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莫名的悸动包围着,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东莪惊慌失措的抵着叶布舒的胸口,想从这心悸中逃离。两人紧贴的身子分离出了空隙、他自然而然抬起手来,猝不及防的抚向那温香软玉。

背脊顿时撩起了一行竖立的汗毛,本应惊呼出声的人却在乏力的颤抖中婉转的在喉间哼出了呖呖莺声,随着他若有似无的扣动着心弦,她越发感到自己无力抵抗、渐渐瘫软如水的往下滑去。

不知是想稳住就要躺下的身子,还是浓情中一时忘形,她耦臂一抬缠上了他的脖子,那迷迷糊糊的呢喃声渐密,叶布舒猛然睁开眼来,一片殷红的醉色映入眼底:她的脸庞绯红如霞,此时正满面堆俏、颦眉难效的怒放着娇态。

仅剩的理智就要被这浓情mi意的陈酿顷刻迷醉,趁着自己的意志还没被涌进的烈酒麻醉,他突兀的推开她来,对着星眸迷蒙的她气息不均的说:“福晋——太热了,爷去沐个冷水浴、就回来——”

“砰”的一声,他夺门而逃,东莪醉意盎然的醒过神来,却痴傻了一般呆坐在床榻,莞尔、她眨巴着眼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娇羞。

听的偏厢里“哗啦啦”一阵倾.盆水响,羞怯不已的人跟着激灵灵打了个颤,她顿悟的抖了抖睫毛,立即躺倒在床、用薄被严严实实的将自己藏了起来。房内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虫鸣躲在窗外轻声鸣奏夜曲,不依不饶的渲染着夏夜的暧昧情节。

“嘎”的一声门响,稳健的脚步声起,.叶布舒带着湿漉漉的胸膛和滴着水的辫梢回了房。他xian起门帘来,却被那赫然映入眼帘的“布团”惹得一愣、继而啼笑皆非的咧开嘴来。

随手拿起小几上的毛巾合着.辫子一起拧了一把,他瞄了那布团一眼、转而吹熄了桌灯躺上了床。

“福晋、睡着了?”

“恩——”

“你又来了......”

“——回爷的话、臣妾不是睡着了,是睡了!”

“恩、这才乖”说罢他满意的伸手揽了布团子进怀,继.而拉开了蒙在她头上的薄被:“这是干嘛啊——多大个人了,老是蒙头遮面的瞎折腾,这大热天的不难受吗!”

“干什么呀!臣妾只是不想...不想见人都不行吗!”东莪.羞怯不已的出手抢回了薄被重新蒙在了头上,闷声闷气的在里头嚷嚷。

“爷不是把桌灯都熄了吗,福晋不用‘见人’呐!”

“不行!不是这个‘见’,是另一种‘见’!”

“什么这个那个的,咱们是夫妻哪有见不得人的,.快别蒙着头了!”

“不要,臣妾又没.影响爷,为什么事事都按爷的意思来?”

听她那声音,气鼓鼓的,估计是要恼羞成怒了,那一丝苦笑在他唇边漾了开来,他不得不叹着气说:“你蒙着头睡气息不畅,很容易陷入梦魇里!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你自个儿的毛病难道每次都要爷来提醒?!”

那边厢闻言哑了半天,终于缓缓的伸出了头来。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果然是不用“见人”!黑暗中她战战兢兢的松了口气。

叶布舒凑近了身子将她揽入怀中,让刚刚放松的她又紧张起来:“爷要干嘛?别过来....臣妾害怕.....”

“好端端的害怕做什么?哦——合着你还害怕爷欺负你?你别欺负爷就成!如狼似虎的....”

