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玉悠顺利入宫,祁玉容新婚燕尔,祁渊又忙着整理族中事务和书院的经营,一时间,许书颜觉得整个锦上园安静闲适地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每日打理园子里的各项事务,看着巧娘一日比之一日长大不少,书颜倒也满足现如今的生活,虽然波澜不惊,却有种安逸平淡的真实感。

但祁玉雍却是个小小的麻烦。

这几日,他总是扬着笑脸面对每一个锦上园的人,无论这些人是主子还是下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可许书颜总觉得,他如玉般绽放的笑脸之后,隐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恨意和孤独。

从前,除了家中家宴和濯景馆,柳如烟极少带着玉雍露面与人前。玉雍对柳如烟的依赖也应该是极深极浓的。也不知柳如烟被祈冠尉带走时悄悄对小家伙说了些什么,他虽然眼中濡泪,却不哭不闹,还乖巧的任由书颜带他回拢烟阁。这么多天了,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关于柳如烟的消息,他竟然也没问,好像生命里从来没有这个母亲一般。

难道,他什么都懂,他只是隐忍下来?

可他不过是个五六岁的稚童罢了,如此深的心机城府,应该不可能有才对。而且书颜打心眼儿里也不愿意相信柳如烟临走时会对玉雍说些隐忍报仇的话。毕竟身为祁家仅有的第二个男嗣,将来长大,不可避免的玉雍会接受一些锦上园的生意,若他真的有异心,恐怕现在就得让他打消,不然留作将来,后患无穷。

正胡乱想着,竟是芜雪带了玉雍敲门:“主子,雍少爷说想去一览阁看书,奴婢能陪他过去吗?”

坐在门边的连枝一把推门,看着整天腻在一块儿的芜雪和玉雍,有些无奈地望向了书颜。

自打水阁那边空出来,芜雪也分来了拢烟阁。她可巴不得能跟在书颜的身边,每日主动分担芜兰的活计儿,整天都是笑吟吟的。

看着一脸希冀的芜雪和玉雍,书颜不由得想:或许,芜雪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起身来到门边,书颜先是伸手拉起了玉雍的小手,半蹲下来,柔声道:“雍儿,你以后要去一览阁看书直接给连枝说一声就行,不用每次都来问二嫂。另外,你还小,认的字儿都是以前你母亲教你的。虽说是得等到了七岁才能去族学,不过你放心,明儿个起就过来这里,二嫂亲自教你,这样你就能多看些书了。不过记得,不要看久了,小心眼睛疼。还有,别耽搁了午膳的时间。”说完又朝芜雪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一同去了。

“谢主子。”

“谢嫂嫂。”

两个小家伙忙应了,掩不住脸上的兴奋,赶紧跑了。

看着他们飞快的消失在阶梯转角,连枝放下手中的绣活儿,起身为书颜斟了杯茶奉上:“这个芜雪,不好好做活儿,整天和雍少爷玩儿到一起。虽然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但也怕外面的人说闲话呢。”

书颜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笑道:“算了,一个是五六岁的小娃,一个是半大的丫头,能有谁说闲话。有芜雪跟在玉雍身边我也放心些。”

连枝还想说什么,终究却没开口,心下暗暗叹了口气,有些不忍看着自家主子因祁玉雍的事儿操心至此,憋了半晌,才道:“主子,您不如把雍少爷送到河东老家去,让他留在身边长大,万一……”

“连枝。”书颜不悦她继续说了,摆摆手道:“其实我也想过,他以后长大了会不会问,他的生母是如何从锦上园消失不见的。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人能真狠下心来送他离开。我不忍,二爷也不忍。”

连枝担忧地看着许:“主子,您并不是个心肠太软的人,有些事儿,就算不忍心也得做啊。若不忍送他走,那就告诉他柳如烟的真面目,那个贱妇根本不配做他的母亲!”

无奈地一笑,书颜摇摇头:“我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但面对一个孩子,谁能忍心去诋毁他的母亲?就算柳如烟再无耻下贱,她对玉雍却是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职责。所以,对于玉雍来说,柳如烟是他的母亲就够了,任凭我们说什么,都不会有什么作用的。”

“那怎么办?隐忧存在,难道就不能做点儿什么吗?”连枝抿了抿唇,也是一叹。

推窗望向一览阁的方向,:“所以,我才让他多和芜雪接触。至少,他能从我周围的人口中得知我这个二嫂是个什么样的人。靠时间来证明一切,证明祁家虽然逐出了柳如烟,却仍然待他如故,他也依旧是锦上园的雍少爷。”

“日久见人心,相信雍少爷会渐渐明白的。”连枝不知道是宽慰许书颜还是宽慰自己,说着又叹了起来,回到门边拿起绣篮继续做起了活计儿。

再说一览阁这边。

芜雪虽然也识字儿,却不喜欢那些个古籍书册什么的,没等玉雍翻看两本就被她拉到外面的小园子里玩耍。

玉雍年纪小小,却喜欢装得很稳重,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挺直了腰。因为他以前常听柳如烟训话,自己将来也是锦上园的继承人之一,不可以喜怒形于色。但自从和芜雪一起玩耍以来,孩童的天性自然而然地就回到了脸上,两人在小花园里捉迷藏,扔石子儿什么的,很有些不亦乐乎。

等耍累了,才并肩直接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这蓝天和白云,随意聊天。

“芜雪,你说二嫂是个什么样的人?”玉雍肉嘟嘟的脸上挂着一丝疑惑,轻声开口问道。

“这话你可是问对人了。”芜雪扭头朝玉雍灿然一笑,“别人不敢说,但奴婢可是主子费心从掖庭给救出来的。无亲无故,主子恩同再造,就凭这个,芜雪也要说尽了她的好话。”

玉雍听得一怔:“二嫂怎么救你的?”

芜雪干脆坐起来,对着玉雍把去年在之砚书坊里的事儿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听得祁玉雍神态有些呆了,仿佛也陷入了沉思一般。心中对这个恬静悠然的二嫂,不知不觉也多了一丝喜欢,少了些许防备。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