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夜,是那样的黑,是那样的昏,是那样的暗.

天空像一幅黑幕,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远处的天边,露出一片片灰白的亮光.

风停了,树梢挺得笔直,树叶没有声响.朱家湾很静,静悄悄的.十几户人家,除陶明桂家以外,全都熄了灯,大人和细伢妹子都已经入睡.

陶明桂堂客从女儿的房间走到自己房里来,不声不响地睡下了.此时的陶明桂却站起身来,端着小桐油灯,走出了房门.他是去找庆福,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嗯?汤丙奎看中的是我家的牛?庆福这话是听谁说的.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问么子啰?啰啰嗦嗦的,烦死人啦.”庆福脚冒洗,衣裤也冒脱,侧身躺在**,脸朝着里边.

“庆伢?不是爹糊涂,是冒得办法才卖牛的.”陶明桂站在床前,向庆福解释道.

“你还以为你清白?”庆福听罢陶明桂这番解释的话,肚里的气又窜出来。他气呼呼地翻身坐起,对着陶明桂呐喊道,“你上了汤丙奎的当,还把他姓汤的当好人!”

“好,就算我糊涂.”陶明桂两眼直直地看着庆福的脸说,“可你也得讲个明白,这些话是听哪个讲的?”

“天勤哥.”

“是他?”

“是他!”庆福反问陶明桂,“怎么,你信不过他的话?”

“天勤倒是个稳重的人!”陶明桂不太相信,追问道,“他还说些什么话?”

“天勤哥还说,汤丙奎一肚子坏水,你抽中签,要去当壮丁,一定是他捣的鬼……”

“这些话昨夜里庆伢也说过,何解这时又成了天勤讲的?嗯!一定是庆伢自己的话.”陶明桂心里这样默神道,不想再听庆福说下去,转身走了.

其实咧,陶明桂想错了.庆福告诉他的那些话,确实是天勤讲的.庆福那天赌气从家中走出,就到天勤家里去了.天勤也劝庆福回家,还让庆福提醒他爹陶明桂,免得下次再上那汤丙奎的当.只是天勤的话和先天夜里庆福信口开河说的那些话不意巧合,也难怪陶明桂有些不相信.

陶明桂不太相信是汤丙奎捣他的鬼,可是有人相信呀,且相信的人还不少哩!这日,德福从青龙铺赶场回来,就对他爹说:“爹,外头都讲起风了,说你抽中签的事,那硬是汤丙奎捣的鬼,还说那姓汤的并不是存心叫你做壮丁,而是打上我家那条水牛牯子的主意.”

“你又听谁讲的?”陶明桂默神起庆福讲的那些话,抬头问德福,“莫不是听柏树冲那个天勤讲的?”

“哎!”

陶明桂话还未落音,德福还冒来得急回答他爹的话.突然从门外飞进这一声“哎”。父子俩同时一怔,眼睛模糊了,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中等个头,方脸,白净净的脸膛,眼睛不大,眼珠子黑溜溜的,眼眶下陷,显得很深沉.眉毛细长,像小脚女人的栁叶眉,说起话来,时不时一挑眉毛,很是生动.原因是他的天门高,头发长得上,又向后梳得溜光,额头亮堂堂的,那眉毛就格外引人注目,越发显得生动了。待陶明桂父子回过神来,才看清来人是汤丙奎.

“我说明桂老倌!”随着声音,汤丙奎跨进门坎来,没等陶明桂招呼,“呼”地一声,又一掀罩衫坐了下来,嘴里道:“明人不做暗事,我汤丙奎想要整哪个?那不是喝蛋汤一样容易!还用得着去捣鬼吗?只是我汤丙奎向来不愿意整人,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整谁,谁也不高兴啊!乡上让我当保长,交公事给我办,我又不能不办.当然啰,要办好公事,那能不得罪人?得了好处的高兴,冒得到好处的就骂娘!“有时,我自个默神,我当了这个保长,乡上咧?说我和乡亲们共裤连裆,不好好为乡上办事.乡亲们咧?骂我是卜三好的狗腿子,跟着欺压乡亲们!乡亲们咒我,骂我,我是有苦难言啊!幸亏我汤丙奎本事冒得,肚量还可以.要不是肚量大的话,我早就窜塘吊颈寻短路了.

“好啦!不讲那盘经,打另一盘讲吧.明桂老倌,你讲讲看,那天你抽中签,我在不在你跟前?”

“冒在跟前.”陶明桂老实地说,他回答这话时,眼睛盯到了汤丙奎的脸上.汤丙奎脸色不变地继续问道:“签是你自己亲手从签筒里抽出来的吧?”

“是的!’陶明桂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汤丙奎头一扬,眼睛瞟着德福,对陶明桂道,“可是外头又何式讲?说是我汤丙奎搞名堂,设好圈套让你明桂老倌抽中签.这些屁话,我不想听,又不能不听.我搞冒搞名堂知内情的人不当真,不知情的人就跟着扇风点火,外人我就不去管他,现在连你家德福都信了那些屁话,你……”

“……”陶明桂听罢汤丙奎的这番话,很尴尬,想说句么子话来搪塞一下,也不晓得怎么讲好.德福冷冷地看了汤丙奎一眼,也不搭腔,自顾进里屋去了.

“明桂老倌呃,你也不要责怪德福,”汤丙奎接着他上面的话又道,“他听信那些屁话,错不在他身上,我也不会怪他,德福是个稳重人,从不在外头乱说么子不该说的话.但,你明桂老倌可要管管你那庆福伢子!他那张嘴巴信口开河,还跟柏树冲的田天勤那家伙一唱一和,到处乱讲是我在搞鬼!那些屁话也是从他们两个人的嘴巴里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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