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巧娘已经三岁了,生得愈秀气可爱,圆脸像个小粉团儿似的,双目清透澄澈,透出一丝聪慧乖巧。玉雍也满了七岁,上了族学有一年,越来越像个小大人,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对许书颜十分亲近。

为了好生照顾他,书颜将芜雪派到他身边伺候。或许两人都有过一些相似的经历。玉雍也有些依赖芜雪,把她当成大姐姐一般。

宫里这三年也算平静,林妃最终只是生下了又一个公主,因为有些难产的缘故,身子是彻底垮了,不但没了当年的美貌窈窕,还落下个终生不得再孕的下场。好在皇帝怜她,封了贵妃的位置,倒也算是个安慰。

却是祈玉悠,三年来宠惯后宫,无人堪比。两年前曾有过一次身孕,却被梨蕊宫同住的美人害的不小心小产。那美人被现后重打了三十大板废去冷宫,没两月就死了。自此,皇帝对玉悠的宠爱不减反增,或许是愧疚吧,又或许是在玉悠身上找到了当年意气风时的感觉,倍加呵护不说,还让她补了林妃擢升之后四妃的位置,封为玉妃。

五个月前,太医报玉妃再次有孕。喜讯传出,全国都在议论后宫之中祁家独大,若一举得男,将来不愁再延续个百年的富贵荣华。

收拾稳妥,书颜带着巧娘和玉雍一起,乘着撵车进了宫,准备去探望祈玉悠,顺带捎一些祁玉容亲手缝制的小孩衣裳等物什儿。

只是刚进宫门就被内侍拦住,说皇后有事召见,让她晚些从梨蕊宫中直接去一趟鸾安殿。

点头表示知道了,书颜蹙了蹙眉,看着身边已经三岁大的巧娘,知道这趟进宫怎么也避不开祁含烟要给祁渊纳妾的事儿,一时间眉锁如蹙,愁染玉容。

“娘亲,你怎么了?”巧娘肉胖胖的小手伸了过来,小心地抚摸着母亲皱起的眉头。

一把将巧娘抱在怀中,书颜勉强一笑:“巧娘,等会儿要见玉悠姑妈,高兴么?”

狠狠点头,巧娘可高兴了,咧嘴露出两颗新长的牙齿,笑道:“玉悠姑妈每次都准备好多好吃的,巧娘可喜欢玉悠姑妈了。”

书颜点了点巧娘晶莹的鼻头,打趣儿她:“傻丫头,你是喜欢梨蕊宫的吃的,还是玉悠姑妈?”

玉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声道:“三姐宫里确实很多好吃的,巧娘上回还悄悄捎带了些给我呢。”

“两个小鬼!”书颜笑意嫣然地拍拍玉雍的肩头,有些羡慕他和巧娘之间亲密的关系,比对自己这个二嫂不知热络多少。

“公主,该下撵了。”莹玉从外面的横栏上先下去,又一个个扶了车撵上的许书颜,巧娘和祁玉雍下来。

虽然身为公主,但内宫之中撵车最多最多只能到此处,离得梨蕊宫步行还有半盏茶的路程,书颜也不觉得有什么,正好带着巧娘和玉雍逛逛园子,说说话,免得自己老去想怎么应付祁含烟。

春暖花开,后宫里虽然显得冷寂了些,庭院却是极美的。巧娘被玉雍拉着,两人跑在前面,一会儿拾起一朵花儿戴在头上,一会儿蹲在水塘边逗弄小鱼儿,玩的是不亦乐乎,很快,就来到了梨蕊宫门口。

莹玉看着书颜含笑,却隐有顾虑的样子,知道她定是想着等会儿去鸾安殿的事儿,开口劝道:“主子,不如您让玉妃娘娘帮忙说说,皇后那儿这次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劝说您给二爷纳妾的。”

看着浑然不知自己心事的巧娘和玉雍在殿门口耍乐,书颜的眼底升起一股凉意:“她以为她还是当初宠惯后宫的祁家三姑奶奶么?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落魄皇后罢了,自己膝下无子,连侄女也要强拉进宫作陪不说,还想染指锦上园里的事儿。今非昔比,她已是有心无力了。再说玉悠相对单纯,我不想拿这些事情来烦她,安胎要紧。”

