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危机四伏百维方才虽已服下迷药之酒,但终究发觉的早,心下又早有警惕之心,是以终算以内力将一部分药力逼住,未曾散发。

此刻他装出此等模样,为的只是要莲儿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莲儿虽然千灵百怪,但终究还是年轻,比起老奸巨猾的百维,终是差了一筹。

吴四娘瞧了瞧百维,又瞧了瞧莲儿,突然扑哧—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这厮看来倒凶得很,莲姑娘你可得小心了。”

她笑的甚是神秘.言语中显然也有双关之意。

莲儿面颊竟被她说的微微一红,笑啐道:“老姜配老蒜,你这老狐狸,莫非……莫非也想尝尝这老姜的滋味吗?”吴四娘咯咯娇笑道:“啊哟!我可受不了。”

回眸瞧了百维一眼,笑着奔了出去。

百维听了这两人的风言风语,心头又是一阵荡漾,被逼住的药力,似乎已将散发而出。

百维暗惊之下,赶紧收摄心神,但面上却装出忍受不住的模样,道:“还有什么?快……快问吧!”莲儿回转头来,双颊的晕红,更增添了她的娇媚,衬着她那—身雪白轻纱,若隐若现的**酥胸,果然是世上尤物,人间祸水。

只见她手抚酥胸,眼角含春,道:“你着急什么?可知我也有些受不了啦!”百维咬了咬牙,勉强忍住,不敢再去看她。

只听莲儿道:“任无心要你来这里,可有什么阴谋诡计?”百维道:“任无心只是要我来此窥探窥探动静而以,他如今已是半疯半狂,纵然想要有所举动,却也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了。”

莲儿媚笑道:“任无心已有些疯狂吗?呀……这可真好极了,五夫人若是在这里,听到这消息,想必更高兴得很。”

百维心念一闪,试探着问道:“一切大计,俱是五夫人主持,她怎会不在这里?”莲儿道:“一切大计虽然都是五夫人主持,但这次招亲之会的妙计,却不是五夫人想出来的,我自从半个月前,就离开了五夫人,回到内院,五夫人此刻在什么地方,连我都不大清楚。”

百维心念又是一动,暗暗忖道:“难怪南宫世家目前之举动,有些事竟是互相冲突,互相矛盾,想来除了五夫人在外发令外,南宫世家内院中,此刻有了另一发令之人.而两人竟未互相联络,是以所发之令,便难免互相抵触。”

心念又一转,忖道:“但南宫世家内部组织,素来严密周全已极,此刻怎会发生此等混乱事情,倒令人不解了。”

忽闻莲儿娇笑道:“你瞧!本该我问你的话,此刻却变成你来问我了,难道你已不着急了?”百维暗惊之下,本待辩白,但心念一转.突然咬紧牙关,装出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莲儿果然娇笑道:“原来你还是着急的,那么……我且问你,你们到这里来,既无图谋,又怎会与那长白四虎串通一气?”百维暗道一声:“好厉害!什么事她全都知道了。”

口中却道:“长白四虎与我们既无约定,只是在此间无意遇着的。”

莲儿道:“既是如此,他们为何出力相助于你,看来又对你听话得很。”

百维道:“他们虽然非任无心党徒,但却对南宫世家怀有不满之心,此番本是来捣乱的,而他们又将我当做了少林百代,是以对我甚是恭敬有礼,但这四人俱是无知莽汉,也成不了大事。”

莲儿颔首笑道:“不错!”忽又问道:“方才那把火,你可知是谁放的?”百维道:“我虽未曾见,但想来九成必是长白四虎所为。”

莲儿道:“不错。”

百维心念转动,又自忖道:“今夜便是月圆.我必得在这传声驿内造成一阵大乱,方能乘乱行事,否则只怕脱身不得。”

一念至此,立刻接口道:“据我所知,长白四虎已与同党约有暗记。”

莲儿轩眉道:“什么暗记?”百维道:“以黄带束手,便是他们的同党。”

莲儿道:“妙极妙极,此番看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眼波转向百维,媚笑道:“想不到你还对南宫世家忠心得很。”

百维道:“一向如此,从无二心。”

莲儿道:“五夫人本来有些疑惑于你,但现在吗……我倒可去为你解说解说,但你日后若是当权得令,可莫忘了我的好处。”

