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汤丙奎不同意。他嫌自己的堂客生得不如刘春如的堂客漂亮,领她上长沙有失自己的体面。但,他没有把他不赞同领堂客们进城原因告诉刘春如,而是转了个大弯,对刘春如说:“乡队长,带着堂客们进城,是个累赘。我看还是不带的好。”

“带上好,带上好。”刘春如冒听出汤丙奎的话外有话,兴味蛮浓地说,“俗话讲,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你我这一遭出门,十天半月,何式不带上堂客咧?”

“哎,”汤丙奎马上道,“我不信城里的姑娘,勾不住你乡队长的心?”

“喔?”刘春如一怔,连声说,“是的是的,在这方面,还是你汤保长精啊!哈哈哈!”

“嘿嘿嘿,”汤丙奎也满意地笑了。

立春过了天,春风拂面,红日当空。四个轿工抬着刘春如和汤丙奎上长沙,一路上轿子几乎冒歇脚,到半下午时分,就赶到长沙城外。刘春如大声道:“停轿!”

四个轿工赶忙止住脚步,放下轿子。见刘春如下轿,汤丙奎不解地问:“刘乡队长,还冒进城,你怎么就下轿?”

“好让轿工赶早打转呀!”刘春如告诉汤丙奎说,“他们四个跟你我一起进城,到哪里去找住的地方?还不如你我两个辛苦一会,走路进城罢。”

汤丙奎很赞同刘春如的话。四个轿工咧?此时,你望着我,我看着他,无可奈何,转身往回走。别看他们嘴里都冒说什么,心里却都在骂,骂刘春如和汤丙奎心太狠毒!眼见轿工离去,刘春如和汤丙奎两脚开步进城。刘春如在前,汤丙奎在后,刘春如道:“我说丙奎老兄呃,今日我能进城,还搭帮你哩!要不是你作主扣下田天俭和章仁凤的优待谷,想进城肯怕不会这么顺当!”

“哪里哪里,”汤丙奎两步赶上来和刘春如并肩而行,“在嵩南乡,谁不晓得你刘乡队长腰包肥?没有六十四担优待谷你照样上长沙来!”

“那倒也是的,”刘春如说,“这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舍得……”

“只要耍得快活,哪有不舍得咧?”汤丙奎打断刘春如的话,“再说,你刘乡队长腰包里的大洋,哪一块得来又太难呢?”

“这一?”刘春如被汤丙奎一句话问住。他默默神,心里默神到陶明桂那两条牛,赶忙回敬道,“我的大洋来得容易,哪里比得上你得陶明桂的两条牛容易呀?”

“唉,”汤丙奎叹了声气,说道,“刘乡队长,你再别提那两条牛……”

“怎么啦?”刘春如不等汤丙奎把话讲完,就问,“是不是你爷老倌咬筋?”

“何止是咬筋咧?”汤丙奎说,“连骂带吐唾沫,我都快成熟货了!”

“那个老糊涂!”刘春如一咬牙,骂起汤九老倌来,“他要是我的爹?我不认他!”

“我比不得你啰,”汤丙奎说,“我要是和你一样当乡队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回家,我爹他管得着吗?”

“连堂客也不要?”刘春如嘻笑地且打趣地盯住汤丙奎的嘴巴,问。

“不要,”汤丙奎说,“她和我爹一个鼻子眼出气,要她做甚么?”

“哦?”刘春如听罢汤丙奎的话,一怔,“这我可是头一回听到。”

“以前我冒跟你说,你何式听得到?虽然她冒跟我硬着作对,可我晓得,她心里不向着我!”汤丙奎又“唉”地叹了一声,说道,“我在家里里,就跟古时候的皇帝一样,孤家寡人。默神往后的日子,我的家里还不知有没有我落脚的地方?”

“嗯,爹跟你作对,堂客的心不向着你,在家的日子是不好受。”刘春如十分同情汤丙奎。随后,他又安慰汤丙奎道,“默那些神做么子咧?出门在外,甚么事都往脑壳后边去。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喝凉水。只要今日快乐,还管明日做么事!往后,你在家呆不住,就到乡公所来!我让手下的弟兄给你收拾一间房,开个铺,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夜里一人睏不着觉,叫两个弟兄出去跑一趟,抓只野鸡陪你如何?”

“那就要托你刘乡队长的福啰。”汤丙奎笑了。

说着,走着。走着,默神着。刘春如和汤丙奎,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门口。从城门口进出的人不少,经过城门时也很随便,谁知他俩刚要经过城门,从城楼上下来两个站岗的士兵,拦住他们。拦者是谁?正是田天俭和章仁凤。

冤家路窄!这日下午,正逢天俭和章仁凤在南门城楼站岗,刘春如和汤丙奎城外下轿,步行进城,引起他俩的注意。尤其是当他俩认出步行者是刘春如和汤丙奎之后,往日逃壮丁的苦楚,立刻浮现在眼前。章仁凤两眼冒火地对天俭说:“天俭哥,找个岔,把这两个家伙收拾一顿!也解解我心中的恨!”

“找么岔咧?”天俭默默神,说:“有了,我先问问他们,三十二担优待谷给我家里送去冒?要是冒送去,这就是个岔!”

“如果已送去咧?”章仁凤问。

“那就算他们还有点良心,”天俭说,“便宜他们这一回罢。”

“好吧,我去问他,”章仁凤说着,就要下城楼去。

“慢些,”天俭喊住章仁凤,你那样问他们,没送去他们也说送去了,你何式识破他们的假话?”

“那你的意思是?”章仁凤止住步。

“等我来,诈诈他?”天俭说,“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天俭和章仁凤拦住刘春如和汤丙奎,刘春如和汤丙奎同时一征。待他们抬起头来看对方时,顿时惊住。汤丙奎脑子醒悟得快,先打起招呼来。他那张脸,就象久雨后见到了大晴天,马上堆起一脸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