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一听凤琴歌的森然语气,刷然身体一震,如遭雷劈,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只懂得磕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凤琴歌冷冷一笑,“饶命?”她转过头眼神魅惑的看向箫若卿,声音婉转勾人,如花语鸟声:“若卿是不是也觉得本王应该饶了她?”

箫若卿一怔,没有迟疑的走下床,手一拱,表情严肃道:“方才若卿也在外面,可以作证,小翠她并没有说王爷的坏话,只是有些埋怨王爷在下雨天让若卿赶过来,怕若卿染了病,实在算不得坏话,求王爷饶了她。”

凤琴歌闻言笑了笑,说的倒是实话,但那笑里面却尽是寒冷:“小翠?!叫的这样亲热,敢问小翠,箫公子是你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担心他会染病?”

那森寒带着笑意的语气丫鬟一听更是身体哆嗦,颤抖的回答:“奴婢僭越,但奴婢只是把箫公子当成自己的主子,才会出言关心,并无其他,都是奴婢的错,但求王爷饶了奴婢的命!奴婢情愿一辈子再不出言一句,宁愿当个哑巴!”在紫王府,犯了这样嚼舌根的错,当个哑巴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所以这个聪明的小翠迅速为自己找了条出路。

但见凤琴歌眼神冷冷一眯,听着箫若卿又毫不懈怠的继续求情道:“王爷,这一切都是因若卿而起,小翠她真的没有犯什么错,若卿也即将被王爷赶出王府,若卿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低贱之人,我们低贱之人之间互相关心一下,要罚也应该罚若卿,求王爷饶了小翠,若卿任凭王爷处置!”

箫若卿不知道的是,他说的话不是在找解决方法,而是在火上浇油,因为他根本没弄明白凤琴歌为何生气。果然箫若卿话刚落,只听一道强烈风声,小翠的身躯被一甩抛高,砸到屋内的墙上,再重重的落下来,唇角溢出鲜血。

箫若卿听见响动,看见这场景,瞳孔猛的睁大,惊叫道:“王爷!”

可凤琴歌哪里会给他护这丫鬟命的机会,袖子再次伸出,一招毙命,那本躺在地上挣扎蠕动的痛苦身影,脖子中央出了一道鲜艳的红痕,不过片刻,气便断绝,了无声息。

箫若卿惊颤在原地,迈开一半的脚停住不动,瞳孔睁到最大,身上一层层寒意从脚底漫到头顶,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皇家的人心险恶和无边的邪恶黑暗,他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凤琴歌的时候,便是有人拿酒害她,她毫无心机的喝下,结果倒在地上。而今日这个刚才还在关心他活蹦乱跳,生机勃勃的丫鬟不过一瞬间却已经殒命。他在家里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的生活黑暗没有未来和尽头。但现在他觉得那里至少有生命保障,可这里,却完全是彻彻底底的视人命如草芥,不过是说了一句埋怨她的话,她却一招把这个丫鬟杀了,这一刻,他似乎真的能将脑子里这个迷人带着致命吸引力的人与传说中那个杀人如麻冷漠如斯的人联结在一起。这样的陌生这样的看不透这样的远。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已经渐小,只听凤琴歌冷漠的声音传来:“把她的尸体给本王抬出去扔了,别脏了芙蓉院的地!”

“是!”

尸体迅速利落的抬出去,那些侍卫们面上都无表情俨然司空见惯,尸体躺过的地板快速的被用湿巾擦了一遍,又用干毛巾再擦一遍,方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像,从未发生过。

凤琴歌冷冷瞥了一眼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箫若卿,声音冷清,仿若在大雨中发出鸣声的鸟,唇角浅淡的一勾,戏谑的道:“怎么样?看见本王杀人,有何感想?是不是想以飞速离开本王,然后秋云春水,千山暮雪,再不相见?”

箫若卿头一点点的扭回来,那看着凤琴歌的眸子里是一丝浓重怒意和沉重不解,却是答非所问:“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凤琴歌手抚了抚自己狭长的眼角,那黑色曜石闪烁着无比的邪恶和黑暗,整个人如忘川河畔盛开的彼岸花:“本王从来不屑于向别人解释,信我的,不必解释,不信的,本王也没有办法。”

箫若卿怒火中烧,一条生命就没有了,可这就是她的态度?!他双目如炬紧盯着凤琴歌,怒声道:“那请王爷也杀了若卿吧!与其一辈子良心不安,倒不如王爷给若卿一个痛快!”

凤琴歌讽刺的笑出声,眼神一冷,箫若卿整个身体直直往前飞倒在**,凤琴歌身体一俯低,箫若卿全身便被禁锢在**,她修长如青葱的手便在他那绷紧带着怒色的脸颊线条上抚过,每抚一下,箫若卿的呼吸就粗重一分,凤琴歌眼神妖冶,声音阴邪:“只是杀了个人,若卿就一辈子良心不安,那本王杀过那么多人,余生是不是就要被自己的良心折磨至死了……”

凤琴歌手缓缓往下移,落在箫若卿的心脏上,感受着那里面的温热跳动,眼神似乎有几分迷醉,对箫若卿猛然的身体一震枉然不顾,声音仍然阴邪魅惑:“你这么纯洁,本王又这么肮脏,可是纯洁的东西往往不愿意与肮脏的东西中和中和,你知不知道本王以往碰见纯洁的东西都是怎么处理的?”

