渐渐的蹲下了身去。叶布舒的脸阴云密布:她又要装病了吗?因为她害怕面对?她害怕在自己面前泄lou了对他的爱意吗?

这猜测和疑虑重重刺痛了他,让他感到乏力得厉害。小福子拎着灯笼折回来查看:“四爷?”茫然中却见到主子直愣愣的站立着,漠然的俯视那蹲下身来的福晋,俩人一站一蹲,好像凝固了一样,在夜色中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爷...很痛...很痛...”

“爷问你到底怕什么!既然你私下能见他,为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和爷一起会一会她?!”

庄园处的西厅近在眼前,叶布舒拉高的声线,终于让端坐于此的泰博儿心生疑窦的站起了身来,他垂下眼帘一思量,急忙撩起袍摆朝着声源疾步走去。

跨出西厅大门,走了没几步,借着前方的光亮,泰博儿奇远远的看到叶布舒正厉声质问着蹲在地上的东莪,他怒不可遏的被这景象震撼了:“叶布舒!你个混账,你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在请我的福晋跟我一道,来见见这位不辞辛劳亲自送柬的朋友!”

“东莪!你怎么了啊?”泰博儿奇无暇顾及他的冷嘲热讽,蹲下身去扶着东莪的肩。

“泰博儿奇——”不知道是痛得厉害,还是心里的委屈大到无边,东莪那带着哭腔的一声轻唤拖口而出,这一声拧痛了泰博儿奇的心,也重重拧痛了叶布舒的心。

本来只是想努力的跟她一起面对她的过去,不管她爱过谁,有多爱,那都是过去的事,真正解决问题的方式并不是堵塞,而是疏通。这大禹治水的道理,平常人尚且懂得,何况是他这样一个有悟性的人呢。

可是她那一惊一乍的态度,避之不及的怯弱,以及不惜佯装生病的伎俩,都无法避免的让他后悔起来。看来他低估了他们曾经的那份感情,也高估了自己的度量。在她终于不肯再走,低下身去的一瞬间,怒火便窜了起来。此时,他更是“啪啪”将拳头捏出了声响,不确定自己还能装多久的君子。

“血???——叶布舒,你该下地狱!”

在泰博儿奇的一声惊呼后,合着他的咒骂,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叶布舒的左脸颊,踉跄着往后猛退了几步,叶布舒无心恋战,被他那句话中的“血”字惹得茫然无措!他扶了墙一把,冲了过来。

小福子惊叫起来:“二位爷、别打了,福晋流了好多血啊!”

叶布舒倾身而上,一把推开了泰博儿奇,他蹲下身来扶着东莪的肩急切的问到:“福晋!你怎么会流血的?”

“那要问你!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我能对她干什么?!你闭嘴!小福子快去请善太医!”

“蔗!”

“慢着!把灯笼给我留下!”

“蔗”

借着光亮,东莪那苍白的脸,盈泪的眼,还有那流了一袍子的血心惊胆寒的映入了两个人的眼帘,泰博儿奇一把揪起了叶布舒的衣襟,忍不住就又想狠狠揍他。

无心恋战的叶布舒被巨大的疑惑包围着,东莪乏力的瘫倒在地,她身后kao着的,是那个被自己一掌推开,却阴魂不散的泰博儿奇,这个可恶的情敌不但喧宾夺主的搂着自己的女人,甚至还揪起了自己的衣襟准备再度撒野。可现在她在谁怀里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怎么会平白白的流血?!

“你们别再打了....”东莪微弱的声音传来,终于惊醒了他们,泰博儿奇伸手准备将她抱起身来。叶布舒却将灯笼塞给了他:“你给我走开!拿着灯笼,让我来!”

“这将军府、我并不比你陌生多少,你忘了我曾觊觎过很久吗!?”说罢泰博儿奇手上力道一使,已抱起了东莪来。

“你——”叶布舒火冒三丈的怒视着他,却扫视到东莪那忧虑的脸庞,和袍子上那刺眼的殷红,他狠狠的在心间唾骂了一句,捡起地上的灯笼快步走到了前头:“看着路!摔死你倒是好,别摔到了东莪!”

------------------------------

感谢大家对豹子正版VIP的支持,感谢经常给豹子提建议的书友!!无以为报努力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