百维听得五夫人果然已对自己起了怀疑之心,心头不觉一凛,垂首道:“你若能在太夫人面前说说我的忠心,我必定忘不了你。”

莲儿笑道:“你放心,五夫人说的话.太夫人本就不十分信的。”

百维心头又是一动,忖道:“太夫人既非对五夫人完全信任,又怎会令她主持大计?”他自不知南宫太夫人要田秀铃主持大计,只是要利用田秀铃对任无心的仇恨,她深信田秀铃必定会发出全部潜力,来报复任无心的无情。

但田秀铃却已背叛了她一次,这点她再也不会忘记,大功告成之时,说不定也就是她要取田秀铃性命之日。

要知睚眦必报,疑心病重,这两点正是千古以来所有枭雄人物的通病,曹孟德、汉高祖……无一人不是如此,南宫太夫人纵是一代人杰,却也不能免去此病。

百维心念转动,但闻莲儿娇笑又道:“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此刻你……”百维垂着头,颤声叹道:“此刻我……我已是五内如焚,但求你……”莲儿娇媚一笑,眼波横流,腻声道:“可怜的孩子.来吧!”密室无光,铜灯映照。

灯光之下,只见她缓缓站起身子,走到旁边一张软榻前,似将滴出水来的一双眼睛,含笑望着百维,身干却仰面向软榻上躺了下去。

且说妙法、妙空始终在那家禽店后院房舍中相候。

这两人俱是心气沉静之人,那忍耐功夫之深,更非常人所能企及。

若是换了妙雨等人,万万不会枯坐相候.少不得要出去瞧瞧。

但妙法、妙空相对坐在室中,非但动也不动,而且互相极少交谈。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突然隐隐传来了一阵喧哗呼嚷之声,似是有人在呼道:“火……火……”妙法竟仍然不动声色,妙空却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道:“外面似是有地方着火了。”

妙法道:“似是如此。”

妙空嗫嚅着道:“咱们可要出去瞧瞧。”

妙法道:”我等既已答应在此相候,便得在此相候,纵是火己烧着门户,我等也出去不得。”

妙空叹声忖道:“大师兄虽是自幼出家,但性情实有古侠士一诺千金之风,这一分涵养镇静的功夫,亦万非我等能及。”

他纵然一心想要出去瞧瞧动静.但见了师兄如此,也只有勉强忍住。

只觉自窗外吹来的风,竟有了些燠热之意,显见着火之地,距离此地并不远。

过了半晌,妙空忍不住又道:“此时此地,突然起火,只怕与吴家兄弟有关。”

妙法道:“不错。”

这短短两个字,无异又将妙空话锋截断。

妙空只有暗中苦笑.不再言语。

只听外面喧哗之声己渐渐平息,风中的懊热之意,己冷了下去,妙空喃喃自语道:“这火起的虽快,灭的却也不慢……火起又灭,百维大师与三师弟怎地还不回来?他两人纵然遇着事故,也该分出一人回来通知一声才是。”

他一人在那边喃喃自语,妙法也不知究竟是真的未曾听到,还是根本不愿理他,眉宇间虽也有些忧郁之色,但却始终不离座一步,妙空平日也非心气浮躁之人,但见师兄竟如此沉得住气,心中不禁暗叹忖道:“大师兄虽有古侠士重然诺之风,但此时此刻,却未免显的有些食古不化了。”

只是武当弟子对掌门师兄素来极是尊敬,妙空心中虽如此想法,却不敢说出口来。

突然间,院外鸡鸭一阵鸣叫,虽然听不见脚步声,但显见是有人来了。

妙空喜动颜色,脱口道:“回来了!”话犹未了,金钱虎吴仁已推门而入。

只见他神情既是激动,又是兴奋,满脸钱眼般大小的麻子,都闪闪的发出红光,整洁的衣衫之上,已涂了不少黑迹斑点,左襟衣角.也被火烧焦了一大片,左腕之上,果然多了条两指宽的黄带。

他一掠进门,目光四扫一眼,立刻沉声道:“两位未曾瞧见俺的兄弟吗?”妙空道:“这正是在下等要问兄台之言,在下等一直枯守在此室中,非但未曾瞧见令兄弟之行迹,就连家叔与舍弟都未瞧见。”

妙法接口道:“你们本是一齐出去,不知怎会失散了?”吴仁浓眉一挑,笑道:“俺兄弟方才去做了件大事,是以未在一处。”

