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的门半开着,院外的飞雪轻轻飘进来,因为屋内燃了柴火要温暖许多,雪花还未落地便已融化成水,渐渐地,湿了门边一地。

倚在门边的婉鹊因得从暖阁匆匆跑来,并未着外罩棉衣,寒风偶尔吹起婉鹊耳旁的丝,被冻得有些通红的鼻头和苍白的容颜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疼。

可祁渊却只是自顾坐在火炉边守着下锅的汤圆,连头也不抬一眼,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有些瘆人。

半晌,婉鹊终于忍不住,叹息道:“二爷让奴婢出去,奴婢却不愿意放弃,难道二爷果真就对奴婢视而不见么?”

祁渊仍旧是一副清淡冷漠的样子,这次倒是抬了眼,却闪过一丝凉意:“你的心思,爷再清楚明白不过。你想着夫人如今有孕,爷身边并无一个暖床的丫鬟,所以想主动投怀送抱。爷说的可对?”

一抹讶然的表情浮上婉鹊的玉颜,晶亮的眸子里含着一股子羞怯和恼怒,却不知该如何作,更是不晓得该承认还是该痛斥祁渊这样猜度自己的心思。但偏偏祁渊字字又说中了自己心中所想,脸色愈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加上后背渗出的冷汗已经被寒风吹了个透心凉,脑子“轰”的一声,竟是双目一闭,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讶异于这个婉鹊竟羞愤至此,昏倒在地,祁渊皱了皱眉,过去一把拉开小厨房的门,朝着前院暖阁大喊了一声:“连枝,翠袖,来人!”喊过之后只是冷冷地盯着脚边那个昏倒过去的娇美人儿,也不动手去搀扶。

暖阁嬉闹的众人都听见了祁渊含着愠怒的一声喊,不止连枝和翠袖,大家丢了手中的面碗,齐齐往小厨房这边跑来。

却说婉鹊羞愤气急,邪火灭心,这才瘫软昏倒。不过片刻,身体的冷意还是让她迅地恢复了意识,现自己倚在门边,眼前是祁渊一抹褚色衣袍的裙角,也没有鞠身扶起她,自觉不耻,挣扎着扶了门槛慢慢站了起来。

一回头,却现匆匆赶来的连枝翠袖等人,还有莹玉姑姑和常玉姑姑,顿时又是一惊,脸色苍白地看向祁渊,眼底有着一丝祈求。

“二爷,怎么回事儿?”莹玉上前一步福了礼,看到身形单薄脸色不善的婉鹊,又问:“婉鹊,你怎么从地上爬起来?”

祁渊虽然对打自己主意的女子向来冷漠凉薄,可见这婉鹊有心无力,也并未真的危害到:“我过来帮夫人煮食,婉鹊本想帮忙,却因为穿得太过单薄而晕了过去。所以让你们来赶紧扶她回去,再请个郎中抓一剂药吃下,免得害了伤寒传染大家。”言罢转身回头进了小厨房,将煮好的元宵捞了出来,拖着食盅看也不看那婉鹊一眼,便踱步出去了。

大家听了祁渊的解释,不禁面面相觑,仿佛都有些不太相信,看向婉鹊的目光也意味深长,复杂多变。但具体何事各人心中自顾猜想,却也不会真的问出来,只扶了婉鹊回到屋子,让她好生躺在**,又熬了姜汤给她服下,说晚些时候郎中来了再替她诊脉开方。

如今书颜有孕,大家都注意着不要染了风寒,免得过了病气给她,此时婉鹊晕倒,明显寒邪入侵,若是真确诊了,倒也不好好让她继续住下,自然要迁离开拢烟阁。所以莹玉也相当小心,让众人都暂时别接近这屋子,送饭菜也只将食篮放在门外边婉鹊自取。

倒不是大家怠慢婉鹊,实在因为书颜身子要紧,谁也不愿被传染了离开拢烟阁,莹玉说了几句“你受委屈了”等等好话,却也无可奈何地关上了屋门。只等郎中过来看过,才好请示许书颜怎么处理这个婉鹊,毕竟她是皇后赐下的宫女,也不能随意处置了。

许书颜在露台之中烤火看湖上飞雪美景,倒是不知道里面生了这一系列事情。祁渊亲自端了元宵过来喂她,两人你吃一个我吃一个,完全将外间的风雪给隔开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脉脉温情。

又坐了一会儿,巧娘和玉雍两个小家伙睡醒了,知道爹娘在湖边看雪景,都闹着要来一起玩耍。挽歌和芜雪拗不过,只好过来请示了,得到主母允许,这才带了他们过来。

天冷,却景色极美,玉雍牵着巧娘的小手像个小大人一般,进来露台掩住兴奋的神色,恭敬地见过了二哥二嫂,这才凑到扶栏边上悄悄拉开幔帘看湖上雪景。巧娘则是腻在娘亲的怀中,闪着一双晶莹的眸子听着父亲说话,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乖巧可人,也不闹了。

晚膳也布在了露台之内。

连枝和翠袖怕冷风吹进来,又张罗着下人们抬了四面竹屏,隐约间隔开了外间风雪,却隔不断美景飘絮,甚为细心。

用过晚膳,一家人又坐着吃了会儿茶,这才回到拢烟阁休息。

等许书颜梳洗过后,连枝和翠袖就来了房中,将下午婉鹊昏倒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另外郎中也有了诊断,说婉鹊忧思不断,心脉抑郁,如今又染了重寒,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建议迁出拢烟阁治好之后再回来,免得过了病气给主母。

听了连枝翠袖一番陈述,书颜柳眉微蹙,心下也有了几分明了。先前祁渊端了元宵回来只字未提,这婉鹊受冷晕倒也不知道是否与其有关。不过她被郎中诊断是忧思不断,也不知是忧的什么,思的什么。但她既然病了,就不能再留下来,免得自己和腹中孩儿受累,想了想,便道:“那就暂时送她去公主府吧,那边人少,她养病也清净些。皇后那边就不禀报了,反正当初带她出来的时候内务府就记了名的,是我公主府的宫女奴婢。”

至此,翠袖连夜就帮婉鹊收拾了细软,连枝将撵车备好,趁着不曾间断的风雪之夜,将其送离了锦上园。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