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根骨的确不错,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却算不上绝顶,慈航静斋中便有几人,资质好过你。”孔贞宁一点儿也不含糊地直接说道。

虽然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但真的被孔贞宁说出来的时候,沈晏还是免不了几分小女儿的羞愤恼怒,脸颊都染上了浅浅绯色。

“既然如此,为何你要选我,不去选其他那些资质更好的?”口气都不大好了。

孔贞宁看到沈晏微微恼怒的小女儿模样,弯唇一笑,眼中满是柔和,如同长辈看晚辈玩闹时的纵容,没有丝毫要生气的意思。

“我说明我看中的不是你的资质,而是你这个人啊。”

沈晏当然不相信:“我看起来有那么傻那么好骗吗?”

孔贞宁呵呵笑了两声,话锋突地一转:“你知道我们慈航静斋一直追求的是什么吗?”

“你说的是长生?我可从来不相信那些东西,还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仙缘。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珍惜活着的时间,我还有家人,自然不愿意将我的大好年华浪费在这上面。”沈晏及时表现出了自己的想法,果断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孔贞宁没有想到沈晏会如此坚决,竟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有些不相信沈晏的话:“寻求仙缘不是苦修!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那般美妙绝伦的天庭仙境,长生不老、容颜不朽的大好机缘,难道你就不向往,不追求?”

沈晏神色依旧,只是嘴角多了一丝嘲讽的笑容:“你相信?”

孔贞宁一愣。

“看吧,其实你心里面也是不信的,不然当初你的选择,就不会是为了情伤放弃堂堂慈航静斋的斋主之位,而是疯狂热烈地追求仙缘,寻求长生了。”

孔贞宁没有说话。

沈晏不理会孔贞宁古怪诡异的表情,继续道:“说来我就是一个普通小女子,一生追求的就是平淡幸福的人生,我没想过青史留名,也没有想过立地成圣,更没有想过什么仙缘长生。在我看来,握在手中真切的幸福,比那些镜花水月好一千倍好一万倍。”

“等你得到了,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到时候你肯定会觉得选择长生,是此生最正确的选择。”孔贞宁的话中多了一丝急切,似乎想要说服沈晏,也想要说服自己。

沈晏轻轻一笑,这笑容落在孔贞宁眼中,是如此的刺眼。

“我从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独特,多么了不得,这么天大的机缘,古来今晚有多少人得到过的?千古一帝秦始皇,为了追寻长生仙缘,花费了多少精力人力,最后还是没有任何收获,我一个小女子,凭什么就能够做到连千古一帝都做不到的事情?”

孔贞宁身子一震,却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不管你想让我成为你徒弟的原因是为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费心费力地想要让我进入慈航静斋,我心底的想法以及一切,与慈航静斋的理念是背道而驰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说着,沈晏就要起身。

“等等。”孔贞宁忽然开口。

沈晏看向她。

孔贞宁只犹豫了一下:“你不一样的。”

“嗯?”

“你不一样,那些追求不到仙缘的人,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上天的庇佑!你不一样,你是上天和命运的宠儿,若说这天下还有谁可以得缘成仙,那就是你,只有你!”孔贞宁一字一句,极为郑重地对沈晏说道。

沈晏心里一突,难道孔贞宁知道自己的秘密了?

沈晏这会儿压根儿就没有往自己的其他方面去想,忧心忡忡的只以为孔贞宁已经知道自己重生的秘密了。

不然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孔贞宁循循善诱,想要改变沈晏既定的心意:“你是不同的,既然你有那个机会,你为什么不去追求,万一你成功了?”

沈晏看着孔贞宁,久久不语。

孔贞宁以为自己说动沈晏了,还未来得及心喜,便听得沈晏轻轻一声叹气。

“追求长生是为了什么?活得更久?那有什么意义吗?虽然我不知道真正的仙人是什么样子,但我能够想象,一个人的生命中,如果除了漫长无尽的岁月,就没有其他东西了,那也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了。”

“当然不能再是人,那是仙!”