妙法道:“什么大事?”吴仁一步掠到窗口,推开了窗子,伸手指向窗外,道:“两位请看!”只见窗外火焰虽已熄灭,但四方仍不时有一缕缕黑烟飘起。

吴仁面露喜色.接口笑道:“这便是俺兄弟的手笔了,在东、南、西、北四方,同时给他烧上了一把野火。

虽不能将这传声驿烧的干干净净,但至少也将南宫世家烧的手忙脚乱。”

妙空沉声道:“不知南宫世家可曾瞧见是谁放的火?”吴仁含笑道:“方才放火的虽是俺,但第一个大呼救火的却也是俺,等到别人赶来救火,俺不但在一旁相助,而且出力最多,南宫世家那些蠢汉还不住向俺称谢,要摆酒请俺痛痛快快的喝上—顿,又怎能说是俺放的火?”妙空沉吟道:“兄台既要放火.为何又出手助他救火?”吴仁道:“俺兄弟这把火只是要移开南宫世家的注意力,好叫那些黄衣喇嘛安然脱身而已,这用的本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何况俺纵不出手相助,他们还是一样能将火扑灭的。”

他显见自认此计施的高明已极,面色神情.更是无比得意。

妙法却一直紧紧皱着眉头,此刻突然沉声道:“贤昆仲这把火虽可将南宫世家烧的忙乱一阵,但却不知要有多少人为此流泪了?”吴仁道:“此话怎讲?”妙法叹道:“不知贤昆仲可曾想到,这传声驿本是善良人家的私产,南宫世家或以威逼,或以利诱,将之借来用的,但想见也不过只是借用于一时而已.贤昆仲这把火一放,等到屋主回来,眼见家园被焚,一生心血付诸流水,那却又将是何等伤心悲痛,贤昆仲问心又怎能无愧?”这番话,无异是一桶冷水,当头自吴仁身上淋了下去。

妙法的话尚未说完,吴仁面上的得意之色,便早已完全消失不见。

妙法干咳一声,接着道:“何况阁下此刻虽已安然脱身而回,但令兄弟却至今未见影迹,是否能全身而退,还未可知。”

吴仁面上立时变了颜色,喃喃道:“不错……不错……大哥他们为何至今还未回来,莫非真的遇险了吗?”在室中绕了两圈,突然顿一顿脚,道:“俺再出去瞧瞧。”

他手掌方自触及门户,外面鸡鸭又自鸣叫起来,吴仁大喜道:“有人回来了。”

拉开门户一瞧,只见刀疤虎吴道当先而行,身后却还跟着四五条大汉。

吴道面上神情,更是兴奋得意,将门外四条大汉,一一拉了进来。

只见这四人一个须发俱已苍白.满面皱纹叠起。

另一个却是面白无须的俊秀少年。

这两人虽然年纪相差悬殊,但容貌却极酷肖,显见乃是父子两人。

另两人俱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壮年汉子,—个肤色漆黑如铁,一个清秀白皙。

但两人神情却极亲密,显见不是兄弟,便是好友。

这四人个个目中神光满定,行动矫健敏捷.武功自都不弱。

但此刻四人身上,也都是污迹满身,随处都可瞧见有被火烧焦的痕迹。

妙法、妙空、吴仁等三人,心中都不禁大是怀疑,不知这四人是何身份?吴道怎会贸然将他们请来此地。

妙法本当他四人乃是长白四虎的良朋好友,但见了吴仁面上神情,又显见他们与长白四虎亦是素昧平生,何况这四人一入室中,亦不禁俱都现出了拘束不安之态,似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吴道也不为各人引见,却先掠去窗前,紧紧关起了窗子。

最后还是吴仁终于忍不住了,悄悄走过去,附在吴道耳侧,低声道:“这四人是谁?二哥你怎地将他们拉来这里,参预我等之机密?”吴道转过身子,微微笑道:“这四位朋友的高姓大名,俺直到此刻还不知道。”

吴仁、妙法、妙空三人,更不禁为之一愕,转眼望向那老少四人,目中更是充满了怀疑警戒之色。

尤其吴仁之身形,竟在有意无意之间,挡住了门户,似是深怕这四人逃跑一般。

那白面少年面上立刻泛出怒容,但他爹爹立时干咳一声,将他止住。

那中年汉子微一抱拳,沉声道:“在下等与那位兄台乃是在火场中相识.只是匆忙之中,还未及请教他的姓名。”

