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坐落在皇城的中心,巍峨庄严。金宫百里,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的气势。九重宫阁在午日下金碧辉煌。

御书房内,凤琴歌脚踩着干净的青玉石地板,冷静的望着前方。

青竹支开的纱窗镂着繁复花纹,窗台上栖息了一只嫌活腻了的老蝉,肚子一鼓一鼓,发出刺耳难听的鸣声。

凤无情在御椅上端坐,坐下只立了大皇女与她。凤无情还未从刚才的事情中消怒。恨恨的拍了下桌子,火道:“这曹梅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为她曹家喊冤,差点让朕都下不来台!”

“这曹梅不但不识好歹,更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她之前为这件事在京城衙门已经闹过好几次了,都被周知府给压了下来。她现在胆子越来越大,竟敢到母皇你跟前来告状!不如,皇儿派人,去杀了她!’凤琴书阴沉着脸色,建议到。她旁边放的宽大椭圆叶子的绿色植物为她更衬托了一抹阴冷。

凤无情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现在不宜动手,今天的事刚过,很容易让人怀疑到歌儿身上!”说着转过头,看向凤琴歌,眼色沉沉。只觉得她今日倒是有些安静,没有当场杀了那曹梅。也没有暴怒,问道,“歌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你的功力,你怎么会被扔到乱葬岗去?你之前可吃过什么东西?’凤无情直切入题一边说一边坐到那镶了南海宝珠北山翠玉的御椅上。

凤琴歌故作清咳了一声,凤琴书立即拐过头紧张的望着她。

对细微事物的贴至如微的观察,本就是凤琴歌必修的一门功课。早形成了本能。不论是火场上凤琴书与上官玉辰见着她震惊且恐惧的表情还是现在她的害怕紧张。都让凤琴歌断定一件事情,她的死与她们两人脱不了干系。但是自己对当时的情况不明,更无证据。现在还不宜说出来。先糊弄过去一给这大皇女敲敲警钟,二待自己查清后好抓住她的把柄。

记得醒过来时自己的身上是散发着滔天的酒味。她答道:‘那晚上皇儿没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倒是喝了不少酒。——’

凤琴书袖中的手一颤,紧紧攥成了拳,眼紧紧盯着她眼前方插着新鲜花卉的汝窑美人瓢。眸中爬满狠厉的线条,身体紧绷。她整个人就如一根绷紧的弦只差弦断。静等着她下,如果她说出来,如果她说出来-

可没有了。

静静的呼吸之声,‘之后的事情皇儿已经跟母皇说过了。”

话一落,凤琴书立时便松了气。弦也放开开转为平稳。只要她自己不说,那她就有办法让这件事情查不出来。

凤无情眉毛一凝,没想到这么简单,沉声问,“都是什么酒?谁拿给你的?闻着有没有什么特别?”

“倒没什么特别,是五十五年的玉娘春,自然是小厮拿给我的。’

凤无情眉头顿时一蹙,如丘峦般,心里暗骂道,蠢货!自己派去监察她的暗卫都死了,她还没有一点察觉!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废物除了一身功夫简直没有脑子,但暗卫被杀之事她又不能说。

此时,凤琴书上来赶紧圆场,据理分析道;‘四妹这几年行为太过放肆,惹了不少仇家。昨日之事又很诡异,想来是上天给四妹的一个警告暗示,并无什么恶意。只要四妹严于克己——”

还不待他说完,凤无情已打断,冷冷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向太监吼道,“吩咐礼部侍郎,务必给朕查清此事!”

之后皇上便变得很烦躁,直让两人退了下去。两人依言退下。

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礼部侍郎却没有把让他查清的事当成事儿。因为一,这紫王爷还活得好好的,即便是害了也是谋杀未遂。二,她作为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正直之臣,看这紫王爷如看一条在啃食社稷大梁的害虫。三,半年前,她曾血洗当时反对皇上政见的曹将军一家。所谓兔死狐悲,虽不知原因,她们对这四皇女也很为忌惮厌恶,巴不得她死。于是此事不了了之。当然之后凤琴歌自己翻案则另论。

凤琴书在走出御书房后于宫墙旁附着凤琴歌的耳边,先阴沉的低笑了一声,后嘲讽的说了一句话,“想不到你对这男人,竟深情到了这般地步,倒是他的福气。”

说完就留了一个背影,凤琴歌瞪着红红的宫墙,直皱着眉头像那句话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意思来。

便不再庸人自扰,让人把自己送回了紫王府。

马车上颠簸了有一个多时辰,在凤琴歌感慨这紫王府竟如此偏僻之时,终于停了下来。见到了那镶狮头的大门。而王府所处位置,让凤琴歌惊愕了一会儿。紫王府依山傍水,环境清幽。甚至偏东侧还有一大片竹林。抬头便能看到山头的云雾。

而进门,更是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竟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凤琴歌暗叹了一番,却心中疑惑。为何把凤琴歌的王府放在这样偏远的地方?

