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许书颜与若琳在一览阁把茶清谈,听得一声门响,竟是祁渊也来了此处。不仅如此,门边闪过一袭青袍,又是一人露出身形,正是若琳让许书颜去寻求帮助的那个画楼公子。

一个祁渊已经够让许书颜觉得难受了,又来个画楼公子。想起自己昨夜被欺,他明明知道祁渊不会对自己好商量,却偏偏没有过问一句,书颜心中滋味难辨,原本心中存留的好感也去了几分,如今见面,说实话,与其对着罪魁祸首祁渊,还不如对着让自己觉得心凉的画楼公子来的尴尬。

“你们俩倒是来的巧。”看着三人各异的表情,祁渊冷峻,画楼哑然,书颜尴尬中又夹带着怒气和哀怨,若琳只好上前打了个圆场:“先前我还让书颜去寻画楼公子呢,如今正好来了,就不用专程去水阁了”说罢转身拉了许书颜过去画楼身边:“公子既然来了,你还不赶紧问,若是耽误了女红的时间,岂不亏大!”似是在提醒她,若琳还从后面轻轻推了推许书颜的后背,将她凑送到画楼公子的面前。

听若琳说许书颜又有事情要找画楼,祁渊脸色僵硬,却并未出言呵斥什么,只是蹙着眉渡步到矮几边上,见若琳座位对面热着一盏茶,问也不问就一口灌了进去。

“呀,二爷您怎么拿了杯子就牛饮呢!”若琳哭笑不得,上前夺过茶盏,啧啧叹道:“这可是四姑娘喝了的,您这样,岂不是不合礼数!”

“噗——”地一声,祁渊颇为夸张的喷了一口茶水出来,胸前也被染了几滴,看起来很是狼狈,一手将茶盏往桌上一丢:“平时除了爷,还有谁会来,怎么料到你堂堂御厨竟给个小姑娘奉茶!”说吧还狠狠瞪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若琳,自顾重新取了个杯盏过来斟茶。

也不知道若琳是否故意喊的那样大声,听得祁渊竟拿了自己的杯子饮茶,许书颜也是面色一僵,仿佛吞了个苍蝇一般觉得难受无比。当着画楼公子的面,也只好佯装没听见似的,冲其欠了欠身子:“公子,书颜有事相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边请。”画楼自然明白为何许书颜对自己态度淡漠,可有些事情却是无法用言语来解释的。心头虽然这样想,原本清明无染的眼神如今却多了一丝顾虑在里面,怕是旁人也能察觉出来他的异样吧。

一览阁内,若琳与祁渊对坐饮茶,楼外,许书颜与画楼相对而立,静默无声。

祁渊斜靠在墙边,手里捏了若琳新给自己倒的茶,眼神却不由自主地从半开的排门往外瞧去,可看着二人就那样默然对立,比他们亲昵作画还让人觉着不妥,眉头逐渐皱拢,心头也越来越焦躁。

看出祁渊心不在焉。若琳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难掩:“我说二爷。您若是没存这心思与姐姐我吃茶。那就早早离开便罢。何须身在此。心在外呢?”

“姐姐?您可是山西乔家地姑奶奶。今后若是玉晴真抬了过去。爷不是还得同样称呼您一声表姑奶奶!”祁渊闷哼了一声。看来对玉晴投湖之事心中还未放开。

若琳眼神躲闪。似乎不愿提起山西本家之事。岔开话问:“别说那些。你前儿个夜里到我那儿讨茶喝。说了许多四姑娘地坏话。如今我看她又和画楼有些别扭地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祁渊更是不愿提起那一夜之事。赶忙扭头望着外面:“表姑奶奶。你说许书颜找画楼到底什么事儿?他们两人都出去好一会儿了。怎么也不说话?”

“我倒是知道书颜找画楼做什么。不过……”若琳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取了茶盏润口。徐徐动作间就是不肯接话下去。

“若琳。要是许书颜打了画楼地主意。又或者画楼对其存有什么心思。这对祁家来说未必是好事儿。您就不要卖关子了。赶快告诉我!”祁渊看出若琳有意不说。冷着脸将心中所想一一说了出来。

“也不知二爷是真为画楼着想,还是只想晓得书颜为何单单寻了画楼说事儿。”若琳摇了摇头,看祁渊装模作样的腔调就觉着好笑,但也忍住了,吃下半盏茶才将适才许书颜前来此处寻找绣品花样的事儿告诉了他。

祁渊听完,眉头才渐渐展开了些,闷哼一声:“我说这几日那些表姑娘都闷在屋里干什么,怕又是为了给三姑奶奶送荷包进去!一个个儿的,怎么就那样贪图荣华富贵!”说罢又是一杯豪饮下肚,惹得对面若琳忍不住又埋怨了起来:“这可是前日里御赐的贡茶,也只有这一览阁能喝着了,你怎么如此牛饮呢,简直是暴殄天物,可惜了我这好茶。”

“等得宫里夜宴的时候我再帮你讨些回来,省的如此小气,让别人看了以为我们祁家薄带您若琳姑姑。”祁渊脸上终于露出了丝笑意,只是注意力还是放在门外二人的身上,和若琳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话,眼神始终禁不住会往外飘去。若琳也只当没看见,心中暗自笑话着祁渊,嘴上却只挑了些轻松有趣的话题出来逗着祁渊。

话说画楼和许书颜立在一览阁外的绿茵茸草之上,临近黄昏,倒是偶尔有一两只昏鸦鸣叫而过,惹得气氛颇有些压抑的味道,让对面的两人不知谁该先说话的好。

片刻过后,还是画楼开了口:“若琳说你有事要问我,四姑娘,时候不早了,若真是要紧的,还请快些问吧。”

许书颜侧眼看了看他,丝毫寻不到半点愧疚之色,心中愈加凉了,淡淡道:“若琳姐姐说公子曾经画过百草丹妍图,我想问问您可知道海棠花儿的果实,就是红海子的模样。若方便,请勾勒一副图样给我。”

“红海子?”画楼似乎在搜寻着记忆,好半晌才缓缓点头:“若我没记错,红海子通身颜色鲜红,间隔着会有淡黄的斑纹,远看浑圆,近看略呈长形。约莫指母肚大小,顶上有个蒂,下面略微收一些……走吧,我会水阁为你描绘一幅图样出来,你应该就能清楚了。”

“多谢公子,您说的如此详细,不需要再描画了。”朝着画楼公子施了一礼,许书颜道了“告辞”便想自顾而去。

“书颜”下意识地唤出声,画楼公子却有些后悔了。

“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许书颜抬起双眼瞧着他,发现对方眼中隐过的一丝愧疚,心中希冀着或许他只是被祁渊主子的身份给吓了,或者是祁渊威胁了他才没能跟上楼去,不由得放软了表情,等待他说出一个理由来。

“没什么,若你绣的时候想不出,随时来寻我便好。”顿了半晌,画楼却只言其他。

一抹失望的神色转瞬即逝,许书颜照例在面上挂起一副温然矜持的表情,淡淡朝他福了福:“劳烦公子给若琳姐姐说一声我走了。”说罢蓦然转身,冉冉而去。

看着许书颜背影渐渐远去,画楼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黯淡,一贯温润清朗的眉眼也浮起了一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