另一中年大汉亦自抱拳道:“兄弟们本也不敢贸然闯来此地,只是那位兄台却说有机密大事与兄弟们相商,我兄弟此番来到这里,本为的是要结交天下英雄豪杰,是以便跟随前来,各位若觉我兄弟来的不便.在下等这就告辞。”

他言语说的虽仍甚是客气和平,但神色间显已有些不满之意。

吴道赶紧笑道:“兄台切莫误会,俺三弟纵有失礼之处,那也只是因他不明此中究竟,少时在下必定要他向各位赔罪。”

白面少年冷冷道:“赔罪不敢,只请他莫将我等视如窃贼也就罢了。”

吴仁面上也不禁微现怒容,但也被吴道干咳一声止住。

妙空眼见这般情况,忍不住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二侠相请这四位朋友前来,为的究竟是什么?还请吴二侠快些说出才是。”

吴道沉声道:“方才火起之后,在下并未走远,一直在旁观看,只见片刻之间,便有数十人赶来救火,唯有这四位,看来虽也是在帮着救火,其实却在暗中帮着倒忙。”

微微一笑,接道:“原来这四位非但未曾救火,反而不时偷偷将一些引火易燃之物,抛入火堆,若是人人都如他四位这般救火,火势非但永远不会熄灭,只怕不用多久,便可将这传声驿烧的干干净净。”

那白发老者捻须微笑道:“不想兄台目光,竟如此锐利,我等只道此事做的十分隐秘,哪知却早已被兄台看破了。”

吴道微笑道:“若是有南宫世家门下走狗瞧见四位这般举动,自必大怒,但在下见了,却是喜不自胜,只因四位如此做法.显见是要与南宫世家作对的,而在下等恰巧也是南宫世家的仇人对头,是以火势一告熄灭,在下便不嫌冒昧,坚邀四位前来,商量如何对付南宫世家的大计。”

那白面少年展颜一笑,道:“原来如此,兄台为何不早些说出来,也免得在下方才险些与这位朋友发生误会了。”

吴仁哈哈一笑,抱拳道:“方才全是俺的不是,俺在此先向各位谢过,俺若是早知各位全是南宫世家的对头,各位便在俺脸上括几个耳刮子,俺也不会还手的。”

那中年大汉笑道:“兄弟本当这传声驿中全是承仰南宫世家鼻息的奴才,哪知与南宫世家作对的英雄却也不少,既是如此,咱们今夜便少不得要在这里闹他个人仰马翻了。”

吴道沉声说道:“这正是在下相约各位前来此地之意,各位请看……”语声微顿,伸出手掌,指着缚在腕上的黄带,接口道:“凡是腕上缚有黄带之人,便都是我辈同道,如此在混乱之中,方不致生出误会。”

那中年大汉笑道:”一切俱请兄台主持大局,我兄弟无不遵命行事。”

吴道微笑道:“在下怎当得起如此重责.主持大计之人,实比在下高明百倍。”

白发老者、白面少年,以及两条中年大汉不禁齐地动容道:“是哪一位前辈高人?”吴道沉声道:“此人姓名说将出来,各位必定也是久仰得很。”

中年大汉忍不住再次问道:“究竟是准?”吴道面现得意之色,一字字缓缓道:“便是少林百代大师!”白发老者等四人果然俱都不禁为之耸然动容,齐地脱口道:“百代大师,绝代侠憎,在下等委实闻名已久了,却不知他老人家此刻在哪里?”吴道缓缓道:“方才在下还看到他考人家在那贵宾馆前徘徊,但如今……”转目望向妙空、妙法两人,皱眉道:“此刻他老人家怎地还未回来?是到哪里去了?”妙空苦笑道:“兄台来问在下,在下却不知该去问谁了。”

突听“笃!笃!笃”三下敲门之声,吴仁立刻转身叱道:“谁?”门外应声道:“是我,三弟快开门。”

吴仁喜道:“是大哥回来了。”

立即开了门户。

只见门外竟有十余人一拥而入,除了吴德与吴义兄弟两人之外,竟还有十余个身披黄色袈裟,神情冷削.容貌奇诡的黄衣喇嘛。

众人一见这些身怀绝技的黄衣喇嘛居然也来到此间,面上都不禁现出惊喜之色。

吴仁道:“小弟正在奇怪大哥为何回来的迟了,原来大哥竟是为了接应高人。”

