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三巡,许书颜觉得微微有些上头,拿起酒盏最后杯,就在连枝的搀扶下回了濯清院。

原本要散了宴席,但初凌却主动替画楼斟满一杯:“王爷若不嫌弃,和否与小道单独说几句话?”

“你退下吧。”画楼对着身后站立服侍的比翼吩咐,周围伺候的宫女内侍也瞧着眼色纷纷退下,只片刻,原本热闹的小筑内就只剩下了初凌和画楼对坐。

“初凌,你来王府探望书颜,应该是祁渊授意的吧。”画楼半垂着眼,似有醉意,更多的却是浓浓倦意从眉宇间渗透出来。

“王爷是明白人,却做了件不明白的事儿。”初凌脸上略有些微红,此时表情认真,还略带着两分气急,和平素安然的小道士模样有些不太匹配。

画楼不太介意凌的语气,略抬了眼瞧着他:“怎么说?”

“王爷以为,离开京城避而见就是最好的打算了么?”初凌向前倾了倾身子,俊颜之上流露出一丝着急:“您可知道,你越是避开就越显得心虚,外间已有传言,说您和书颜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此时离京,只怕会让流言坐实,让大家都以为是书颜和祁二爷将你逼离京城的!”

“什么传言?你么知道?”画楼终于不再一副淡然模样,眼中透过一丝精光。

“今日傍晚,翠袖姑娘曾托人传信。挽歌不小心都告诉了我,我让她暂时别告诉书颜免得她担心。”初凌憋了半晌字一句的道:“京城闺秀们不知从哪里听到的传言,说您帮了书颜成为公主,她却要嫁给祁渊,是祁渊和书颜利用了你,如今又逼你不得不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

自地一笑,画楼轻声道:“除了利用那一条,后面说的倒是靠谱。”

初凌毫不否认就承认了。有些意外。忙到:“所以。王爷您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京中每日有那么多流言蜚语传传去每一条都要当事人去在意。去因为它而改变原本地计划。那岂不是乱套了?”画楼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若我留下定还是会有传言四起。我又何须执迷于此呢?再说”

饮下杯中半盏酒液楼才又开口道:“我总不能一直为了别人而活。离开是为了自己能释放心中原本放不下地东西。”

被那句“我总不能一直为了别人而活”给堵住了嘴。初凌有些惑:“王爷为何对小道如此坦诚?别人知道您心中所想么?”

“或许是酒意上头。又或许是憋了太久。只是想说出来顺顺气罢了。”画楼也意识到自己竟没有否认。知道任由心事在这个小道士面前流露确实有些不妥。但他们李家姐弟为人如何自己心中还是有数地。便也没有太过介意道:“虽然本王和你不太熟悉。但浅吟地为人却再清楚不过。你是她地弟弟一同避世修身。想来性子也差不多至少值得相信。”

被画楼这样一说。初凌有些微微地汗颜。心底愧疚。自己一味地帮着祁渊和许书颜说话。却忘了他在此事中地尴尬角色。面对自己。他既未否认离开是因为对许书颜地感情。也没隐藏心情地寥落失意。那份坦然就不是普通人能怀有地。亏得先前来时还以为他留了许书颜在身边有什么打算。眼下看来。自己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王爷既然毫不隐瞒,小道不妨也说两句心里话。”初凌此时看画楼多了两分钦佩和信任,脸色也放松了不少:“姐姐曾反复在小道耳边提起王爷,说王爷风骨高洁,藐视世间一切,便是谪仙降世恐怕也难以有王爷半分气质。为何当初姐姐口中的那个人,如今却被情网所困,看不清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呢?”

“初凌,你继续说。”画楼有些感兴趣,含着深意看着对面的小道士,发现他话里确有些不同的地方。

“世间之事,并非都归于‘得失’二字上,更重要的是‘悟’。”初凌也饮下半盏绣叶青,觉得喉咙舒服了些,又道:“王爷其实已经在悟了,却不是顿悟,而是苦悟。若能顿悟,世间便一切皆空,所有烦恼根源便也消散于无形。届时,莫说儿女私情,就是天下江山,王爷也可以手到擒来。”

“人人都以为我回宫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却不知,我只是找些事情来改变一下心境罢了。”画楼自然懂得初凌的意思,但却并不认同:“这也是一种悟吧。可在本王看来,却更像是逃避,逃避那种欲求而不得的感觉,用其他事情来麻痹自己。”

“王爷本不需要这样。”初凌又道:“您若要出手,又有什么女子得不到。可您却没有,您好像只是沉溺在这种幻想中的痛苦一样,反倒不能自拔。”

惊讶于初凌话中之意,画楼眼神变得迷惘起来,却又渐渐拨开了云雾,透出一丝清澈。

自己真的只是执迷于这种欲求而不得的感觉之中么?

上天眷顾,让他身为皇子,从来一帆风顺,无忧无碍。可那样枯燥淡薄的皇宫日子却像一把无形的枷锁锁住了自己的心。

好不容易逃开了,能随心所欲地或者,自己又为什么要选择回去呢?

是责任?还是其他?或是自己曾想过要争取许书颜?

可到头来,只是任其和祁渊发生感情,许下终身,眼睁睁地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罢了。但这样的痛,仿佛在刺激着自己早已麻木的内心,在这样的刺激下,好像才找到了自己身为一个正常人的感觉。

哪怕身为皇子,又或者身为画楼公子,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总是超然于世,出尘卓绝等等。可他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需要释放的一个普通人罢了。正是书颜的出现,让自己懂得何谓七情六欲,何谓愁苦,这些都是自己以前从不曾体会过的

想到此,画楼脸上的表情彻底释然了,眉宇间延展开来,又恢复平常的那种坦然清越,起身来,朝初凌一笑:“倒真要多谢祁渊了,能让你来这儿小住,也让我看清了一些以前从未看清的东西。”说罢,仰头又是朗朗一笑,这才渡步出了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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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要做节目,第二更大概也是晚上去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