“胡说什么啊,谁如狼似虎了——”合着那一声娇嗔,“啪”的一声响,东莪摸索着准确无误的拍上了他的脑门,听得叶布舒哀呼一声用力将手臂一收,惩罚一般勒得她腰肢生痛,他故作凶恶的说:“福晋别趁身子抱恙欺负爷,不然哪怕你是只大老虎,爷也能把你给驯成猫!”说罢、他渐渐又放松了力道,温柔的拢了拢她不再言语了。

两颊滚烫起来,回味着他的话,东莪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无以复加的窘迫之情扰得她睡意全无,她窝在他的臂膀中,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倒是好吃好睡,不多一会儿便传来了他规律的呼吸声,竟然已经心安理得的睡去了。

那沉沉的韵律和微微湿润着的辫梢都让她心里涌起了一丝动容,他及时的从激情中抽身而出,保证了她的全身而退。他能将箭在弦上的澎湃遏制,也能心无旁骛的片刻之后沉睡,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他给人的那些感动,有时很博大、有时很细微,它们总是密集的埋伏在生活中的每一个瞬间里。眼看着自己慢慢为他动容,接受了他的专横、习惯了有他在身旁、说不定下一步就是——爱上他?!

心里一惊,东莪已没了好气:这就是所谓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呸!恐怕是他太狡猾!说不定他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小火煨汤,炖着她这糊涂虫,想将他浑沌的爱都给渗入到自己的骨子里去!这个坏蛋真是比狐狸还狡猾。黑暗中忽而圆睁凤眼,忽而唏嘘瘪嘴,东莪附耳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暗暗说着他的坏话。无意识的用食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

睡意渐渐浓了,她那画着圈圈的食指软成泥一样,手掌大大咧咧松散开来,覆盖着那平缓勃动的心房。鼻中轻轻氤氲着属于他的气味,手下是暖暖的一片温馨,虽然这胸膛不是最强健的,却是最亲切的,无力再计较他的“狡猾”,东莪困乏的抖了抖睫毛,快要睡着了。

睡意像慢慢加速转动的陀螺般,越来越快的飞转了起来,许多模糊的画面残缺不全的在脑海里翻动,身体越来越轻.....东莪沉重的合上了眼皮,仅剩最后一丝意识拖着步子还没走远。

安详的沉睡只隔咫尺,她却来不及抵达,一股疼痛却顷刻而至:鬼祟的声音轻轻呢喃:这依偎着的胸膛是谁的?是那个为你拉开绮丽画卷的人吗?他失去了一切,你竟这么残忍,将他弃之不顾了吗......

猛然惊醒,她突兀的睁大了眼,一口气堵在胸口久久没缓得过来。这熟悉的夜色映入眼帘、熟悉的气味涌入鼻腔、熟悉的煎熬还如火如荼的纠缠不休,一切都在提醒她:你在叶布舒身边永远得不到安宁!因为你欠了泰博儿奇太多。

她失神的微张着口,身子僵硬了起来。看来老天并没打算放过她,他准备将她丢进一个永远处于分裂、也永远处于游弋状态的痛苦人生。

属于泰博儿奇独有的那一抹幽蓝色,纷纷从他的眼眸中哀伤的溢出,在不知名的地方腾空跃起,渐渐涌入了这静谧温馨的西厢房。

叶布舒深沉安宁的呼吸越发衬出了她的焦躁,东莪惶惑的无声呐喊:为什么他不能及时的醒来,大喝一声赶跑这猖獗至极的“梦魇”呢!

或许是那交换过承诺的初恋,已经化作了心魔驻扎进了身体,它随时都能呼之欲出的来袭。除了她自己,或者——泰博儿奇,谁也解不开这个封印。

纵然承诺已随风飞逝,它却永远都能居高临下的俯视所有后来者。永远能瞬间扼杀任何崭lou头角的情思。

那个既高傲又卑微的人,他天生的傲气先被“背叛”鞭挞得血肉模糊,继而被哀怨的苦守拔除了脊梁,他的傲气已惨不忍睹的变成了卑贱。他一日守候,她就会一日愧疚,他只要流lou伤怀,她就能先他一步体会到疼痛。

他曾充满了霸气,携着滚滚草原烈风而来,却在征战沙场中失去了拇指也失去了爱人,甚至在那场错不在他的败仗中,被连降数级官爵,几乎被逐出了蒙古亲贵的范畴。如今他的爵位是朝廷用来推恩外戚的军功民爵,根本和蒙古贵族沾不上边......

命运安排他卷着浓烈的伤怀和失意归来,难道就是想要看他狂风大作的演一出盛大的悲剧给百无聊赖的众神解闷儿?