一个枯瘦矮小之黄衣喇嘛合什微笑道:“高人不敢,高人便是各位。”

他言语虽是生涩难懂,但神情却是和蔼可亲,与方才掌震巨树时,已自判若两人。

但众人除了妙法、妙空外,都已见到他方才掌震巨树之威,自不觉要对他多存几分恭敬之心.纷纷躬身施礼,含笑让坐。

这小小一间房子,此刻骤然增加了十八人之后.立刻显得热闹起来。

人人面上,俱是充满兴奋之情。

但百代大师还未回来.却又不禁令人担心。

那中年大汉显得最是焦急,口中不住喃喃道:“只要百代大师一回来,咱们立时便可开始行动,但……但他老人家究竟到哪里去了,咱们是否该分出数人到外面找他才是?”妙空立刻应声道:“正是……”转身瞧着妙法,口中虽未说话,但神情却无意在说:“此间既已有人,咱们便出去找找吧!”妙法又何尝不是闷得有些发慌,沉吟半响道:“既是如此,便由我兄弟出去寻找他老人家,但请各位在此等候。”

吴德道:“两位至今还未露面,想必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两人出去寻找,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黄衣喇嘛含笑道:“快去快回,百代大师老僧想见的。”

当下妙法、妙空两人,便自推门而出,匆匆穿过院落,走出门外。

只见街道之上,行人又复有了不少,人人都似已将方才惊乱忘的一干二净,有些人已有了几分酒意,更是把臂高歌.大声喧笑。

但这热闹的景象,并未掩饰住暗地里那—股紧张严重之气,门户后,角落中,街道转角处,随处都可看到有黑衣大汉之人影闪动。

这些大汉相隔虽不甚近,但彼此间却俱都随时保持着联络,交换着消息,不时打着手势暗语,面上之神情,也俱是十分凝重,一眼望去,便可分出他们与其他人的不同。

妙空沉声叹道:“吴家兄弟还在自鸣得意,以为他自己做的不错.却不知他们方才那些举动,早已打草惊蛇,引起了南宫世家的注意,瞧此刻四方戒备如此森严,只怕他们再难有所举动了。”

妙法皱眉道:“但那些人却俱已是热血奔腾,势在必行!”妙空叹道:“他们若真要轻举妄动,只怕便要白白送上几条性命,于事却丝毫无补。

唉!只是我直到此刻还猜不透百维的心意,更不知是该设法劝阻他们,还是任凭他们行事?”妙法沉吟道:“瞧百维之心,似是要任凭他们放手去做,至于他们的成败胜负,反正都与我等无关,但……但我却觉得应该设法劝阻他们才是,能为我方多留下一份力量,总是好的,唉……只可惜任相公此刻不在此间,我等实不该让他走的。”

妙空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咱们总得先找着百维才是,先往左面……”语声未了,突然丝的一声,一粒绿豆般大小的石块,破空飞来。

石块来势虽急,但却是打向妙空身侧一尺外的空处。

显见这飞石之人并无意要暗算妙空,只不过要引起他的注意而已。

妙空面色微变,立时转目向石块飞来的方向瞧了过去。

只见一人头戴范阳毡帽,身披黑色风氅,向他微微招了招手,便转身而去。

此人以毡帽紧紧盖着眉际,下半边面目又缩在风氅翻领里,妙法与妙空,根本瞧不见他的面目,却又觉此人有些眼熟。

妙法皱眉道:“你可瞧的出此人是谁?”妙空摇首道:“难以辨认。”

妙法沉声道:“瞧他如此鬼鬼祟祟召唤我等,莫非又有什么奸谋不成?”妙空沉吟道:“但……但瞧他方才飞石过来,又似并无恶意。”

妙法道:“那或许也只不过是他要用来诱惑我等之阴谋诡计。”

他本是生性淳厚之人.但与南宫世家勾心斗角久了,也不禁学了些机变之心,时时刻刻都在暗中提防这一招。

妙空悚然道:“不错,既是如此,咱们便不可随他前去,免得着了道儿。”

