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如果他们还可以被称为人的脑袋上光秃秃湿漉漉的,暗黄色的**从脑门顺着脖子流回缸里,眼皮深深陷进眼眶,里面的眼珠看来是被挖掉了,耳朵已经成了两团红色的肉坨,鼻子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漆漆的空洞,不停向外流着**,嘴巴上乱七八糟地缝着一条条线,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甚至清晰地看到最小的缸里探出的脑袋比成年人的脑袋小许多,头皮还在微微颤动,医学知识告诉我,那是个不超过一岁的孩子的头。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愤怒: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对你说了,看了不要后悔。满哥瑞鄙夷地看着那些越来越兴奋的游客,这些人是用尸水养大的。当然了,前提是咱们还能称呼他们是人。

在来泰国前,我做了许多方面的功课,这堆人蛹让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则不知是真是假的新闻。

一对新婚夫妇,在度蜜月的时候选择了泰国旅行。两人在曼谷街头夜市游玩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圈观看魔术表演,魔术师精彩的表演博得了观众们的掌声和满地的钞票,到了最后大变活人时,魔术师请求观众们有一个人当表演嘉宾。而新婚夫妇中的妻子满怀期待,当了嘉宾,丈夫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问题出现了当魔术表演结束时,钻进木箱子的妻子却不见了

观众们在哄笑中散场了,丈夫疯了一样寻找妻子,并向身边的人求助。可是观众们根本听不懂他的中国话,反而认为这是魔术失败的事后补救表演,都竖着大拇指,意思是夸他演技好。丈夫绝望地跪在地上,才发现那个魔术表演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丈夫怎么也想不到,新婚燕尔的蜜月之行竟然变成这个样子,立刻向当地警方和中方大使馆报警,可是经过严密的搜索调查,却没有任何结果。时间久了,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这个丈夫没有放弃,他回国把所有的财产变卖,又孤身回到泰国,开始了磨难重重的寻妻之旅。

他几乎走遍了泰国所有的大街小巷和各种色情场所,疯了般捏着妻子的照片,逢人就问。爱情的力量虽然伟大,但是现实的残酷却让他几乎崩溃。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钱也慢慢地花干净了,他的妻子,依然只是存在于记忆和手里那张已经残破的照片中。

执着的他没有放弃,哪怕沦为了街头乞丐,靠着残羹冷炙破菜剩饭生存,但是对妻子的爱恋,依然支撑着他继续寻找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路过一个小村庄时,看到马戏团正在表演,同时还展览着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动物:两条腿的蟒蛇,比猫还大的白毛老鼠,三只眼睛的牛,还有

还有好几个大缸。

这些缸里面装的都是奇形怪状的人,只留了脑袋在外面。眼睛已经被缝上,张开的嘴里,舌头被割掉,牙齿被拔掉,耳朵里灌了铅水,摆在那里,任凭游人指手画脚。

忽然,他发现其中一个缸中人看上去特别面熟,虽然脸已经被泡得几乎腐烂,但是依稀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妻子的模样。他心跳如鼓,靠近了一看,那个人脖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红色胎记,而他的妻子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他颤抖着喊着妻子的名字,缸中人虽然被封住了听觉,也许是爱情产生的心有灵犀,竟然转向头向他看来,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这正是他的妻子

这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让他失去了理智,冲了过去,很快被马戏团的几个彪形大汉制住捆了起来。

又过了几天,马戏团来到另外一个村落时,人们带着恶心又兴奋的心情观看表演时发现,其中有两个缸中人,虽然五官都已经被毁掉,但是他们始终看着对方,脸上带着凄凉的微笑

没想到,我竟然在泰国最神圣的寺庙里见到了这个,也就是满哥瑞所说的人蛹

难道他们都是这样制成的

我觉得心头有一把火,烧得全身血液滚烫,只想着冲过去暴打那个吹笛子的人。

就在这时,昌龙塔里响起了庄严的佛钟声,还有僧侣们清幽的梵唱,给这个诡异恐怖的气氛注入了一丝清凉的宁静。

佛钟声越来越庄严肃穆,悠扬地回荡在清迈寺的上空,如同饱含沧桑的老人对年轻的人们讲述着一生的经历,聆听者在感动中顿悟着人生的意义。梵唱却似一溪清澈的河水,在乱石嶙峋中闪烁着太阳的光辉,涓涓细流洗涤着世间的邪恶和肮脏。