莹玉毫不意外地听着书颜如此评说祁含烟,也随之点点头:“主子自己应对也并非不可。但她始终是皇后,始终是祁家的三姑奶奶,就怕……”

摆摆手,书颜淡然一笑:“放心吧,只要二爷没有这个心思,谁的吩咐都不抵用。二爷也不是三年前的那个祁渊了,如今在族里声望极高,书院生意又经营的蒸蒸日上,放眼族里,也没人能再要挟他什么的了。”

“吱嘎”一声,宫门打开,水潋惊喜地看着门口端立的许书颜和两个自顾玩耍的小家伙,忙迎了过去:“夫人您可来了,娘娘都等得急了呢,连太医送来的安胎药也忘记喝给放凉了。”

“玉雍,带着巧娘过来,咱们进去见玉妃娘娘了。”书颜朝祁玉雍招招手,这才含笑步入了梨蕊宫。

梨蕊宫很大,乃是后宫中仅次于鸾安殿的主位宫阁。虽然不比鸾安殿的富丽堂皇,却遍植雪梨,精致秀丽。

梨蕊宫里除了祈玉悠还住了两个美人,三个彩女。不过都是在偏西院儿那边,和主宫离得有些远,中间一个庭院隔开,由一条抄手游廊连接,互不干涉打扰。特别是出了那档子事儿,这几个居住在梨蕊宫里的美人彩女都巴不得避嫌,极少来打扰主宫这边,就算是皇帝来了也只是例行地过来请安而已,不敢久留。

祁含烟因为怕再惹事端,曾想把这几个剩下的美人和彩女一并赶出去,但祈玉悠却阻拦了。

别无其他,只因深宫冷寂,有人同住一个院子也显得不那么清漠罢了。

迈步进入待客的花厅,祈玉悠已经端坐在那儿等候了,见许书颜一到,起身来:“书颜,你今日可是迟了不少,得陪我用过午膳才能走。”

书颜看着祈玉悠,也是展颜一笑,心情放松:“还不是你二哥,一大早闹着要吃我亲手做的汾阳酒酿丸子,害得我在小厨房多忙了近一个时辰。要罚,罚你二哥去。”说着将两个小家伙也招呼了进来。

看到巧娘和祁玉雍都来了,祈玉悠脸色更是欣喜,赶紧让水潋拿出各式精巧的小点心给他们,乐得两个小家伙咯咯直笑,整个梨蕊宫也不似以往那样静谧清冷,多了好些热闹的味道。

二百九十湖语

不想让巧娘和玉雍去见祁含烟,许书颜特意让他们留在了梨蕊宫玩耍,自己和玉悠说要去给皇后请个安再回来,便直接离开了,也没带莹玉,让她一并留下照看两个小家伙。

许久不曾独自在宫中漫步,书颜深吸了两口气,现盛夏之中还是有一丝寒气萦绕在空气中,冰冷触感无法抹去。

道路两旁的时令鲜花儿盛放着,怕无法得到主人的喜爱似的,拼命在最好的季节里显出最美的一面。一如这宫里的美人儿们,个个堪比娇花,却转瞬即逝,无法长久地美艳照人下去。只有花开之后结果,才能得到个好归宿。

希望玉悠能一举得男,将来在宫里也好有个依仗。不然,祁含烟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了。身为一国之母,却孤独清冷,皇帝无爱,膝下无子,空有一身的锦绣华服又有何用?

书颜本想绕着小路去给祁含烟请安,脑中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的已经步入了御花园的范围。不过现在临近午膳时,想来也没什么宫妃会有闲心到御花园晒太阳的,略一沉吟,书颜还是提步而入,就当欣赏欣赏皇家园林的景致罢了。

谁知走到湖心花亭边,就听得一阵悠扬的箫声,略显低沉婉转,却暗藏了磅礴大气之意,隐有龙威透出,气势难挡。

难道是皇上!

这个想法在书颜脑中一成形就给打消了。皇帝不可能这么有闲心在御花园里吹箫的,听说近年来他迈入五旬,身子已是大不如前,盛夏日光毒烈,这时候应该是在上仪殿休息才对。

那又会是谁呢?

突然地,心底微微一动,书颜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也不迟疑,提起裙角便向箫声的方向而去。绕过丛丛花屏和竹荫,果然远远看到一袭雪衣立在湖边,把萧轻吹,正是当今太子,二皇子御嵝殿下。

悄悄踱步而去,:“给太子殿下请安!”

