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他娘的蛋!”田月先气愤地骂起来,“我舅舅窝藏壮丁,与我田月先有么子关系?”

“关系大着呢。”牛益善嘿嘿地笑道,“不过,这中间的道道,不能告诉你。我们已经搭信,叫你舅舅裘四来。他来后,你得帮我们向你舅舅要人。一句话,他不交出那个窝藏的壮丁,你就别想出班房,直接去当壮丁好啦!”

“放你娘的狗屁!”田月先怒极反笑,“我才不管你们的闲事哩!快些放我出去!要人去找我舅舅,找我做么子?你抓我舅舅不还好些?”

牛益善一时答不出话来,只得冷冷一笑,丢下一句话:“随你管不管,你舅舅不交出人来,你就莫想出这个班房!”

牛益善说完,转身就走。班房里的田月先听了这话,气得直跺脚。躺在稻草上的天勤坐起来,挪到田月先跟前,开口说:“月先,你过来,打我一顿。”

“打你?何解?”田月先听了这话,很是不解。

“你先打,打完后我再告诉你。”天勤认真地说。

“不,”田月先说,“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打你。”

“既是这样,我就先告诉你。”天勤说这话时,声调都变了,眼眶也湿润起来,“是我害得你坐班房的!……”

“不可能!我不信!”田月先打断天勤的话。

“我说的是真话!”天勤接着说下去,“我八岁死爹,你十岁没有父亲。你我都是苦水里泡大的。穷人帮穷人,我冒帮你,却害得你坐班房。你不打我,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你打我,消消你的气吧。”

“你都病成这样,我怎能下得了手?”田月先也认真地说,“你硬要我打你,也得叫我打个明白。你是怎样害我坐班房的?”

天勤含着泪水,把前天下午和刘春如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地告诉给田月先。田月先听罢,不但不责怪天勤,反倒高兴起来:“天勤哥,你是好样的!你一句话,害得刘春如和他那帮乡兵,跑了两个通宵。我坐坐班房,也值得。我早就想要捉弄一下刘春如,就是不晓得何式搞。你这回呀,说真格的,是帮了我的忙哩!刘春如抓我坐班房,这不要紧,我舅舅不会罢休。他会找刘春如算账,刘春如能惹得起他?笑话!县里的张督导都怕我舅舅。这回,等着瞧吧,有好戏看啰!”

“唉,”天勤痛苦地说,“我哪有心思看戏啰。害得你坐班房,就够我难受了。”

“天勤哥,你千万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田月先一边安慰,一边告诉天勤说,“你也莫到外头去讲,免得这风传进我娘的耳朵。我娘要是知道,因为我舅舅窝藏壮丁,害得我坐班房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她定会去找我舅舅吵闹。你不知道,我那个舅舅最怕我娘。”

这回轮到天勤不解了。他问道:“你舅舅怕你娘?”

田月先继续说:“实话告诉你,我娘恨死我舅舅啦!动不动就咬牙切齿地咒他不得好死!听我娘的口气,好像裘四还不是我亲舅舅,可能是五伏内的堂舅舅。平时,裘四给我娘钱,我娘不要他的钱。还口口声声地说,他的钱不干净!他给我钱,我也不接。不,是娘不准我接。娘不在场时,我也接过几回。我心里默神:不接白不接,反正我家穷。舅舅的钱干净不干净,我不管。我只保证我自己不偷不抢,不干缺德事。”

“你娘恨你舅舅,骂他咒他,不要他的钱,这中间一定有事情瞒着你!”天勤听罢田月先的话,默默神说。“你想过这些冒?“田月先点点头说:“这我也默神过,我舅舅不是个好家伙!”

“那往后你要和你娘一样,穷要穷得有志气!”天勤很认真地看着田月先,“不能再要你舅舅的钱,你能做得到吗?”

“这?”田月先沉思片刻后,说,“从今往后,我不接他的钱就是。”

“好!”天勤听了这话,高兴地拍拍田月先的肩膀,“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出乎田月先,不!出乎刘春如的意料之外的是,当天下午,裘四冒到乡公所来。

第二天,裘四还是冒来。

第三天,裘四依然冒来。

到第四天上午,正当刘春如等得不耐烦,坐立不安,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的时候,裘四来了。

他身穿青布长衫,头戴黑毡礼帽.右手拎着一根文明棍,左手手臂上带着一个红袖筒。他走进门,文明棍转到左手上,右手拍拍左手臂上的红袖筒,其意是说,三青团教导裘四莅临乡公所来了。

乡公所的大房子里,刘春如右腿压左腿,背靠着椅背,斜眼盯着裘四问道:“裘教导,你来乡公所有何贵干?”

“哦?”裘四看也不看刘春如一眼,往一把空椅子上一坐,两腿分开,眼观房顶,道:“房子里冒狗?哪来的狗叫?”

“裘四!”刘春如挨了骂,蹦了起来,“你?”

裘四咳咳两声,站起身,用文明棍敲敲地板,大声喊道:“卜乡长——,卜基元。”

卜三好从里间屋走出来。裘四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来,对卜三好道:“县政府来信。”

卜三好从裘四手中接过信,打开来,见信是这样写的:嵩南乡卜基元乡长:关于三青团教导裘四窝藏壮丁田天俭一事,经县政府查明,不属实!你乡随便关人,乃国法不容。望速放人。否则严加查办!

卜三好眼睛睁得像要掉出眼珠子来,他看着刘春如的脸,仿佛在对刘春如说:你惹的好事!刘春如不敢正眼看卜三好,却斜眼盯着裘四,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又冒说出来,咽进喉咙里去了。

裘四咧?他拍拍左手臂上的红袖筒,头一昂,文明棍一提,也没有去搭理那卜乡长和刘春如,大摇大摆地走出乡公所的大门,坐上轿子走了。刘春如望着离去的轿子骂道:“他娘的个脚!简直是屎屙到老子的头上拿尿洗!不行,老子得跟他算一回总账。”

*****如果朋友们觉得这本书写的还不错,还请收藏,推荐一下,需要您的支持与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