曾经炙热的爱恋、“背叛”而生的愧疚、和无法回馈于他的苦守,生生拖住了任何有可能迈出的脚步。热泪滚滚而下,泰博儿奇总是有办法让她落泪,而叶布舒也总是有能力让她从高处落下,跌个粉身碎骨。

悲戚中东莪忍不住咒骂他们:我恨你们俩!也恨我自己!我甚至恨皇上!为什么要扼杀我本宁静祥和的人生?

这暗骂于心间滑过,瞬间让她惊寒。后怕不已的责怪着自己的“妄言”,却不安的感到:似乎太后和皇上这对母子,跟阿玛同自己这对父女,将会难泯恩仇、纠缠不休。

莞尔,她莫名的心一沉,不可理喻的微微心怯着。她能察觉得到涌动在父亲和太后只间那一股纠缠不休的情结,这是她为什么会忌讳太后的缘由,因为作为一个女儿,她微妙的感到父亲处于弱势的一方,正在任人鱼肉!

或许他们曾有过情,如今却只剩下了争斗和防备,就算还有放不下的情思,也必然是父亲单方面的。曾经无法洞察到这一切的她,在步入了和叶布舒那深刻而病变的婚姻后,就渐渐的明白了。真是很讽刺,甜mi的爱并不能带来什么感悟和成长,它只是单纯的热烈而已。而疼痛纠结的爱,却能让人领悟出很多东西,也能让人急速的走向成熟。

父亲眼里的愁,太浓了。如真是要斗,必然输。或者,他已经输了,只是在等待宣告败北的那一刻到来,也许从拥福临为帝的那一天起,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知道此时他还有没有机会回头。东莪的鼻腔酸了,这个她最在乎的人,看似叱咤风云的高高在上,命运却并没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忧虑沉重的扩散开来、纷乱闪射。曾答应过父亲,在以后的日子里,不问“为什么”。可近来发生的事太多,她被积压而生的诸多疑问压的喘不过气来。但是自古女儿不涉政,就算和父亲没有那个约定,恐怕她也无法得知真相。

此时此刻她不禁蹙紧了眉头,为父亲焦虑起来:阿玛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叶布舒是这样、对泰博儿奇也是这样!难道真如诽谤他的那些言论一般,在“代天摄政”的绝对集权中,他迷失了自我,失去了开国之前的那种英雄豪气,渐渐变成了一个浮沉在朝权中的政客了吗?他关心的事只剩权利了吗?阿玛是这样的人?

转而她乏力的闭上了眼来,她深深的明白,朝堂的巍峨下堆砌着腥臭难闻的争斗。不管父亲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和选择,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他。因为她相信父亲也了解父亲;在战场上他勇猛无畏,在权斗中他却步步为营,唯恐局势因此而变得动荡不安。也许他会残酷的反击,但是他绝不会凭空的xian起朝中的风浪。在他摄政的这些年岁里,他兵权在握,随时可以发动政变。且有两位叔叔一心想要支持他称帝,可是他兵符在手,却没有这么打算过。那些对他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朝臣,他都严厉的制止过他们,让他们将“心思”和更多的尊重放在皇上的身上。他是真的想好好扶持皇上,等将来他长大了,就把这锦绣的山河交到一个雄心万丈的好皇帝手中,这样也不枉女真数代的的梦想得以成真,更不枉皇玛法十三副盔甲起家风云一世,为此戎马一生。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父亲连叶布舒也不放过?那是他的女婿啊!他到底是因为自己遇刺而迁怒于叶布舒,还是因为“太宗四子”这个不可改变的出生,刻意排挤他呢?

泰博儿奇呢?他曾经欣赏至极的一个年轻人,就因为现在用不上他了,就将他扔在一边了吗?连“台吉”都不给他做?将他排开在蒙古贵戚之外?东莪收紧了手指,焦虑得捏出了汗来,她感到迫在眉睫需要找个机会好好同父亲聊聊。对于她来说父亲太重要了,她不能允许自己默默看着他离他们越来越远。

父亲的变化,将他自己、女婿、曾经赏识的年轻人都牵扯了进来,他为什么而变?叶布舒他们为何受到父亲的压制?恐怕这已不仅仅是家族内部的问题,若是父亲执意走下去,会不会众叛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