箫声甫一停住,画楼也面带笑意转身看着半福礼的许书颜:“我想着临近晌午日头大,这御花园应该没人来往的,没想却偏偏被你遇到。”

书颜起身来,朝着画楼灿然一笑:“怎么,心情不好,所以来此放松放松?”

画楼眼神有些疲惫:“父皇交办了许多事儿,得一一解决。

大臣们过了晌午又要来议事殿,所以早点到此处散散心。”

踏步进入凉亭,看着御花园小湖中碧波轻漾,也感觉轻松了不少:“恐怕是躲着,嫌皇上嘱咐您今后为人君的端端大理吧!”

见书颜捂嘴浅笑,娇娇盈盈,画楼也展开了眉头:“怪了,刚才自顾吹了许久萧笛也没法放松心情,和你简单说上两句就觉得惬意无比。以后你要常来宫中才是,我们兄妹也该多见见面。”

摆摆手,:“妾身可不敢与太子兄妹相称,惶恐惶恐。”说罢眨眨眼,却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甚为调皮。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书颜的头,画楼一脸宠溺的神色:“都是孩子的母亲了,却越活跃小,也不知祁渊怎么管教你的。”

轻轻躲开画楼无意的亲密动作,:“反正已为人母为人妻了,还装那些个作甚?倒是太子殿下,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却越轻浮起来,实在不该,不该啊。”

说到妻儿,画楼只是笑而不语,眼底却闪过一丝淡漠。

书颜未曾觉,深深吸了一口混合湖水清新味道的花香,问道:“李氏诞下小王子,你也该考虑立她为正妃了吧?”

画楼仍旧不语,眼神也随着飘向了湖面,一时间气氛变得静谧微妙起来。

回头疑惑地看着画楼,书颜不解:“李氏这些年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她是真的对你死心塌地,爱意深切呢,怎么,你还要犹豫么?”

眼底反射着湖边的凌波,画楼的语气恢复了往昔的沉稳淡漠:“那个位置,本不属于她。”

“你……”

这个话题已不是书颜第一次提及。半年前李氏产子,祁渊带着书颜回到越王府里庆贺,就曾无意中问及何时立李氏为正妃之事。那时画楼虽然还是唇角含笑,却表情逐渐转冷,只说现在不适合讨论此事,就此作罢。却没想,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却还是不肯立她为正妃。

而刚才他的那句话,正妃的位置不属于李氏又该属于谁呢?

心中虽然隐约的想到了答案,:“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李氏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眉头微微一蹙,随即掩过,画楼长舒了一口气,转而问道:“对了,听皇上说最近皇后频频和他商量,让他下旨同意祁渊这个驸马爷纳妾,理由是你三年过去未能育有男嗣。今日你入宫来,她应该会抓着这个机会召你过去问你的意思吧。”

提及此事,书颜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给打消地无影无踪,吐气如兰道:“被你给猜中了,我今日悄悄带着巧娘和玉雍来探望玉悠,哪知她派了宫女守在宫门口,见我的撵子一驶进来就拦住通禀了一番,倒也不好不去了。多半也是说这事儿吧。”

画楼笑道:“父皇知道我与祁渊相熟,也问我的意见了。”

书颜眨眨眼,忙问:“你怎么说?”

故作严肃,画楼想了想:“我说祁渊着实可怜,被公主恶妻给压地死死的,别说纳妾了,就是连一个通房丫头都不敢想。但那家伙着实好面子,要是皇上给下旨允许他纳妾,岂不是让他在京城抬不起头来,所以还是免了吧。毕竟锦上园又不是什么皇宫后院,男嗣少就少点儿,无关乎国家兴旺大业,皇上还是别操心人家那份儿心了。”

“你,”书颜睁大了眼,听完画楼的说辞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半晌憋得肚子疼之后才道:“罢罢罢,多谢太子殿下替妾身解围了。虽然闹了个悍妻的恶名,好歹让妾身知道了皇上对咱们祁家的家务事儿还没多大心思去插手。如今只需要一心一意应付皇后就行了。”