“仙就是无亲朋无好友,孤苦伶仃的生活于世?”沈晏冷笑,“那就算给我再大的力量和权利,我都不要。”

重生一世,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家人,又怎么会将这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东西推出去呢?

“你会后悔的。”孔贞宁深深地看着沈晏。

“是吗?”她扯了扯嘴角,然后毫不留恋的起身,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滞碍,迅速起身走出了佛堂。

昏黄灯光与黑暗光影交织下,孔贞宁的身影如磐石般坚定不移,仿佛也代表了她此时的心境。

可是,当她沈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舒展的肩膀便一下子垮了下来。

沈晏刚刚最后的举动已经告诉了她——

她是不会后悔的。

“怎么会这

样……怎么会这样……”孔贞宁喃喃道。

她一个小姑娘,连人生都没真正经历过,凭什么说出一点也不在乎的这种话?

就连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她心里是多么羡慕沈晏说出这话的干脆利落。

而她?

已经深陷泥沼,再也无法脱身了。

……

沈晏也没有点灯,就借着天上皎洁月盘的光芒,一路进了房间。

不知何时熟睡的娘亲已经醒了,正准备下床的她,一眼便看到从外面进来的沈晏。

“宝宝去哪儿了?起夜吗?”穆海柔披着一件衣服朝她走了过来。

沈晏也没有隐瞒:“只是睡不着,出去走了走,恰好遇见孔姨,她便在佛堂为我敲了敲木鱼,还别说,真的想睡觉了呢。”

她没有打算将孔贞宁与自己说的那些事情告诉娘亲,娘亲不需要知道孔贞宁的复杂,只要知道,孔贞宁对她而言还是那个和善的贞宁姐姐就好了。

穆海柔也没有怀疑,浅浅一笑:“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与老人家一样睡不着觉?”

说完,她拉起沈晏回到**,如小时候一般抱着沈晏,睡在被窝中。

被子因为许久没拿出来晒,有股淡淡的霉味,锦衣玉食长大的母女俩却谁都没有在意,反而觉得很温暖。

穆海柔将女儿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又哼起熟悉的歌谣小曲,幼时沈晏晚上不睡觉哇啦哇啦大哭的时候,她都是哼着这首曲子抱着她催她入眠的。

沈晏缩在娘亲怀中,小小一团惹人怜爱,但闭着眼睛的她,心中却是连穆海柔都不知道的坚定。

追求那些东西干什么,现在有娘亲在旁边,不是很好吗?

沈晏根本不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误,就在娘亲香甜气息的包裹中,迅速沉沉睡去。

当第二天沈晏与孔贞宁再次撞面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表露出什么不对劲儿,仿佛昨夜两人的谈话就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倒是穆海柔提起了昨晚的事情。

“听宝宝说,昨夜姐姐为她敲木鱼了?这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倒是麻烦姐姐了。”

孔贞宁凝目在穆海柔身上良久,见她看自己的眼神态度都没有任何变化,便知道沈晏并没有将昨晚两人的对话告诉穆海柔。

如果穆海柔知道,自己一心一意想要让她的宝贝女儿做个尼姑,恐怕立即就会跟自己翻脸了吧?

慈航静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出家修行者的聚集地,只是不落发而已。

想及,孔贞宁下意识地舒了口气。

或许,她心里面也是不希望失去这最后一个朋友的吧。

这些年来,她身边有太多人离开,早些年还要驱人来看望她的家族,这些年也没有动静了。人走茶凉,每个人都在变化,只有穆海柔不变。

孔贞宁私心希望,这个妹妹,是永远不会变的。

多么庆幸。

今天起来的时候,穆夫人就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为了确诊,孔贞宁最后为她把了一次脉,确认老夫人身体一切如常,完全恢复了。

比原本打算多呆了一晚上,这会儿自然是要准备下山了。

穆海柔还对孔贞宁姐姐有些不舍,拉着她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却突然听见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带了些许兴奋的跑了进来。

“将军来了!”

