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大家整装出发了,一直往西走,转山的路很平坦,也算宽阔。很快走过了一个山口,冈仁布钦山就出现在大伙的右手边了,接下来的是缓慢的上坡路,有些费劲,很快见到一个飘满经幡的玛尼堆。

从塔钦大约走了两公里就进入峡谷,不远就到达海拔4750米的佛塔了,这里可是转山必过的山门。

周希睿几个人从佛塔出来,一直延伸到拉曲河谷。沿着峡谷底部前行,道路非常宽阔平坦。很多地方需趟水过河,阿措感叹道:“是高帮牛皮靴救了我,这路太他妈难走了”。

他们走了九公里后终于可以看到曲古寺了,这里是重要的佛教遗迹。走过曲古寺后沿西岸继续前行,大部分的路需要趟水。

途中惊喜的看到一家帐篷小店可以休息,那是一对四川夫妇开的,大家决定在此休整或住宿。

第二天达转山必经的第二座寺院:哲热寺。接下来他们只走了四公里,趟过了一条小河,就到了传说中的天葬场。这里又有很多的玛尼堆,还有很多朝圣者抛弃的衣服,因为这样做象征一次死亡,据说可以使人免受一次轮回之苦。不过他们可没有衣服扔,大家都只带了身上的一套御寒的衣裤。

走出天葬台后,就全是上山路了,山路虽然不算难走,但高度猛增,达到5700米的时候。空气中含氧量越来越低,周希睿胸膛里吸进的好象不再是空气,而是一种黏糊糊的金属,沉重而压抑。

肋骨好象变成了八爪鱼,紧紧箍着肺,让它没法像平日那般自由扩张。脑子里装满的打火石,摇一下就金星乱冒,眼珠子胀的难受。

恨不得把它抠出来,用冰凉的雪水擦擦四周,再安回狭小的眼眶。周希睿的嘴唇青紫,好象刚吃完桑葚一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头开始有些晕,感觉很冷很冷,好象发烧了。

大家慌了神,小培找出体温计一考:“哎呀!有38度了”她焦急的说道,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几个人心里明白这很可能要了小睿的命,大家内心非常焦急却又找不到很好的解决办法。

“只要真心诚意地祈求,佛就会照料你。”一个姑娘的声音,不很熟练的汉语。正是这位高原姑娘救了周希睿的命。她叫卓玛,已经28岁了,住在拉萨市郊,为他父亲康复之后来转山还愿的。

于是,周希睿被钟跃明背在身上,大家跟着这个陌生的藏族姑娘来到了尊普寺。到达尊普寺的时候周希睿已经再次发起高烧,卓玛拎着几瓶酥油,让几个人把他带到寺里长明灯边上,示意钟跃明扶着他往所有手臂够的着的长明灯里添一小勺酥油。

周希睿疑惑的看了卓玛一眼,没动。他根本不相信这样会让自己好起来。卓玛不再说话,一脸的不高兴,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几乎是拖着他逐一添油。添完灯油的时候周希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许愿吧”!卓玛命令道,钟跃明抱着他许愿的时候,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尊普寺的红色寺门已经关上,寺内寂然无声。他发现自己偎在尊普寺的门廊里,身上裹着布桑的羊皮大衣。而阿措他们几个正静静的守候在身边,看见自己醒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惊喜。

“看到布桑口诵6字真经,再叩等身长头”卓玛看他醒了,过来嘱咐道,她说:“必须从太阳落山起就在扣头,要叩到太阳升起,这样你明天就会康复。如果你们不会的话,我来替你叩吧!”。

周希睿被眼前这个卓玛姑娘真诚震撼了,难道这就是宗教的魅力?她从容的起伏叩着等身长头,喃喃念着六字真经。周希睿的双眼被眼泪缠绕开始模糊,他开始相信西藏这块土地上有神灵存在。

他知道自己无法被纳入这里,因为他本来不相信这个神佛这个事情,所以决不会因为某个朋友生病而叩一夜等身长头。但就在这一夜,卓玛的虔诚给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暖,抵御了夜晚的寒冷,抵御了内心的恐惧。

第四天太阳出来了,周希睿的烧真的退了,脚也不痛了,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从帐篷里出来就看到卓玛一脸的疲惫,真想拥抱眼前的这个姑娘,可是他不会那样冒失的,他满怀感激的对卓玛说:“我好了,谢谢你!”。

那天下午霞光弥漫,周希睿一个人出来散步,卓玛骑着一匹漂亮的白马过来:“你想骑一次真正的马吗?”来不及反应的他已经被卓玛像叼羊一样搂在胸前,周希睿感慨西藏的女人真是非常彪悍。

草原一侧是缓缓上升的巨大山坡,山坡上是西藏无限透明的蓝天,几棵树上挂满了经幡。风在脸边吹过,周身的血液被颠簸,但因为在一个女人的怀抱里而沸腾了起来,他的脚踝被马镫磨的生疼,可内心被感动所包围着。

身体被女人这样的搂抱还是平生第一次,那份温暖迅速在体内弥漫。卓玛的眼泪却一颗一颗的落了下来,落在周希睿的脖子里,冰凉冰凉的。突然马一声嘶鸣停下,卓玛转过他的头,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留下来吧!”

周希睿知道自己不能留下来,他心里已经有个央宗了,她是那样固执的等待在青海湖畔,而自己现在也是无法停留在任何一个地方,他还无法让自己安定下来。一颗漂泊的心是没有家庭概念的,也是一个既不能负责又不敢承诺的人,他只能离开。卓玛失望的眼神和远去的背影,却在那一刻永远烙在了周希睿记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