画楼刚才一番虽是玩笑话,却也让书颜感到心头一暖,言罢朝他柔柔一笑,感激之意溢于言表,尽在不言之中。

二百九十一婉鹊

日头当正,眼看晌午就要到了,御膳房已经开始往各宫送午膳。许书颜别过画楼,忘鸾安殿而去,只想早些回到梨蕊宫,还得陪着玉悠和两个小家伙用午膳呢。

宫门口的值守内侍见许书颜款款而来,虽然已为人母,却愈光彩照人,肌肤如脂,身姿窈窕,赶紧开门迎了她进入,并让宫女先行通报。

没等多久,祁含烟就在一个美貌宫女的搀扶下从后殿出来了。

那宫女生的甚为惹眼,一头如瀑青丝绾成两条小辫儿搭在肩头,虽然只是宫女例服,却显得腰肢婀娜,亭亭玉立,让许书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渐渐起疑。

“书颜给皇后娘娘请安!”

简单地打量,书颜已经放下手中茶碗,起身福礼。快半年未见,祁含烟竟精神了不少。或许是因为祁玉悠有孕,她又看到了祁家的希望,这才心情大好吧。暗自希望她能把注意力放在玉悠的身上,别老是打自己男人的主意。

在燕官的搀扶下徐徐落座,祁含烟含笑看了一眼福礼在前的许:“坐吧,这里也没外人,勿需拘泥于那些俗礼。”

“谢姑奶奶。”

既然祁含烟这样说,书颜也不作态,顺着改了口。只是心中却明镜似的,知道她如此态度不过是接着机会提及给祁渊纳妾罢了。而刚才起身时顺着望了过去,显然看到那身旁的宫女脸色微微一变,虽然表情仍旧恭敬柔顺,却隐隐在眼底透出一丝莫名,让人猜不透。

祁含烟满意地看着许:“你也愈有主母的样儿了,没丢咱们祁家的脸。”

:“全赖三姑奶奶悉心教导,书颜一刻不敢懈怠,总算不辱使命。”

“呵呵”祁含烟挥挥手:“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姑奶奶听着也高兴。”说罢渐渐收起笑意,对这身侧的宫女吩咐道:“婉鹊,你去见过夫人。”

“奴婢遵命。”眉头不经意地一蹙,却赶紧掩了下去,这位名唤婉鹊的宫女依言踱步下到厅堂当中,对着许书颜施施一副礼:“奴婢婉鹊,拜见夫人。”

书颜先是一愣,当即却也明白了祁含烟的做法是何缘故。

自己身为锦上园的主母,但也仅限于锦上园内被称为夫人。每每进宫,内侍宫女都尊唤一声公主,绝对不会提及夫人二字。这祁含烟却让婉鹊过来拜见自己为“夫人”,意图明显,那是昭然若揭了。

不过许书颜却也不慌,含笑虚扶起了这宫女,也不理她,只是朝祁含烟起唇道:“姑奶奶这是打趣儿书颜么?此处乃是后宫主位的殿堂,这位宫女岂能对这一个祁家夫人行此大礼。”说完又对这婉鹊轻声道:“你还是称呼我为公主好了。”

眼神闪烁,婉鹊细看这位祁家主母。姿色虽不是上乘,但眉眼盈动,笑意嫣然,恍然对视间暖如春风和煦,只一见就让人觉着情切客人想要与之交心。听说她已为人母,乍看之下却是身形窈窕,风致有度,一点儿也不比那些个年华正当的小姑娘差,反而有种别样的成熟妩媚。

越是这样打量下去,这婉鹊就越觉着有些自惭形秽,满满地低下了头:“公主说的是,奴婢越界了。”言罢悄悄地退到了一边,垂不语,静默而立。

祁含烟却闪过一丝冷笑,朗声道:“这婉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乖巧懂理了。”

书颜心中苦笑,这祁含烟要夸赞身边的宫女也不用这么明显吧,乖巧懂礼哪里是什么缺点,分明就是大大的优点。不过心下虽然不耻,面上却是淡然一笑:“三姑奶奶身边的宫女那一个不是出色的,燕官儿姐就是个好例子。”

喝了口茶润润喉,祁含烟看着许书颜平静如许的面色,才又道:“婉鹊没有燕官儿的福分,她生性温良懦弱,乖巧怡人,在这宫里是混不上什么大出息的,就此老去本宫也觉得可惜了。所以今儿个把人给你看看,觉得喜欢就领回去,不喜欢也就罢了,是她自己没有福分。”