穆海柔一愣,站起身,刚刚走出门,便看到一身劲装的沈崇之,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自己得视线中。

“你怎么来了……”穆海柔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沈崇之爽朗一笑,轻描淡写道:“刚下朝就骑马过来接你了,娘的身体怎么样?”

“好得很!”穆夫人被沈晏扶着出现在小院儿中。

沈崇之中规中矩的以一个女婿的身份跟穆夫人见了礼,问候了两句,又迫不及待地看向沈晏,要不是碍于孔贞宁这个主人在这里,有些话不好说,已经是一连串的问题砸出来了。

“爹爹!”沈晏笑颜弯弯,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沈崇之眉开眼笑地应了。

可他还未另说什么,旁里便忽的窜了一抹白色的影子出来。

沈晏惊讶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肩头的雪团儿:“雪团儿你怎么来了!”又是惊讶又是欣喜的。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孔贞宁眼中,又是多么大的震撼惊讶!

出自慈航静斋,她又如何认不出雪团儿的身份?!

赤焰貂!这般灵物!

孔贞宁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自己这些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却是某些人弃如敝履的。

上天果真是在捉弄人?

那边沈崇之已经开口解释道:“这小团子不知怎么的扒着我的马过来的,竟然到了山上我才发现,有些本事,不愧是宝宝的宠物,不错不错!”

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如同自家宝宝的一切东西,都理所当然的与众不同一般。

沈晏捏

着兴奋叫唤的雪团儿,无奈却又心疼,看它灰扑扑的模样,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吧。

“哟,这是乖宝你之前养的那只貂儿?看这圆滚滚的模样,多有福气!哈哈!”穆夫人笑眯眯的,还伸手拍了拍雪团儿的脑袋。

雪团儿委屈不已地唧唧叫了两声,却不敢声音太大,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沈晏看得发笑。

她也知道,雪团儿这段时间,因为吃得太多,早就没有当初的灵巧瘦小,反而圆滚滚的与它的名字越发接近,沈晏愁得不行,雪团儿自己倒是不甚在意,就是有些敏感,最讨厌别人说自己圆,滚,胖之类的,一说就炸毛,气急了还会挠上两下以示警告。

雪团儿很有灵性,听得懂人话,也知道穆夫人的身份是不能随便挠的。

没办法,只有冲沈晏委屈的叫。

沈晏嘻嘻笑着,一点儿也没有将雪团儿的委屈小模样儿看在眼里一般,还应着外婆的话,说要减少雪团儿的吃食,让它多运动运动,减减肥。

雪团儿气得唧唧直叫,可对沈晏它又不敢发脾气,更不愿意从沈晏温软的怀中下去,便翻了个身子,小脑袋扭到一边,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哼哼唧唧的不看沈晏。

沈晏被它逗得乐不可言,连穆夫人看着也是笑得不行。

小插曲过后,便与孔贞宁道别了。

穆海柔依依不舍地拉着孔贞宁说下次再来看她,又是三步一回头的,耽搁了半天,才终于坐上马车。

“姐姐得空便下山看看我吧!”临走时,她掀开车帘冲站在庵堂门口的孔贞宁说道。

孔贞宁点头:“我会去的。”

穆海柔当即眉开眼笑,终于启程离开。

沈崇之没有与她们一起回府,而是中途离开,直接去了军部,他本来还有军务要处理的,而且需要处理的事务很多,刚刚那一会儿都是极不容易抽出空的,现在连回一趟家中的时间都没有。

穆海柔善解人意,自然是目送夫君远去。

回到府中,两个儿子也去了国子监,不在。

穆海柔心情颇好,就顺口问了一下沈元亦的情况。

“元亦少爷这些天都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没有踏出过一步,整日学习课业,夫子对他赞不绝口。”管家不带丝毫个人情绪地报告了沈元亦的情况。

沈元亦虽然在府中是庶少爷,小少爷,但并没有仆人这么叫他,喊的都是元亦少爷,无形之中将沈元亦与真正的沈府人划出了一道距离。

穆海柔听言也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只是点点头。

“那孩子倒是个乖巧的。”穆夫人却是开口道。

穆海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坐下喝了一口茶,眼看宝宝回了自己房间沐浴,穆夫人便也没有避讳地对女儿说起了沈元亦的事情。

“你也不要太过于在意这个庶子,没必要为他伤神介怀。这人生在世啊,谁不犯点错,沈崇之至今,也就扯了这么一件事儿出来,至少没给你弄那些污七糟八的小妾在后院儿吧!”

