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不做大哥好多年

别看卫青精壮异常,是人,就有脆弱的时候。

有一次,他可怜兮兮地趴在课桌上,用一种垂死的眼神看着霍作作,软绵绵地对霍作作说:“我好累,我好想我妈妈。”从来没有见过卫青这副模样,霍作作心中暗生怜惜,担忧地捏了捏他的肩膀,问他:“你这里是不是感觉很重?你是不是觉得怎么睡都睡不够?”

卫青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吃了好几天的药,也打了吊针,都不见好,总是想睡觉,到处沉沉重的,好像有块大石头压着,要把我压垮了。”

霍作作笑了:“这个我会治,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你叫蔡生凯他们来,我们到门卫室去,我教他们弄。”

卫青将信将疑,叫了蔡生凯和晁雪,到了门卫室,霍作作让他喝杯水,脱光衣服,然后叫蔡生凯和晁雪在卫青背后拍些清水,再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卫青背部的肉用力扯,他们以为霍作作搞巫术,不信邪,也学不会,那简单的动作他们总是不得要领。霍作作看得不耐烦,于是让他们旁观作证自己不是在谋杀卫青,就左手右手一齐开工掐扯卫青,手起手落间“啪啪啪”声大响,不到二十分钟,卫青的脖子、肩膀、背部到处凸起半个鸡蛋大小的红褐色肉包,他们连称可怕,世间居然有这种可怕的巫术。

霍作作也连连称奇,她从小帮她外婆、爸爸妈妈掐痧无数次,最多掐出个水果糖的高度,卫青这种半个鸡蛋的凸起,生平还是第一次见。一般来说,掐出水果糖高的凸起时,人体内的痧气已经相当重,痧毒会让人自己把自己压垮。卫青居然还能扛得住,霍作作心内暗自惊叹这人真是体能超群。而卫青病急乱投医,让霍作作掐上十来分钟,他只觉得后背像穿上了厚厚的盔甲,人却格外轻松起来,身体很快充盈了力量。他感觉霍作作简直是个神奇的小女巫,世上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其实“掐痧”没那么神奇,卫青他们凑巧没听说过而已。301除了薛芙和满春全都会掐痧,只是没有霍作作手劲大,她们一般都只能用右手,掐不了一会就要休息。不像霍作作双手都可以掐,而且又狠又快又持久。301的掐痧就这样出了名,很多感觉身体沉重的同学,都不吃药,直接上301找人掐。掐出黑红黑红的痧痕,很快就轻松好转。

后来杨峥嵘把服务业务扩展到帮人洗头,她去发廊洗头,琢磨人家洗头手法,偷师学艺回来,自己带一帮学徒,如潘笑笑、姚喜等,闲来无事,就在宿舍前摆洗头摊子,互相洗头,引来不少男男女女,不苟谁肯贡献头颅让她们练手,她们都很高兴。301人缘空前的好起来。

霍作作也跟杨峥嵘学了洗头,想回去帮她爸爸妈妈洗,不过她只拿薛芙来练手,她有点洁癖,觉得别人的头恶心。有一次卫青提着桶上来,“大哥”风范十足地指名要霍作作帮他洗头,非要感受一下她那手劲极大的小手指穿行在头发中的快感不可。霍作作抓着薛芙的铁脸盘就想拍死他,说:“我答你还困!你自己没有爪子吗?用你自己的爪子抓抓你头顶那些短毛,冲冲就干净了,学人弄什么干洗!”

东边不亮西边亮,卫青才不愁没人帮他洗头,他那凸凸的猫眼闪几闪,几句好话,杨峥嵘就帮他准备好了一切,温柔无限地帮他洗头。洗好后,卫青去洗漱间抓杨峥嵘的毛巾擦头发时,抓到了霍作作的,霍作作扑过去急切地抢下自己的毛巾,又想抓薛芙的脸盘拍他。

卫青大大咧咧地说:“用一下你毛巾又怎么样?我又没有病!那么小气!”

霍作作踢了他几脚,恶狠狠地说:“谁知道你有病没有病!你吃喝赌嫖五毒俱全!不许用我毛巾!”

卫青生气了,眼睛鼓鼓的大声说:“我说没有病就没有病!骗你有得吃吗?什么五毒俱全,谁告诉你的?我根本不吸毒,吸毒这种蠢事,我是不会做的。”

霍作作跳离几步,确定自己在安全位置了,就抠他语言漏洞:“你只是不吸毒么?那吃喝赌嫖,你认了?嫖啊!你这个人渣还敢用我毛巾!”

卫青举手就想打霍作作,但是他举到头部就忽然拐过去抹后脑勺的水,没毛巾擦水,后脑勺发根处水直流。他一边狼狈地用手抹水边笑嘻嘻地说:“靠!谁嫖了?我哪需要嫖?再说,如果真的去,难道去那种地方我不会用防护措施?我会给自己得病?你少诬蔑我的智商。把毛巾给我!”