游客们收起了观看人蛹时残忍而丑陋的笑容,都侧耳倾听着这两种神圣的声音,脸上渐渐浮现出祥和安静的神态。

吹笛人面色一变,加快了笛声的节奏,那笛声越来越聒噪,又透着森森的阴气,像是千万条毒蛇盘踞在一起,随时准备吞噬猎物。

受笛声影响,人蛹拼了命向外探出脑袋,脖子伸得极长,倒真有点像探着脖颈的毒蛇。

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好快,在胸腔肆无忌惮地撞击着,全身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在掌心里,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弯下腰,嘴里直冒酸水,脑袋昏昏沉沉的。

怎么了满哥瑞见我神色不太对,奇怪地问道。

我根本无法说话,只能摆了摆手,满哥瑞看着我,脸上带着深深的疑惑,突然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你对这些声音有感应

我我不知道我胸口紧得呼吸困难,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砖缝。

满哥瑞不由分说拽起我,拖着我踉踉跄跄地向昌龙塔的方向跑去。

我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像根面条,任由满哥瑞拉扯着来到昌龙塔的门口。不过稍微好点的是,远离了笛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消失了。

我大口喘着气,满哥瑞敲了敲门,对塔里大声说了几句泰语。不多时,门被打开,一个僧侣警惕地看着我们俩,又探出头四处望望,才双手合十,侧身让我们进去了。

进到塔里,我清晰地感受到与塔外完全不同的世界。触眼全是金灿灿的大小佛像,晕着夕阳般的光圈,钟声从塔顶传下,每个佛像前都坐着一名僧侣,法相庄严,拿着念珠低声梵唱。

只是他们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很有违出家人清修的意味。

满哥瑞,在这紧要关头,你可知道擅自闯入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在僧侣正中端坐的白须僧人睁开眼睛,直直看向满哥瑞。

更让我觉得不解的是,白须僧人说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中国话。

阿赞泰国对僧侣都有特定的称谓,阿赞是弟子称呼师父的用语,邪恶的人蛹者为了至尊无上的水晶佛,再次来到宁静的清迈寺。弟子虽然已经还俗很多年,但是依然是阿赞的学生,只想和阿赞龙披即师兄们一起共同抵抗人蛹者。满哥瑞双膝跪地,匍匐在地上,也用汉语回答道。

我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清楚地看到满哥瑞说完这席话,除了白须僧人,端坐的好几个年轻僧侣都面带鄙夷地望向满哥瑞,还有人轻轻地哼了几声。

他们好像很看不起满哥瑞,只是碍于白须僧人,不便发作罢了。

果然,还未等白须僧人说话,有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僧人噌地站了起来,半**的肌肉高高隆起,指着满哥瑞说了一堆泰国话。

话音刚落,梵唱的僧人们都冷笑起来。

满哥瑞依旧匍匐在地上,一言不发,只不过老脸通红,一脸懊悔的神色,全身轻轻地颤抖着。

我看着满哥瑞这么一大把年纪,却像是被一群猫围着的老鼠似的瑟瑟发抖,想到刚才他和白须僧人的对话,心里有些气不过: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想帮忙,你们凭什么嘲笑他

姜南满哥瑞低声吼道,不要乱说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听到满哥瑞这么说,我更是生气: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一个大老爷们,五十好几,除了死亡还有什么是应该承受的

僧侣中有一人大声说了几句话,看来是也懂汉语,把我的话翻译出来,其余的僧侣竟然哄堂大笑起来。

你不懂的。满哥瑞抬起头,瞬间像是老了十多岁,深深叹了口气,双目中含着泪水,我犯了佛门最不该犯的戒律

在中国有个和尚叫济公,天天喝酒吃肉,他有一句名言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中有佛,管他妈的什么戒律我对佛教可以说是没什么研究,只是觉得这群看着很庄严的僧侣嘲笑我那句话,满哥瑞又一副窝囊的样子,完全没有刚接我时的风度,忍不住把济公都搬了出来。

刚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想到佛教里最不可饶恕也是最不能触犯的一条戒律,心里面一乱,就说不下去了。

你曾经是修行最苦佛心最坚定的僧侣,可惜白须僧侣依旧用汉语说着,有意无意地看着我,色戒一犯,再无回头之日。

我心说,这家伙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犯了色戒。且不说在佛教中,就是在任何一个国家,好色这个词都不是什么夸奖人的褒义词。

阿赞弟子知错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忏悔磨炼,再不是当年的我了。就让我为寺院奉献生命吧满哥瑞嘶吼道,而且而且我带来的这个人,对人蛊笛声有强烈的感应。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我们用黄钟梵音对抗人蛊笛声的时候,我已经感应到了。白须僧侣做了个要站起来的姿势,旁边的僧侣连忙扶着他站起,我这才看到白须僧侣左腿是一根木棍,延伸到僧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