“他敢!”穆海柔眉毛一竖。

穆夫人道:“有什么不敢的,这年头男人纳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不宠妾灭妻,你看你爹年轻的时候,还不是整日流连花丛!”

虽说穆太师只有穆海柔这么一个女儿,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什么好男人典范,他年轻的时候,后院儿也是姬妾成群,只是穆夫人手段狠辣,没有女人有能力为他诞下子嗣罢了。

而且穆太师自己也不愿意让他看来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来诞下自己的血脉,对于夫人的做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夸赞过夫人的大度。

临老了,还是老夫妻俩和和美美的过着,从前那些狐媚子,不是遣散出府,就是清理了个干净,谁笑到最后,一目了然。

穆海柔当年在这样一位厉害娘亲的教导下,后宅之术自然也是精通的,当初选择了沈崇之,嫁过来的时候也是早早做了准备的。

可沈崇之给了她一个惊喜,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让她得到了太多的幸福。

时间久了,人也就贪心了。

穆海柔何尝不知道,只是跨不过去那道坎罢了。

就算现在已经不会因为沈元亦的事情与沈崇之置气,也可以做一个大度的主母为夫君的庶子请来优秀夫子教导,但并不代表她就对沈元亦完全不介怀了。

反正至今她都是不怎么愿意看到沈元亦的。

“我……我知道……”穆海柔垂下眼。

穆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那庶子不是已经没有娘亲了吗?你这会儿不收为己用更待何时,从小孤苦伶仃的,想来对亲情很是渴求,你施下些许恩泽,他便会感激涕零,自然而然去了一大麻烦,何乐而不为?”

穆夫人说这话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虽说在大晋朝的律法规定中,庶子是没有权利享受与嫡子一样权利的,始终都会低人一等,但历史上庶代嫡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在穆夫人看来,提前杜绝一切隐患,才是最好的办法。

穆海柔虽不言语,但穆夫人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她算是听进去了。

“好了,你爹肯定担心得很了,我这也就回去了。”穆夫人起身。

“娘不用点东西再回去?”穆海柔刚刚才吩咐了厨房做点吃食。

穆夫人摇头,很快便在穆海柔目送中,坐着马车离开了沈府。

穆海柔本来想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半路却停住了脚步,转道去了沈元亦的偏僻小院儿。

一踏进这里,穆海柔便忍不住皱眉。

这里,荒凉得如同无人之地,可那前方看到自己匆匆下拜的小厮,还是证明了这里有人居住。

很难想象,一个年幼的孩子,在这样的地方竟然能够呆得住。

“夫人!”那小厮爬起来,又谄媚狗腿地凑上来,一脸的巴结。

“元亦……呢?”她生生将后面少爷两个字咽了回去。

但沈元亦的贴身小厮却是眼睛一亮,明显感觉到了夫人对小少爷的态度不同,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小少爷正在书房看书呢!”

若是以往,穆海柔听到仆人叫沈元亦小少爷,是会皱眉的。可今天她却当做没有看到一般,自然而然地揭过,还在小厮的引领下,向着书房而去。

这间院子不大,除了正屋和书房,就只有两个仆人房,每一个地方都简陋不已,与整座沈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穆海柔一跨进书房,就看到了那大大书桌后面站着的小小人儿。

明明年纪不大,还要踩着凳子还能够够着书桌,可他仍然一本正经地提着笔,饱蘸墨水,在宣纸上勾勒。

他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眼中只有自己的字,时而拧眉,时而苦思,表情丰富到不似他的年龄。