听了祁含烟这一席话,那婉鹊也按耐不住了,竟突然对着许书颜跪了下去,猛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来,眼底竟有一抹决绝与哀求:“请公主收下奴婢,奴婢绝无二心,一心侍奉您左右。”

“这……”书颜有些懵了,一时间脑中思绪辗转念头蜂拥。虽然祁含烟没有说明这宫女是给祁渊做妾的,但意思就是要自己收下此女,将来顺势纳为侍妾。她明言此女温良柔顺,暗示就算诞下后嗣也不怕这个婉鹊越了自己主母的位置。本想直接拒绝,可祁含烟又没提出其他,只说送了这宫女给自己,一时间倒找不出来借口。

再说,看着此女跪在面前,神色中的期待与哀怜,许书颜心中又有些不忍了。

想来,这婉鹊也是不太愿意呆在宫里的吧。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出宫,她再乖巧温顺也知道主动去争取。只是自己若将她带回锦上园,无疑是给自己和祁渊中间安了个不确定的因素,将来若是她有心,加上祁含烟主动在背后一推,怕就怕真失了夫君的宠爱……:“三姑奶奶,婉鹊乃是宫女,岂能随意出宫到锦上园为婢,怕是不妥吧。”

祁含烟婉然一笑:“有什么不妥的?你先是本朝的宜德公主,之后才是那锦上园的主母,祁家夫人。婉鹊身为宫女,由本宫赐给你为婢也是合情合理的,这倒不用担心。”

勾起唇角,:“那书颜就以公主身份收了婉鹊,等下就带她去内务府备个案。”

看到祁含烟明显有些一愣,之后表情也有些许的不自然,书颜心里暗暗地有些得意。

那祁含烟想不动神色地把婉鹊赐给自己,可婉鹊的宫女身份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祁渊的妾氏。如此一来,就算这婉鹊有心,礼法上却容不得。要知道,宫女就算死,也是皇帝的女人。只要这婉鹊在内务府一天没有消籍,就一天不可能登堂入室成为祁家的妾氏。

二百九十二旖旎

却说许书颜收了那婉鹊美婢,直接带到内务府记了名,只说蒙皇后赏赐暂纳于公主府的名下。之后便让她自顾去御膳房领些吃食,在宫门口的撵车上候着,等会儿一并回去。

打了婉鹊,书颜已是微微安了心,至少眼前的麻烦解决了一多半。若是那婉鹊乖巧懂理还好,若是她心有异样,直接打去了公主府守那空宅子也是一样的。不过不到最后一步,书颜并不想赶走婉鹊,毕竟她是皇后赐下的人,有几分体面。而且有她在,祁含烟也不会急着再往祁渊身边塞人,反而是个好的挡箭牌了。

想着想着,回到梨蕊宫已是午膳时分。因为心中大事落下,书颜陪着玉悠用过膳之后又聊了好些时候才带了两个小家伙离开。

回程的撵车上,婉鹊手执团扇给许书颜送凉,书颜却只是闭目养神,一言不。

如此一来,那婉鹊面色也有些小小的尴尬,愈打定主意借此机会离开深宫即可,万万别把心思放在这位公主的驸马爷身上。

临近晚膳,书颜照旧让连枝和翠袖摆在了临湖的露台上,自己则去焚香沐浴,实在是想要好好放松一番。

祁渊一身细纱青袍,每日从点墨书院赶回来都是急急匆匆,虽然额上渗出细汗,面色微显红润,却步子沉稳有度,风仪不改。

已为人父的他也逐渐褪去了当年的风流不羁之感,却愈显得孤傲清冷,步步而来,两旁走动的家丁婢女都赶紧退到边上埋头福礼,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除了水清能和自己随意说两句话之外,祁渊也习惯了下人对自己的过分恭敬。这样正好,懒得费精力多说其他,忙了一天也是累极,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往拢烟阁而去。

临到湖边露台,看到连枝翠袖支配着几个宫女忙摆膳,祁渊心下一暖,不由得展颜一笑,朗声唤道:“书颜,我回来了。”

听到祁渊这一呼喊,连枝和翠袖都是对视一笑,捂嘴挽起露台的薄纱,出来相迎。

祁渊见露台之内并没有娇妻幼女的身影,疑惑地问:“咦,你们主子人呢?还有巧娘呢?”