霍作作坚持不给他毛巾,嚷着:“你居然还认为自己有智商?哈哈,不嫖也乱搞男女关系吧?不给用我毛巾!”

卫青真恼火了:“滚!不用你的毛巾又怎样!我什么时候乱搞男女关系?你什么时候看见?”

杨峥嵘笑着开解他们:“小霍,你上次拿他的蚊帐回来洗,满水槽的水都黑得像墨汁,你也没嫌脏啊!你就让他用一次你毛巾又怎样?我都帮他洗那么久了,很干净的。”

霍作作不给面子说:“干净也不行!总之别碰我洗漱的东西!”

杨峥嵘一撇嘴说:“小气!你就是小气。”

卫青气得头发也不擦就冲下楼去了。

霍作作有时贱起来贱得要死,小气起来小气得要命。杨峥嵘有时大方起来大方得让人惊讶,闹起小脾气来也闹得让人无法可施。或许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可碰触的区域吧。卫青在她们面前,全无办法,爱干什么,不爱干什么,全在她们,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生了气,也没办法坚持多久,回去消消气,忍不住又去找她们玩。

小吵不断,霍作作和杨峥嵘依然是“黑风双煞”。她们常搂着肩拿着饭盒去给校男篮当啦啦队,那是两个顶人家一团!激动起来,她们用饭盒的盖子狂砸饭盒,可怜的饭盒早就被虐得非常抽象派,勉强能盛饭而已了。

卫青总是在霍作作和杨峥嵘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很淡定地背着双手,灵巧奔突,不到关键时刻他不出手,他一出手,瞬间球就到他手里,灵活得让人惊叹。霍作作想,他那么爱背着双手,肯定是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打对手而犯规。

每次卫青投进了球,就是杨峥嵘最兴奋的时候;投不进球,则是霍作作最兴奋的时候。她以最快的速度俯身脱下拖鞋,拍着拖鞋大声喝彩:“卫青!出场!卫青!出场!”然后把拖鞋往空中一抛几米高,有时抛饭盒,砸下来巨响,可怜的饭盒。卫青精光四射的猫眼,满含笑意地瞟一眼霍作作,吐出一声:“叼!”再转身甩进一个差点不进的球。这可太刺激了!

散场后,蔡生凯敲着霍作作的头说:“你怎么没个喝好彩的时候,尽喝倒彩。卫青怎么说也算是我们大哥,你老这样,我们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卫青却笑嘻嘻地背着双手唱:“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不爱冰冷的床沿……”这原本沧桑的曲调,被卫青唱得分外滑稽搞笑。

卫青在霍作作眼里,哪是什么屁大哥啊?完全就是一个没脾气好欺负的肉沙包!他们常在操场旁的绿草地上打牌,卫青常挑逗霍作作:“霍作作,你冷吗?我给你暖暖吧。”把自己的外套一掀就快速地把霍作作包到他怀中,这种情况一出现霍作作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弹起来,推翻卫青,再跳过去用几十种豪迈的姿势狂踩,卫青大笑着在地上灵活地翻滚,霍作作踩中不过五六脚。有时卫青抱完她撤得快,霍作作就拔了草地上那块提示心灵美的木牌,直接朝卫青砸去。她的暴力,卫青最懂。

霍作作还常叫他们到她**打牌,然后把他们全安排在外围,自己靠着墙,输了就蹲坐在自己的被子上。卫青常以大哥身份劝导她愿赌服输,她总是耍赖不肯。这大哥,霍作作是不认的,再没有比卫青更好欺负的“大哥”了。

师兄陈亮长着一张《哆啦a梦》里强夫的嘴,这张嘴又尖又长,霍作作曾被他呱唧呱唧的尖嘴啄得头皮发麻,他说:“霍作作,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粗鲁凶残的女人,我早就看不惯你那样欺负卫青了,知道他是我们b县学生的头领之一吗?要不是卫青护着你,我们早把你拉出去轮*奸,干到你服为止!卫青居然这么忍你,我想不通!但你这种河东狮吼的悍妇,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嫁到我们b县!否则没你好果子吃!”她几时说过自己要嫁到b县?卫青和他尖嘴陈亮有什么关系?卫青乐意让她**,乐意罩她,这个强夫嘴陈亮管得着吗?据说越不行的男人越爱假想别人都是他的**败将,有空在这里意***自己能干到霍作作服气,还不如去吃点某某肾宝,肾好嘴也好。鉴于此师兄嘴形实在不讨人喜欢,所以霍作作决定不向他推荐肾宝,由他自己萎去。霍作作就笑嘻嘻地问他:“师兄,你说的是b县壮语?我听不懂啊。你能用别人可以听得懂的普通话再说一次吗?”然后最快的速度跑去找卫青。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抓住他踢了几脚就狂笑着冲上楼了。

