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陶明桂不知所措,央求汤丙奎道,“能不能宽限几日再送去?”

“不行!”汤丙奎摆摆手,正要放开喉咙吼几句,似乎又觉得不妥,便立即换出一副腔调,嘴巴也向陶明桂伸过来,显得很是关心,又很同情地对陶明桂说,“我说明桂老倌呃!人心都是肉长的!凡事都得放在手板上掂一掂,再放到心里打几个回转.我硬说要你现在拿出谷来吧,你又拿不出,外人看见,会讲我汤丙奎在逼你.可你拿不出谷来,那边的壮丁在等着你送谷去.昨夜里我跑了一个通宵,在三保那边给你买下一丁,你不拿谷出来,这又何式搞咧?”

“汤保长,你总得让我想想法子呀.”陶明桂几乎在哀求汤丙奎,“我…我眼下确实拿不出来啊.”

“你拿不出来?”汤丙奎故作沉思片刻,这才抬起头来,显得为难的样子,缓缓地说,“明桂老倌,我白跑事小.可你咧?还是得出壮丁!唉!我这不是老太婆探空心?替他人着想?你看何式搞?主意你自个儿拿罢!”

“……”听罢汤丙奎这一番话,陶明桂顿时不寒而栗.

“好罢,”汤丙奎看看陶明桂,带气地一甩袖子,“你既然拿不出谷,也就算了.三保那边由我去退信.这边,你就准备出丁吧!”

“不,不,不!”陶明桂见汤丙奎起身要走,一连说出三个不字,下面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汤保长!”在房里的陶明桂堂客听得真切,这时她含泪跑出来,手抹着眼泪对汤丙奎说,“我们家里商量好了,卖掉一条牛,你急着要谷,就牵条牛走吧.”

“这?”汤丙奎假装一楞神,口是心非地说,“好吧,我牵条牛走,等于是我拿六十四担谷买你一条牛!”

正当汤丙奎牵着那条水牛牯走到屋前的禾场里,那牛“吽——”地一声叫.牛这一声叫不打紧,却在陶明桂的心里像扎上一把刀,低着头,两手紧紧地按在胸口上.陶明桂堂客咧?她“哇”地一声,哭着跑进房去.

“汤丙奎!我跟你拼了!”随着这一声吼,庆福象一头愤怒的狮子从里间屋里冲出来.本来,德福,庆福就不忍心看到这一幕悲剧,都呆在里屋冒出来.刚才这一声牛叫,庆福再也呆不住了,他扑向汤丙奎……“这?”汤丙奎听道吼声,转过身,看到庆福朝自己冲了过来,一惊,失声喊道,“庆福伢子!你……”

话还没落音,只听“嘭”地一声响,庆福倒在阶基下的沟坑里,这不是庆福自己摔倒的,而是紧跟着庆福从里屋跑出来的德福一把搂住了他,把他摔在沟坑里.

“爹——!”庆福人还未从地上爬起来,就高声喊道,“卖牛还不如让我替你当壮丁!”

“…….”陶明桂没吭声,他没听到庆福的话吗?不,他听见了.只是庆福的话在他身上没有引起什么反应,他像憨子一样站在禾场里.

“嚯!”没想到庆福的话在汤丙奎的身上却有了反应.别看汤丙奎脸上的皮肉未动,但从他嘴里发出来的一声笑来看,他是害怕听到庆福说这话的.就是他这害怕的一闪功夫.他摇摇头,眼瞟着庆福说,“你当壮丁?年龄还不够哩!”

眼睁睁地看着汤丙奎牵着那条水牛牯子走了,走远了,陶明桂脑壳里“嗡”地一声响,身子似乎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天和地也一起旋转起来.他赶紧伸出手想要抓住个什么东西,靠一靠.可他人站在禾场里,什么东西也抓不到,身子晃了两晃,就“嘭”地一声,扑倒在地上,嘴里喊着:“那该死的中签……”

响声和喊声把德福和陶明桂堂客从伤心中震惊过来,两人扑了上去,呼喊道:“爹!”

“明桂!”

“活该!”庆福两手叉腰,两眼怒视着他爹,嘴里埋怨着.

“庆福!”陶明桂堂客和德福几乎同声对庆福说,“你莫再伤爹(你爹)的心……”

“不是我伤他的心,是他自己糊涂.这个家我呆不下去了!”庆福说完,一哼鼻子,抬腿就走.

“庆福,”德福顿时血充脸庞,扑上去要阻拦庆福,“你?”

“他心里有气,让他出去消消,”陶明桂这时也清醒了些,他喊住德福.

陶明桂堂客对德福说:“他心里有火,你拦也拦不住,等他火气一消,他自己会回来.”

还是爹娘知崽心.天断黑后不长一会时间,庆福回来了.

“庆伢,快去吃饭,”陶明桂堂客告诉庆福说,“饭已热在锅里.”

“吃甚么饭?等着喝凉水吧!”庆福没好气地对娘说.话音虽不重,份量却不轻,“两条牛卖掉一条,只怕那一条也保不住.”

“你说甚么?”陶明桂一怔.

“爹,风是雨头,屁是屎头.他姓汤的看中的不是你这个壮丁,看中的是你的牛.你让他牵走一条,他还会惦记另一条哩!”庆福说完这话,转身走到他自己的小房里去了.

陶明桂堂客收拾好碗筷,走进房来.小儿子洪福已经睡下,老倌陶明桂呆呆地坐在靠床的椅子上,似乎还在默神着白日的事.她晓得老倌心中难受.也冒去惊动他,迈着轻轻的脚步向女儿的房间去了.

“妈,”应花正在昏暗的小桐油下补衣服,见娘进来,说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呵?”

“唉——!”陶明桂堂客长叹一声,坐在应花的床边上,“眼下说不上来,我默神庆福的话,真要是那样……”

应花见娘的话冒往下说,眼泪扑嗦嗦地掉下来.忙停下手中的活,坐到娘身边来,小声地说:“妈,你可要挺住啊!你挺不住的话,爹可没有主心骨啦!”

“我晓得,”陶明桂堂客抹去脸上的泪水,轻声地道,“庆福说的那些话,有些道理.无风不起Lang,汤丙奎真要再做那样的事,往后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应花一冷丁,问娘:“你是说汤保长还会要对我家使坏?”

“嗯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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