哪知那人却又站住脚步.悄悄向他们不住招手,似是显得十分焦急。

妙法面现犹疑之色,显见心中也难以决定是去,还是不去,皱眉道:“我总觉得此人看来眼熟得很,说不定乃是我等同道.有什么机密之事要来相告,我等若不前去,岂非也有些……”妙空心中突有灵光一闪,立即接口道:“说不定此人便是任相公,生怕我等应付不周,是以便在暗中随来相助。”

妙法动容道:“不错。”

两人再不迟疑,大步跟了过去。

幸好这时正有几人醉酒大笑而来,吸引了埋伏在四面之黑衣大汉们的注意,是以也无人留意他们的行踪。

那身披风氅之人见到他们跟来,亦自放开大步而行,正是向传声驿外走去。

妙法、妙空对望了一眼,各各加紧脚步,赶了过去。

一左—右,将那人夹在中央。

妙空沉声道:“不知朋友可是姓任?”那人轻咳一声,似是要说什么,但又突然伸出双臂,扶住了妙法、妙空两人的肩头,头却垂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好……好酒,今天好日子,我没有醉,再来三杯。”

语声含糊.怪腔怪调,正是一副已烂醉如泥,是以满口胡言的模样。

原来这时正有一条黑衣大汉对面而来,瞧了此人一眼,双眉似是微微一皱,便远远沿路而行,显见是不愿来招惹这个酒鬼。

妙空不觉暗赞一声:“好迅快的反应,好机警的变化……”当下心中更是认定了此人九成必是任无心。

妙法心意也正和他一样。

两人对望一眼,目光中都不禁充满了惊喜之色。

走出一箭余地,已可望见传声驿口那株槐树。

镇外仍不时有三五成群的武林豪士,结伴而来。

只是槐树下记录查问之人,已换了三个长衫男子.但风吹衣角,他们长衫下仍是一身紧身劲装。

这些黑衣大汉武功俱都不见高明,智谋更大多在人下。

妙空本觉这些人不足为虑,但此刻才发觉这些黑衣大汉人数之众多.竟出乎他意料之外,亦不知南宫世家是自何处搜罗来的?于是妙空又不禁为之暗暗担心。

只因纵是才智低能之辈,但人数一多,便也变得十分可怕了。

这些人此刻分散四处,还不觉如何,若是聚集在一处,岂非又是—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突见街旁闪出一条黑衣大汉,微笑道:“三位莫非是要出镇吗?”妙空骤然吃了一惊,强笑道:“在下等出去走走,不知是否有妨?”那黑衣大汉道:“客人们之行动,小人们怎敢干涉,但晚宴已将开,敝主人正要向各位敬酒,三位若无急事,还是莫要出镇的好。”

他话说的虽客气,但口风却仍然毫不肯放松.可见对每一个入了传声驿之江湖豪杰,都已在暗中负起监视之责。

那身披风氅之人突然大笑道:“敬酒……好!好!咱们再去喝几杯。”

妙空心头灵机一动,连忙笑道:“在下这位朋友已烂醉如泥,是以在下便扶他到镇外走走,一来透透凉风,再来也是免得他酒醉撒疯,出丑倒还罢了,若是得罪了朋友.岂非大是不妙。”

黑衣大汉瞧了那身披风氅之人一眼.双眉也不禁皱了起来.沉吟道:“既是如此……三位出去走走也好.只是莫要走远了。”

妙空笑道:“主人敬酒.在下等怎会错过,转转这就回来了。”

黑衣大汉抱拳一笑,闪身让开了道路。

妙空等三人便大步走出。

那身披风氅之人,口中犹在大叫大嚷:“喝酒……不要走,去喝酒。”

妙空不觉暗暗好笑,忖道:“这位任相公当真是绝世之才,不论何事超人一等,而且装龙像龙,装虎像虎,比之名伶也未为过。”

眼见已离传声驿渐渐远了。

三人走离大道.四下渐渐荒僻。

纵目四望,数十丈周围之内,俱是乱石杂树,再也看不到人迹。

妙法、妙空又自对望了一眼,忍不住齐地脱口呼唤道:“任相公……”那身披风氅之人突然站直了身子,道:“任相公在哪里?”妙法、妙空不觉齐地一怔,倒退半步,凝目望去.只见那人推开毡笠,露出脸来,骇然竟是那与百维同时走失的妙雨。

要知妙法、妙空俱都未想到,妙雨会如此故做神秘,是以虽觉这身披风氅,头带毡笠之人身影甚是熟悉,却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