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落得特别大,特别久。

许书颜倚窗望景,不时低抚摸着日渐突出的小腹,一抹柔情温暖地漾开在玉颜之上,仿佛窗外的漫天飞雪丝毫也不能影响她此时的心情。

偶尔一回,看到祁渊带着巧娘在练字,一边玉雍也摇头晃脑地读着族学师父派给的书册,满口的“之乎者也”,虎头憨脑的样子甚为可爱。

有夫如此,有女如此,将来也该是有子如此吧……

甜笑腻然,书颜收回目光,遥看着飞雪笼罩下的碧湖景色,心头是说不出的舒适畅快之意。亏得今日大雪拦人,祁渊没有到点墨书院管理祁家事务,只说留下来陪自己和巧娘她们看雪景。一家人难得小聚,又是在这样盎然的美景之中,怎能不心暖如春。

屋中燃着三大口炭盆,当中一口上煨着暖茶,书颜也没让连枝翠袖她们伺候,自顾走过去斟了杯香茶递给祁渊:“喝口茶吧,看你,额上竟都冒汗了。”

接过娇妻递上的杯盏,祁渊柔然一笑,放开巧娘的小细腕儿:“乖乖写,等会儿爹爹检查了,一个字儿不错的话就买冰糖葫芦回来给你吃。”

巧娘一听,扭头朝祁渊甜甜一笑:“爹爹放心,这帖子女儿临摹了好多遍呢,定能一字不错呢。”

一旁诵读诗书的玉雍听着有糖葫芦可吃,放下手中书册,巴巴地望着祁渊,意味明显。

书颜受不得玉雍这样乖巧的眼神,忙哄他道:“好,雍儿把刚才念的诗也背下来,嫂嫂给你买冰糖葫芦吃。”

玉雍得了允诺,小脸憋不住的笑意,却还是像个小大人一般摇头晃脑继续读书去了,只得一个人心里偷着乐,再时不时的和巧娘交换一下眼色,可爱至极。

被祁渊轻揽腰肢,书颜娇糯地仰头望着他:“二爷,咱们不打扰小才女和小才子,不如去临湖观雪,再收集一瓮雪水,来年好用做烹茶之水,岂不甚好。”

祁渊想了想,带她过去衣橱边拿了那件白狐裘衣亲自系好系带,低声道:“出去可以,你怀中还有个小二郎呢,别冻着了。”

书颜耳畔升起一抹红晕,娇嗔道:“就知道你只顾他不顾我的。”

“你可是孩儿他娘,我怎敢不顾。”说着,祁渊也含笑拿出一件厚厚的鹤耄披在肩头,拿起门脚的油纸伞,推门带着书颜出去了。

连枝和翠袖她们闲着无事,便唤了月融芜菁她们几个聚在花厅旁的暖阁中打雀牌,吃热茶和小点,热热闹闹倒也有趣。

挽歌打不来牌,就凑在旁边看热闹,叫嚷着谁的牌又出错了,谁的牌真是好。后来莹玉和常玉姑姑也来了,带了好些个零嘴儿。月融见状也亲自去了小厨房一人煮了一碗卤水面,大家围坐一团吃得是热气腾腾,比过年还欢喜。

只是这些人之中有一个显得有些局促,便是前些日子祁含烟赐下的那名宫女,婉鹊。

因为是皇后身边的人,婉鹊在锦上园自然有几分体面。书颜专程吩咐了连枝,平时让婉鹊照料一下拢烟阁的那个小书房即可,不用派什么活计儿给她,并叮嘱翠袖,若是见她有何异动,直接报给莹玉姑姑听,再遣了她去公主府就行。

如此,拢烟阁里的宫女丫鬟们虽然表面上对婉鹊颇为有礼,但态度却不冷不热。日子一长,这婉鹊也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愈地沉默寡言了起来。

不过自从许书颜有孕,她不免心思又微动了起来。

当时自己就没有存那天大的心思,只想若能离开后宫,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可自打看到了那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年轻家主,寂寞辗转时就难以抹去那张清俊朗颜了。

正好主母有孕,家主无人伺候,这婉鹊躁动之余又想到这锦上园宫女下人虽多,却并没有一个通房丫鬟。那家主若是有需要,主母又不能伺候,说不定自己就能有机会……

“婉鹊,你也过来吃这面点啊。”

冷不防月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惊得这婉鹊双腮桃红,掩不住的一丝尴尬。连忙接过月融递给她的面碗,埋头吃了起来,以藏住自己刚才露出来的异色。

不过月融倒是没有现什么,朝她勉强一笑,又回到火炉边和众人一起笑闹了。

话说祁渊带着书颜从花厅侧门离开,眼见下人们耍的高兴,便没有打搅,悄然而出了。撑起油纸伞挡住落雪,祁渊带着书颜来到露台,扶了她落座在厚厚的羊羔垫子,才掏出火石将四角的炭盆点燃,这才笑道:“娘子稍等,为夫亲自为你弄一碗热腾腾的汤圆暖身子。”

说罢在书颜脸颊落下一吻,这才回到了花厅。

众人都围拢说笑,没人注意到祁渊回来,倒是婉鹊眼神游离间一下就现了祁渊,顿时脸上又是一红。

看到祁渊悄声往小厨房那边而去,婉鹊心里像是打鼓似的,咬着唇,似乎在计较着什么。

看着其他宫女还在说笑着,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这边,也无人现祁渊竟去了小厨房,婉鹊终于还是缓缓起身,拿着手上的面碗,转身离开。

祁渊找到昨晚吃剩的几个汤圆,舀了一瓢热水等着下锅,无意间一回头就看到了婉鹊娇然而立在门外,眼中有着难掩的情愫,神色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娇羞间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蹙眉,放下手中水瓢,祁渊淡然地开口道:“这儿不用你伺候,去暖阁继续耍乐吧。”

婉鹊却下定决心一般,咬了咬唇:“这些粗活儿,还是让奴婢来吧。”说着竟迈步而入,伸手准备夺过祁渊拿着的水瓢。

心中有些淡淡的不悦,祁渊也不忍着,冷声道:“爷的话你听不见么?出去!”

“奴婢……”婉鹊一惊,水眸怯若盈盈地望着祁渊,粉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一时间小厨房里只剩下柴火“噼啪”之声,倒也有几分莫名的意味。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