沈元亦的贴身小厮想要冲过去叫他,却被穆海柔抬手示意停住了脚步。

穆海柔一直等到沈元亦落下最后一笔,皱着眉放下自己的毛笔。

“写得不满意吗?”她抬脚走了过去,语气虽说没有多么的亲昵,却也不如之前面对沈元亦时的退避和漠然。

沈元亦被突然的声音给惊了一下,脚下凳子一晃,差点儿就栽了下来。

刚好走到他身边的穆海柔伸手扶住了他。

“为何不用椅子。”她问。

沈元亦半天没说出话,费尽力气才终于挤出一句:“椅子,椅子太高了……”他想要解释更多,说自己坐在椅子上手不好用力下笔,可话在嘴边,却一句也出不了口。

穆海柔无视了他的慌张无措,目光反而落在沈元亦刚刚完成的作品上面。

写的是《古观止》中的一段,不是开头,也不是最末。

穆海柔好奇问了一句:“你把古观止背下来了吗?”

沈元亦小身板一颤,结结巴巴回答道:“背,背下来了。”

穆海柔点点头,目光一挪,却是落在了书桌前方的一对泥塑娃娃上面。

她认得这娃娃的出处,是以前西关城宝宝最喜欢那家店中的东西,宝宝这次来燕京就带了不少。

“你姐姐送给你的?”穆海柔伸手将那对娃娃拿过来看。

沈元亦眼巴巴望着穆海柔的手,嘴上也不忘记回答:“小姐,小姐随手送的东西,可能是,可能是看我可怜。”舌头还是捋不清。

姐姐送他的东西就只有这一个,他多么害怕夫人生气了,就将这对娃娃带走了。

一想想那可能性,沈元亦都觉得天都要塌了一般。

穆海柔想的方向都不与沈元亦一致。

“你为何不叫姐姐?”

沈元亦低下头,没有答话。

“不敢么?”

“……”

“在我面前不敢?”

“……嗯。”声音小小的。

穆海柔将那对娃娃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一边道:“我不会介意,她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姐姐。”

沈元亦不可置信地看着穆海柔,白净小脸儿上满是惊讶。

穆海柔低头看向这个孩子,目光中没有怜惜,没有喜爱,也没有厌恶。

或许是她现在才发现,这个孩子瘦弱得可怕。

“好好跟夫子学习,课业不要落下了。”说完,穆海柔便离开了。

沈元亦看着穆海柔的背影,若有所思。

然后,他又去拿那对娃娃,视若珍宝地捧在怀中,小手摸着每一个地方,如同要抹去一些东西。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但那个人是夫人,他不得不将心里面的想法藏起来,免得被发现。

沈元亦知道得不多,但也明白,一旦自己表现出了危险,自己面对的,就不是被赶出去那么简单了。

他不想被赶出去,他想呆在这里,只有这样才能看到笑容暖暖的姐姐,才能听到她与自己说话,才能够得到她的关心。

穆海柔并不知道,她开始生出怜悯之手的庶子,并不是一个瘦弱单纯的孩子,而是一条蛰伏的幼狼,就算这只幼狼生活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中

,可咬人嗜血是他的天性,不过因为环境而抹去,骨子里他就是一只荒原上的凶兽。

只待时日,便可爆发。

因为掌控后院一切的夫人去了一趟沈元亦的院子,整座府邸的风向变了,之前狗都不愿意去的庶少爷院子,现在有不少人络绎不绝了。

因为沈晏的照拂,沈元亦其实生活得不差,只是这些时日,沈晏的不再关注,让一些人也变了心思,悄然冷落了沈元亦。

可从现在开始,再没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情了,沈府真正的主事者发话了,旁人莫敢不从。

沈元亦的待遇直线上涨,屋子里面不仅添了许多东西,他自己甚至能够拿到月例钱,就算不多,但那却是他这辈子拥有的第一笔钱,可以让他自己自由支配的第一笔钱。

沈元亦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给姐姐买件东西。

兴奋得小脸儿都红扑扑的沈元亦,满心欢喜地想着到底要给姐姐买什么东西。

——对此,沈晏却是不知晓。

------题外话------

又没码足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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