连枝忙迎了上去:“主子在沐浴呢,这会儿就该下来了。巧娘和雍少爷陪着进宫呆了大半日,均是回来吃了两块糕点就睡去了。”

翠袖也赶忙吩咐婢女打了温水过来给祁渊擦手净颜,奉上一碗镇在湖中的绿豆蜜汤饮下祛暑。

看着奉茶的宫女眼生,祁渊蹙眉:“你是新来的宫女?”

连枝忙着布膳,这才现忘了让婉鹊给祁渊行礼,忙过去回话:“这是主子今儿个从宫里带回来的,说是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

祁渊不快地蹙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名叫婉鹊的宫女,果然生的好相貌,却无狐媚之感,暗叹这位三姑奶奶还真是不死心,硬来不成倒又费心思安插宫女过来,真是堪堪无语之至。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想,这婉鹊因是皇后赐下倒也不好不理会,祁渊一挥手让她起身,淡淡道:“以后好生照顾主母,下去吧。”

婉鹊面色微红,心中忍不住噗通直跳,颤巍巍地起了身,娇娇弱弱地答了声“奴婢遵命”,这就退下了。只是临走之前又瞧了祁渊一眼,眼底流露出来一抹复杂神色。

也不怪婉鹊一窥祁渊风仪之后春心萌动。

且不说祁渊相貌风度皆是一流,自从他娶妻,京中盛名久传不衰,皆言浪子回头金不换。对待娇妻一心一意不说,但是他不纳妾的行为就让许多闺秀们暗自心叹,当初怎么没有像许书颜那样现他这个绝好的夫婿人选。

原先打定主意安居于锦上园内的婉鹊也忍不住心有所动,幻想着倚靠皇后娘娘,自己将来若成为这男子的妾氏,那该是多么羡煞旁人的幸福之事啊。

“婉鹊,你呆在此处作甚?”

正当这小宫女忍不住浮想联翩之际,耳旁传来一声不浓不淡的问话。她回头一看,果然是祁家主母许书颜端立在拢烟阁门口,素颜之上不施粉黛却光洁如莹,细腻如玉。一身如雪裙衫逸逸随风而扬,更显腰肢窈窕柔若拂柳。衬着身后的碧湖景色,真真是宛若仙子一般,温柔动人。

刚刚才升起在心底的一丝幻想终归还是幻灭了,婉鹊抿着唇福礼拜过,这边垂头退去,丝毫不敢再有任何期待。

远远一抹素白裙衫冉冉而来,祁渊抬眼间忍不住扬起少有的温柔表情,起身来揽了娇妻腰肢落座,不顾连枝和翠袖还在一旁伺候,就已经埋头在其颈间深深一嗅。

闲杂人等知道祁渊和许书颜伉俪情深,却也忍不住红了脸,默默退下,放下纱幔,不再打扰。

“好了,又让她们看笑话了。”书颜嘴上如此,却并未推开祁渊,反而抬手轻轻摩挲着祁渊的脸庞,心中似有感慨。

“郎情妾意,夫妻亲密本是天理,她们笑话什么。”在书颜耳边轻吐着温热的气息,祁渊舍不得离开,留恋于此,只因在娇妻的身上才能感受到浓浓的放松和安逸。

“在宫里担惊受怕大半日,我如今可是饿了,伺候不了你。”红着脸推开祁渊,却是因为现他身体的温度逐渐升高,特别是紧贴着自己身侧靠下的那一团,更是犹如热炭般滚烫了起来。

祁渊恋恋地抬头,在她侧颜上轻轻一啄,低声呢喃道:“且放过小娘子,等喂饱了你待会儿再喂饱夫君我。”

“不要脸。”书颜捂脸,狠狠地瞪了祁渊一眼,却忍不住唇角上扬,心中温情荡漾。

眼观娇妻如此,祁渊心痒难耐,却有意收起调笑之意,表情严肃:“娘子切莫以为夫君刚刚说的是混话。原先因为顾忌巧娘年幼,玉雍心结,我们有意不再生育,却让外人多有诟言,害得你受了委屈。如今三年有余,巧娘长大不少,玉雍也已经上了族学,也不用再顾忌什么,还是早日再为祁家诞下后嗣才是正理。免得宫里头那位隔三差五又打小算盘。为夫也心疼你整日和她周旋费神。”

水眸中闪动着浓浓的柔情,书颜心下暖意盎然,娇羞地点点头,一切,也尽在不言之中。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