凤琴歌眼神炯炯,散发着浓浓兴趣的看着箫若卿,似乎在等待他的答案。箫若卿紧绷着脸颊,心里忐忑不安,在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突然就心静了下来,只觉得今天晚上的凤琴歌不同于寻常,浑身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魅气,但似乎又有那种感觉,她内心里的某些东西在被剖出来,她真实的一面似乎正在向他展开,让他有些害怕但又很期待。

凤琴歌见他不回答一笑,似乎这样的结果早在她意料之中,继续自说自话,手也依然捂着那温热的心脏似乎不舍得离开,外面的雨停了一阵又开始渐大,叮咚雨声带来了一种奇怪又诡异的和谐:“似乎众人都喜欢纯洁的东西,但他们肯定没有本王喜欢的多。可即便是本王那么喜欢,那纯洁的东西却偏偏越来越远离我,并且总会有人把那纯洁的东西抢走,可本王从来没有还手之力。后来,本王就不还

手了,一当开始抢夺的人出现,不管他有没有竞争力,本王都会第一时间毁了他!然后,本王要是还是护不住的话,本王会连那纯洁的东西一并给毁了!若卿你可明白本王的意思?”凤琴歌眼神妖冶却带着一股能渗透心脏的心伤和悲凉,试探的问道。

箫若卿心头猛的一颤,然后剧烈跳动起来,在这样的时刻,他心里想的竟然是她说她很喜欢纯洁的东西,喜欢到要毁的地步,并且说他很纯洁,这是在间接的说喜欢他吗?

凤琴歌的手心自然也感受到了箫若卿心脏跳动频率的猛然增长,眉头一蹙,她当然不会往自己吸引住他这方面想,只当是他以为她会杀他而害怕了。当即手一挥,箫若卿身体一挺,便坐在了她的正对面,并且鞋子也自动脱掉了。

凤琴歌眉目清淡,声音冷下来,说道:“放心,本王不会杀你,但我们今日说清楚,你到底对本王感觉是怎样的?!本王要娶你你是不是打心底里不愿意?”

坦诚相对,这是第一次,这样的问题,箫若卿突然觉得呼吸紧起来,而对面凤琴歌的瞳孔里,是的的确确的认真,没有丝毫戏谑,他心里一动,面上也肃上薄薄的寒冰,质问道:“那王爷呢,是真心要娶若卿吗?”

凤琴歌身上突然竟生出一股颓气,全身泄气下来,似乎对箫若卿的回答不抱期待:“不然你以为呢?!”

“为什么?若卿配不上王爷,所有人都嘲笑鄙视若卿,在他们眼里我是最低贱和最不堪的,王爷没有理由娶我。”箫若卿在心里叫嚣着,拼命的想把这困扰他已久的问题刨根问底弄个清楚,这几乎是扭曲了他的灵魂让他痛苦不堪的问题。而他今日终于大着胆子说了出来,凤琴歌娶他只有一个理由,就像横江那天跟他说的利用,可是现在静下来仔细推敲那样的理由似乎也不堪一击。

凤琴歌唇角微拉,倒没有想到他是这样不堪的看待自己的,但她只觉自己心里的痛苦更甚,杀了一个人也并没有让她好受一点。她头枕着自己的手腕,淡淡道:“如果任何事都要找出来个理由来,那这世间之事就没有意思了,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想要娶他,不过是因为脑中的多巴胺分泌,生出让人兴奋愉悦的激素来,这种化学物质本王有什么可解释?怎么解释?!”

箫若卿并没有听懂凤琴歌后半截的话,但前半部分已被他充分理解,她说,爱上另一个人,想要娶他。是因为爱,因为爱对吗?巨大的喜悦铺天盖地的袭上心头,只觉得整个人就像是喜悦之海上漂浮的一直小船,完全被那浪头颠覆,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是完全忘记刚才的死亡,他颤抖着身体往前一步猛的抱紧凤琴歌,把她死死的搂在自己怀里,这个主动的拥抱使得他整个灵魂都在颤栗,声音更是颤抖激动的不像是他自己:“歌儿,我爱你!”这个拥抱花光了他全身的力气,这句话更是用尽了他必生的勇气,他都不知道那句话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但情之所至突然就有一股浪冲着,冲着他必须要说出来。在说出来的这一刻,突然心里就轻松了,最差的结果他已经在准备着,其实又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呢?

凤琴歌被这耳腔里传过来的话一激,愣在那里,这结果出乎她意料,她几乎以为箫若卿会像所有的狗血剧情那样因为所谓的正义和人间大义要与她完全撇清关系,却不想竟能听到这样一句话,随即一股暖流就缠绕满了心脏,而这个拥抱,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害怕和颤抖,刚刚他那对自己的看法总算让她明白他纠结在何处了,她不在其位,因而从未去认真体谅过别人对他的嘲讽,也没有想过他对这些闲言碎语的承受力,以至于到了让他讨厌自己的地步。轻轻的叹了口气,心里狠狠的一疼,就抱住了那个拥抱着她正身体颤抖的人。

两人相拥,互相传递过来的温暖,让两人心里百花盛放,外面雨声哗哗啦啦在伴奏着,箫若卿眼微微闭上,闻着传进屋内的清新的雨气,似看到了山谷崖旁兰花绽放,绿头彩翅蝴蝶振翅而飞。

凤琴歌心里还在被那句话狠狠撞击着,爱,他爱她。这话听起来毫不让人排斥,反而这软绵的话就那么一下子似乎就窜到了心的最里边。就像一根钉子猛的用板砖敲了进去,敲到最深处,躲无可躲。而这话的余波散后,凤琴歌就产生了对眼前人的浓浓的心疼,哎,算是奇怪了,这么个人总是让她轻易的就心疼,现在说了爱她后那心疼又是蹭蹭的往上涨,涨到冒泡,对身边这个人根本没办法狠下来,只能小心翼翼只能加倍的温柔。

凤琴歌放开他,语气放柔了道:“晚上你就睡这儿,跟本王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