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许书颜用过早膳便让水莪去辞了朱嬷嬷,就说昨日饮酒太甚上了头,今日便不去丹青院听学了。之后又命芜菁芜兰准备书案,熏香并一盏清茶摆在湖边的露台,想着好生休整一下心情才行。

水莪听了,面色不太好,想来是可惜今日无缘得见心中那个人,水月赶紧拉了相劝,这才乖乖领了吩咐去前院寻朱嬷嬷告假。

换上件竹青色的素袍,腰间勒了一截指母粗细的同色锦带,有细细的流苏缀在腰际,书颜又自己随意绾了个懒云髻,别了根母亲生前留给自己的碧玉花簪,就此捏了一本诗词集子,让翠袖带上女红绣篮,一并去了湖边。

芜菁芜兰动作麻利,已在露台上摆好了坐榻和矮几,并煮好了鲜茶放在上面凉着,就等许书颜来了便可以润嗓。

放下绣篮,翠袖看自家小姐的脸色,知道她向来喜欢独处,便悄悄退了出去,静静立在外面等候。

随手撩开纱帘,近在咫尺的碧湖凌波闪闪,书颜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便取了针线在手,想着如何绣出个独特的海棠花样,却久久不能下针,不由得抬眼凝神望着远处的湖面。

经过昨夜之事,书颜觉得身在祁家怕是日子会越来越难过,那祁渊虽然不怎么回锦上园居住,可毕竟祁家上上下下都靠着他在做主,如今自己得罪了他,即便是不常见面,也难保他将来会暗地里使绊子。祁玉容倒是对自己和气,可不过是当作筹码罢了,加上个不管事的祁冠天,再想想几个姑娘现如今的处境,怕是自己早先想好的计划要给落空的。

高阳许家虽不是祁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可好歹也是地方首府。虽然父亲去世后家道中落,许书颜却也是卖了宅子卖了田产庄子才出来的。算上一算,存在钱庄里的现银子就有一万八千两。当初来河东前也想好了,想借着祁家的声望,寻上一户干净又有前途的大户人家嫁过去做少奶奶,不求大富大贵,却也要吃穿不愁。自己上辈子没吃过苦,下辈子也没理由去吃苦,这才独自一人离乡背井的前来投靠。

现如今住了小半月后才发现,祁家两百年的基业并非表面上那样通透,内里复杂程度远非自己所想像。就拿晴姑娘当初投湖之事来说,许书颜就相当震惊。虽然嘴上对翠袖说了那些看似冷静的话,心里却也是同情她的。身为庶出,嫁娶之事哪能自己做主,玉晴虽然小,但也知道反抗。看来自己当初想的也太天真了,盼着靠祁家寻个好人家,又要合了自个儿的主意。可现在看来,若是被强嫁给什么猪呀狗呀的,岂不是背了当初的意愿。

想到此,书颜更加定了心思,觉着只有靠宫里头那位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祁渊虽然势大,毕竟抵不过贵妃娘娘的身份。要是她喜欢自己,那婚事方面也好拖她给指点一二,比现在坐以待毙的强。

既然心思明了,书颜也收回了目光,看着手中白丝荷包,也有了主意,取了跟碧色丝线,开始动起手来。

哪知这一绣就过去了大半天地时间。等许书颜觉得有些乏了。却发现肚子有些“咕咕”叫起来。

“翠袖!”

听见唤声。一直立在外面地翠袖赶紧撩开帘子进来。又麻利地斟了杯茶递给她:“小姐。您绣了一个上午。可是饿了?”

“还是你心思通透。”书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还真有些饿了呢。”

“不如就在这儿用膳吧。反正四周有纱幔合围。外面也看不到您。而且此处暖风徐徐。想来胃口都会好些地。等奴婢去张罗饭菜。小姐您再休息一会儿吧。”翠袖望了望露台外随风摇曳地碧树。又过去抢了书颜手中地绣篮:“您可别再绣了。亏眼睛呢。”

“知道。我看看书行吧。”书颜也没恼。顺手拿起了放在身边地集子。

“还不是一样,您就养养神得了。”说罢,翠袖同样抢去了书。

“好好好,你这个管家婆,我不看就是了,闭着眼睡觉总行了吧。”心中一暖,书颜便依了她,顺势斜躺在了软榻之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看着自家小姐总算恢复了心情,翠袖也安心了些,轻手轻脚地出来露台,寻了芜菁芜兰一并张罗午膳去了。

哪知刚睡下不久,就听得水莪的声音远远响起,还夹杂着一丝兴奋:“四姑娘,有客来访,是画楼公子。”

撑起身子,书颜听说是画楼公子来了,起身理了理衣裳:“让公子进来罢。”

话音一落,水莪已经撩开了纱幔,迎了画楼公子进来,脸上染了两朵桃花似的红晕,娇娇怯怯的模样,让书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公子稍坐,奴婢去给您奉茶。”水莪一扭头,又退下去了,想来是害羞,又不敢一直呆在露台当中。

“您干脆收了水莪罢,这丫头日日心思都不在这儿,我留着也是个麻烦。”书颜觉得有趣,故意用衣袖掩了唇角的笑意,故作认真地说道。

哪知画楼公子面色一凛,略有些不悦:“朱嬷嬷托人说你有些不适,我才所以来看看罢了,四姑娘千万别误会。”

对于画楼公子的一本正经,书颜有些意外,却也只是笑笑,指了指对面的软榻:“公子请坐。你也不用当真,我不过是玩笑罢了。”

“在下也不是计较什么,只是事关水莪的清誉,得撇干净了才好。”画楼却一点笑意也没有,话音淡淡的。

见他如此认真,书颜只好收起笑容:“还是公子想的周到,是我疏忽了。我明白,公子心气儿高,一个丫鬟,却也是配不上您的。”不知为何,书颜心里略有些不悦,觉得水莪虽然是个下人,但模样生的好,又是个清清白白的家生丫鬟,别说是配个画楼公子这样的门客,就是嫁与一方小吏做妾也是上得了台面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画楼见书颜笑意全无,也觉得自己太过较真,只好解释:“只是水莪之前曾向我示好,我也断然向二太太表明了心意,是不可能收了她的。所以此事休要再提,免得又伤了彼此的脸面。”

见画楼公子语气渐软,书颜也想开了些,吐气如兰微叹道:“各人姻缘自有定数,却也是勉强不来的,是我多心了。”

画楼见书颜并未计较,便有意岔开了话题,提及当年遇见许之山的事。书颜听见自己父亲的往事,自然极为感兴趣,接连问了许多问题,画楼公子都一一答了。两人又切磋了一些在丹青技艺上的心得,倒也逐渐忘记了适才的不愉快,说着说着,阵阵笑声从露台里传了出来,有许书颜的轻吟浅笑,也有画楼公子的浅浅朗笑,回荡在湖面,似乎能延伸到很远,久久不息。

只是两人都没发现,不远处立着一袭绛色衣袍的人影,朗眉微蹙,薄唇轻抿,似是有些迷惑的神色浮在面上,一动也未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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