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好几日的雪,终于见了晴天。

皇宫里平时蛰伏取暖的鸦雀也纷纷露了头,剥开厚厚的积雪找些残剩的果子吃。内侍宫女们见这些扁毛畜生可怜,也撒些米粒喂它们。

这日得空,燕官儿也带了小女儿到鸾安殿前的小花庭内玩耍。祁含烟则揣了暖手炉端坐在一旁,面含笑意地看着她们母女俩,心情似乎也很愉快。

不一会儿,一个年约四旬的嬷嬷上前求见,将婉鹊在锦上园这些日子的情况简单的禀报了一下,又说她昨日因为染病迁去了公主府。

笑容渐渐凝聚,祁含烟眼底扫过一抹冷意:“好了,你下去吧,本宫知道了。”

“奴婢告退。”那嬷嬷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可要继续看着那婉鹊?”

挥挥手,祁含烟有些不耐:“罢了,都离开了园子,她还能做什么?不用管了。”

嬷嬷得了吩咐,不再吭声,又朝着燕官儿和小宫女鞠了礼,这才悄悄退下。

燕官儿自然知道祁含烟的用心,低在女儿耳边说了什么,让她自行过去玩耍,小心不要摔倒。然后又对两个伺候的宫女示意让她们回避,这才走到前方,福了福礼,起唇悄声道:“娘娘这是何苦呢。宜德公主已经有孕,不日便可知是否能诞下男嗣,到时候若不得,再想法子让祁家二爷纳妾便是。”

祁含烟冷笑一声,话语微凉:“燕官儿,你是不知道个中关系。”

燕官表情疑惑:“还请娘娘明示。”

起身来,祁含烟看着满目的银装素裹,微微一叹:“祁渊是个情种,曾多次表态不会纳妾。许书颜因为有了公主身份,平素里倒是没人去打他们小两口的主意。但本宫身为祁家姑奶奶,又怎能眼看着祁家后嗣单薄,无以为继呢?趁着许书颜有孕,还有可能寻机塞两个暖床的人给本宫那痴情的侄子,若等许书颜诞下孩儿,无论男女,他们小两口的感情定会愈加深。那时候,就算摆个天仙在祁渊面前,他也是不会看一眼的。”

“原来如此。”燕官儿听了,心中羡慕,也叹:“公主驸马鹣鲽情深,娘娘何不看开一些,暂时罢休。若您执意要在他们中间加个人,恐怕将来招致怀恨啊!”

祁含烟可不会顾及那些,淡淡道:“他们恨本宫一时不为惧,就怕本宫下到黄泉,没脸面对祁家列祖列宗,咳咳……”

看到祁含烟一咳嗽,燕官儿脸色当即就变的苍白无血,赶紧上前来扶住她,掏出绣帕捂在其唇边。

一阵猛咳,祁含烟双腮潮红,却并非是健康的润色,唇上苍白,却有一丝猩红挂在唇角,再一低头看,那原本青白的绣帕上竟有点点血污,煞是吓人!

“娘娘,您咳症已是久久不,如今连番咯血,还是让太医再来看看吧。”燕官心中慌乱,几乎要哭出来了,话音哽咽。

此时的祁含烟,脸色虽然苍白无血,眼神却无比的坚毅倔强,一身大红绣装也愈衬得她肌肤透白,犹若冰玉。抬袖轻轻擦拭了唇边血丝,祁含烟挺直了腰肢,仿佛不愿接受自己重病的事实,一字一句地道:“你不用说了,本宫隐疾已有年余,当年太医说是忧思皇儿心焦无神,根本无法彻底医治。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太医守口如瓶,免得被其他妃嫔知道了心怀夺位之机。本宫死不足惜,还能早日下黄泉与皇儿团聚,只是有些事不能不做完,善后善了才能安心离去。”

燕官点点头,却面含疑惑:“娘娘,玉妃如今贵为贵妃,又诞下皇子,您还愁祁家在宫里无人可继么?”

低看着指尖握住的那张绢帕,祁含烟语气趋于平淡:“若不是本宫坚持,就算玉悠诞下一大堆皇子恐怕也无法堪当贵妃之位。宫中后妃环伺,危机重重,林妃虽然只是诞下公主,却仍然受宠,居于凌坤宫未出。倘若她再有机会怀孕并诞下皇子,玉悠位置忧矣。”

燕官儿听了,疑惑顿开,却显得很是难受:“可您的身子如此,又不让太医医治,奴婢害怕……”

“放心吧,一时半会儿本宫还死不了。”祁含烟勉强一笑,伸手搭在燕官的肩头:“而且,本宫还要依靠这皇后之位将林妃斗垮,了无牵挂之后再赴黄泉。”

泪珠已经滚落,燕官儿抽泣着道:“那娘娘为何还操心锦上园之事,不如放手吧,这样心境也轻松些。”

摆手,感觉寒风夹着冷意拂面而来,祁含烟闭上眼,半晌之后复又睁眼:“锦上园的事儿本宫也放不下。祁渊固执骄傲,许书颜冷静隐慧,现在的祁家差的无非是更多的男嗣,这才能壮大家生。所以,园子里的事儿本宫不得不插手干预。”

此番密谈之后,祁含烟也恐身体渐衰,力有不怠,不能再任由林妃继续做大,果断地出手连连害其在皇帝面前失德失行。这些虽是小事儿,皇帝却已经心有芥蒂,先让林妃搬离凌坤宫,之后又连续一月未曾召林妃侍寝。

祁含烟看的时机已到,顺带一连处理了几个平时在林妃身边小人得志的妃嫔,一时间,后宫之中人心惶惶,皆道皇后心狠手辣,不知为何要频频难于各宫。真正的理由,却只有这一方鸾安殿中的两人才知道罢了。但皇帝却丝毫不觉,只认为祁含烟这些时日以来变得温柔了不少,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也鲜少有人来烦自己,不觉对其也缓和了许多。

缓和了与皇帝的关系,祁玉悠又母凭子贵,祁家在后宫的势力已然稳固,祁含烟的咳症,却越来越严重,甚至夜里也会咳醒,锦帕几乎被染了全红。

身体的衰弱却挡不住祁含烟固执的念头,她认为皇朝后宫之事已然成为定数,祁家还能再风光两世,自己进宫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如此,就只剩下如何让祁渊点头纳妾,为祁家多多开枝散叶的难题了。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