刚踏进院落,便看到乌压压跪了一群恭迎她的人,头紧贴着地,不敢抬起半分。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极为害怕,便冷冷的道;“起来吧!”

又没有情绪的问道:“管事的呢?”

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衣女子站了出来,脸色惨白,不敢看她一眼,怯懦的道;“奴婢碧萧参见四皇女殿下!”

凤琴歌点了点头,露出威严之色,“本王今天送回来的人呢?”

这女子恢复了几分沉稳,有条理的回道;“萧侍君奴婢把他安排在了青龙殿旁的芙蓉院,皇上派来的太医已经为他诊治过了,也吃过了药,此刻正在休息。’

凤琴歌嗯

了一声。对这处理还算满意。简短的命道,‘带本王去芙蓉院!’

热风呼呼在凤琴歌这里就是如春暖风。蝴蝶毫不知热于万花丛中曼妙起舞。亦有愣头愣脑的跌跌撞撞闯到人衣摆上又弹开去。

路过两亭三阁方行到芙蓉院,此时夏季正值芙蓉花开。亮丽的粉红色映了大半个池塘。

不由让人想起王昌龄有名的《采莲曲》: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进了芙蓉院的门,两个太医仍在原处恭候。凤琴歌不来,她们是不敢走的。太医一身官服,见到她便躬身行礼。“紫王爷!”

凤琴歌点了点头,淡淡问道;“人怎么样了?”

一个资历较老的答道:“回王爷,这萧侍郎遍身都是伤,有的地方肉都绽开了。再加上他发了小烧。状况很危险。但好在他身体底子还不错,经过服药降温,现下烧已退下。基本无碍。吃的药,下官已交给王爷的小厮。;需要敷的药,倒是王爷府的血炼膏是最好的。”

凤琴歌抬眉,点了颔首,吩咐身边站着的管家,‘你去把府中的血炼膏拿来!’

管家碧萧眼中闪过不确定的神色,但终不敢违背。领命而出。;两名太医对视了一眼,双双眼中滑过惊讶。

凤琴歌罔顾她们神情,眼神瞟了一眼**躺的人。此时小厮正喂完他汤药,把他身体放下。罗帐挂好。回头冷淡的问道:‘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另一名太医接答道:“他身上的伤及骨肉的伤口下官已经缝好,但此时正值夏季,容易出汗。还请王爷吩咐下人多注意为萧侍郎清洁,以免感染。造成大的麻烦。”

凤琴歌点了点头,“如此,两位太医辛苦了!”

“不敢不敢!’两位太医诚惶诚恐,凤琴歌不找他们麻烦就好了,哪里敢说辛苦。

待太医被送走后,碧萧拿着一小瓶血炼膏回到芙蓉院。凤琴歌见状眉头一皱,

“怎么这血炼膏就拿了这么一点?”

碧萧两腿刚跨进门,听见这一不高兴的问句。腿登时发软扑通跪下。

“回,回王爷,这血炼膏只要一点就能发挥奇效。况且这血炼膏平时是王爷您专用之物,这萧侍郎不过一小侍——”

“好了!”凤琴歌阻断了她下面要说的话,劈手一夺,将膏药拿下,冷声吩咐;“你下去吧!’

碧萧自是巴不得走,退下的步伐速度堪称丫鬟中一绝。凤琴歌抬了抬眉,径直走向床榻之位。

丫鬟迅速为她掀开罗帐,罗帐中,萧若卿平身躺着,汗湿枕席。算算时日,此时正值午后,天气愈加闷热。蝉鸣聒噪之声尽盈于耳。没有一丝风。萧若卿今日那件破破烂烂的外袍已被脱了,只着了里衣。但明显可看出里衣已被汗湿,紧贴身上,勾出他的身姿。额头上豆大汗珠往下滴,顺着太阳穴往下淌,湿了一大片墨发。他睡得也很不安稳,古铜色的脸上显示难受的神色,鼻腔呼吸粗重。

凤琴歌神色顿了顿,不由的把手伸出,擦拭他额际的汗。她本修了幽冥神功,手冰冰凉凉。萧若卿碰到这冰凉的物什,意识朦胧中觉得很舒服。忍不住把脸往那冰凉物什上贴,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凤琴歌却是一惊,脑子轰的一下炸开。手触电似的慌忙收回。站在床的边缘,紧攥着那残留汗水和清晰温暖触感的手。只觉呼吸不稳,脸颊暗红,心头砰砰乱跳。跟擂鼓响一样。

好一会儿,凤琴歌呼出一口气,面上恢复冰雪般冷淡。把手中小青瓷瓶递给床旁侍立的丫鬟,冷声吩咐,“你把药给他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