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救风尘
霍作作第二次给陈云意打电话，是跟卫青分手后。
等工作分配的假期太过漫长，有个她聊了很久的龙市网友建议她去打工，说他广州有个姑妈在开暑假补习班，每节课50元，每天可以尽量给她安排2到4节课，包吃包住。工资比较低，找不到广州本地老师。霍作作一合计，一个月有3000——6000元的收入，对广州人来说，确实是不值一提，但是对他们龙市乡镇来说，是笔可观的小财了。
跟蔡生凯一说，正中蔡生凯下怀，他也正闲得发慌，兴奋地打包要跟霍作作一起南下打工。
霍作作的爸爸妈妈百般阻拦，但拗不过她，她已经决定出去体验外面的精彩。
出行前霍作作忽然想起会路过海市。神差鬼使，又给陈云意打电话。
陈云意问：“你网友是男是女？”
霍作作说：“男的。”
陈云意简洁有力地说：“男的啊？不要去。”
简简单单六个字，霍作作忽然改了主意，不去了。
打电话给蔡生凯，蔡生凯嗤之以鼻：“你怎么变化那么快？说好一起去玩的。算了，你不去我去，把你网友的电话给我。”
霍作作把电话号码给他，叮嘱他：“陈云意说很悬啊，你还是不要去了吧。如果你很想去，你最好再自己跟他谈谈再决定，记得把他这个电话也留给你家人。”
蔡生凯笑着说：”知道了，我都那么大个人了，怕什么，我不带钱去，我一个大男人，他真是个骗子也骗不了我什么，我就当出去旅游了。要是我们两个一起去旅游多好。哎，其实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你怎么那么听陈云意的话？还是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
蔡生凯消失了一段时间。
霍作作突然接到蔡妈妈的电话：“小霍，你没有跟我们蔡生凯去广州吧？”
“是啊，家里有点事，去不成了。”莫名其妙地，霍作作有点心虚。
电话那边传来蔡妈妈爽朗的笑声：“那就好，那就好。幸亏你没去啊，蔡生凯去那里被骗到传销窝点了。我们家找了好多亲戚，还有蔡生凯的朋友，开了一队车，还让我们本地警察开了几辆警车跟着，浩浩荡荡去救他啊，真是太威风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也被扣在那里了，就想打电话到你家看看，如果你也被扣住了，我们就顺便去救你。你没去那就太好了。女孩子要是进了那种地方，就太可怕了，幸好你还好好的啊！哈哈！”
蔡妈妈的笑是那么阳光爽朗，霍作作却惊出一身冷汗。
蔡生凯接过他妈妈的电话，继续对霍作作说：“小霍！幸好你没去，哈哈，带着你我就跑不了了。只好乖乖给他们关起来咯。”
霍作作担心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蔡生凯兴奋地说：“好刺激啊。那天他们接到我，就问我要我的毕业证和身份证去复印。然后请我去吃东西，你那网友好热情啊，还请我吃火锅，喝啤酒。嘿嘿，后来去了才发现，他们男男女女全在一间房子里打地铺，一看那个样子我就猜到是传销集团了。我就问他们要我的身份证和毕业证，他们不给，其实他们都好小个的，我要跑根本不难，我就是舍不得我的毕业证，只好留下来想办法偷我的证件。他们白天不干事，就宣传产品、讲课，一个个疯子一样喊口号，我也跟着他们喊，让他们以为我是自己人。后来他们让我交钱入伙，我就给他们看我的包，他们看不上我带的那点钱，就带我去打电话向家里要钱，我才得出门，但是他们跟我跟得好紧的，我刚想告诉我爸爸我在哪里就被他们挂断电话了。”
霍作作听得心惊胆战，她居然把蔡生凯害到这般田地。她紧张地问：“那你妈说带了一车队去救你，怎么找到你的？”
蔡生凯哈哈笑：“哈哈，我哪靠他们啊！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接我回家，我早出来了，正愁没路费了。那时那帮王八蛋见我很配合，已经放松警惕了，还带我出去散步，我就注意观察地形，有一次我看到附近有个派出所，我马上跑进去，他们根本追不上我，哈哈。我就跟警察求救，他们就带我一起去端了那个传销窝点，拿回了我的证件。正好我妈他们来广州报警，一联系，我就回来了。”
那么惊心动魄的事，蔡生凯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但是霍作作心里满是内疚：“对不起啊，害你受苦了。”
蔡生凯大度地说：“有什么呀！你哪害我了？没你的事！是我自己要去的。要是我不去，一生都不知道传销是怎么回事，哈哈，这次我可切身体会了，好刺激啊！丰富人生经历不也是一件好事吗？唯一的遗憾是他们的菜太难吃了，油都舍不得放，我做菜的时候猛往锅里倒油，他们心痛死了，哈哈，想当初刚去的时候，你那网友还请我吃了一顿好的呢。不知他心里流了多少血，没讨到我半点便宜还被我找警察端了窝点！笑死我啦！可惜卫青他们不去，要不我们几个还不打死他们！”
霍作作无地自容了。蔡生凯越大度，她越遗憾没有陪他受苦。不过若是她真去了，蔡生凯必定投鼠忌器跑不出来。总之她害了他，蔡生凯不计较，她却无法原谅自己。蔡生凯力邀她去海市度假，她也不敢再去，她实在无颜面对蔡生凯一家，尤其是没有骂她一句反而担心她的安全的蔡妈妈。
蔡生凯后来考公务员，考入警察部门，看他穿着制服，阳光帅气，威风凛凛的照片，霍作作总是想起那年稚嫩的他们曾经愣头愣脑的涉险，不禁笑出眼泪。
陈云意寥寥数句，救霍作作于沦陷风尘前。他却丝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