过不久,有个小师弟来找霍作作,低眉顺眼地求她:“师姐,看我一直很尊敬地叫你师姐的份上,你救救我吧。”

霍作作惊讶:“我有什么本事救你?我又不是医生,有病上医院,没药费我捐两块给你,钱少得很,谈不上救命。”

小师弟委屈地说:“只有你可以救我了,真的。卫青哥说看我不顺眼,要打我。我求你跟卫青哥说,不要打我,只要他提出的,以后我全改。”

霍作作笑了:“什么大事啊!卫青这个人最好说话了,你自己去跟他说就行了。我才不相信他会没有理由看不顺眼一个人就要打。或者你别理他。他开玩笑的。”

小师弟恐慌得简直想要跪下:“你不懂卫青,真的,你不懂!他一定会打我的,我求你说句好话吧。”

霍作作不忍心,就答应那师弟:“我试看看,我没有什么把握哦,我和他没有熟到可以管这种事。”

师弟感激不迭:“师姐,你出马一定行的。我等你好消息。”

课间她问卫青:“猫,大一有个小师弟说你要打他。”

卫青冷哼了一声:“嗯。”

霍作作就试探着问他:“什么大事啊要动手?不打行吗?”

卫青扫她一眼:“叼!男人的事你别管。”

霍作作直视着他的猫眼说:“我才懒得管!我就是觉得你打人的理由很奇怪!看不顺眼也是个打人的理由么?”

卫青凶霸霸地说:“看不顺眼就是打他的最大的理由了,这个卵崽不挨过打,嚣张多。缺人教训!打到他自己让人顺眼,我就舒服了。男人的世界你不懂,打了这个卵崽,他们全年级的卵崽都不敢嚣张。这就叫杀鸡给猴看,懂不懂?”

霍作作很想不通:“他们年级嚣张不嚣张管我们什么事?我们要在这里几年?你不觉得自己霸道土匪吗?你当自己是警察吗?”

卫青猫眼闪烁不定,过了一会他问霍作作:“你为什么要帮这个卵崽?”

霍作作厌烦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他?他那癫癫狂狂的样子哪个看得惯?但是动不动喊打喊杀有什么意思!幼稚!”

卫青不意自己称霸壮举居然换来个“幼稚”的评价,看在霍作作向来帮他许多的份上,只好说:“好吧,既然你帮他说话,我就给个机会让这个卵崽摆酒席道歉。”

霍作作很惊讶:“你神经啊!这点小事叫人家摆酒席!他一个学生去哪里要钱?卖屎给你做肥料要不要?”

卫青大笑,对霍作作说:“你去传话,别管其他。你看他敢不请吃饭吗?妈的,便宜他了!男人的世界,你们女人以后少插手!”

霍作作就找到那小师弟,很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卫青说……”

那小师弟都快哭了:“师姐。我求你再帮我说说啊,别让他打我,我知道你心肠最好,卫青最听你的话。”

霍作作打断了他,狠狠说:“你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抽你!说什么卫青听我的话!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你的事我帮不了,卫青说你摆酒席道歉才行。”

小师弟欢天喜地地跳起来说:“太好了!这就是你帮我了!之前我说请他们吃饭,他都不肯吃。师姐,你叫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叫我不说什么我就不说什么。我这个人最灵醒了,真的!我这就去张罗!我就说求你是最有用的!明天晚上你一定来吃我请的酒。”

霍作作看着小师弟的欢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是个什么世道啊!被欺负成这样还那么开心,卫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原来一直在一只猛虎边不停地拔虎须,不停地拍老虎屁股,抠老虎鼻屎。而这老虎居然还没有一口吞掉她,她真有点不寒而栗。

小师弟走她的路线求情,让霍作作深刻反思了自己跟卫青的距离。

不管卫青是什么样的人,她都认他是最铁的兄弟。因为他给过她关于婚姻的承诺。他说:“小霍,以后不管你什么时候结婚,我一定把我当时所有的存款都拿去买鞭炮,给人看看你有个什么样的好哥哥。”霍作作当真了,求他:“哎,你别买鞭炮啊,一颗都别买,全打在红包里给我,你结婚我也把我当时的存款全打给你,只留我的车费。只要我坚持比你晚结婚,我就霸占你全部的家产了。哈哈哈哈”。霍作作仰天大笑中,感觉卫青、蔡生凯、晁雪、沈夫薛芙,这一铁哥们集团,真是她最宝贵最宝贵的财富,最大最大的珍宝。她才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霍作作没有跟卫青去吃小师弟的酒。据说他们不打那小师弟了,改为一群人拿着条凳、棍棒什么的去打了一条过路的流浪狗来打火锅。小师弟这次请的人很多,那恶语威胁霍作作的猥琐师兄也要去,霍作作想到那师兄胃口全无,就跑去找齐信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