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要坏了,越儿又要挨揍了,”程二牛念叨着,有些茫然,顾不得去拉地上的石铁信,“小石头啊,我去帮那个臭丫头了,我得去找人了,这小子发疯了。”

令狐楚一脚把门踹开,箭步跳到越儿的床前,一把将被子下的越儿给拎了出来,对今天越儿的古怪表现一下子全明白了。

越儿隐约中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所以并没有惊慌失措,任凭哥哥将她按在大腿上。她知道,今天肯定要挨打了。

只要能救他,挨顿打又算得了什么呢。

眼前的这个男孩,很瘦,被捆在那里,身上的伤痕横七竖八地,有的地方还在渗着血。

“疼吗?”越儿小心翼翼地问。

“不疼,已经习惯了,”段英向越儿一笑。

“你,是小偷?”越儿的问题依然很小心。

“不,我不是小偷,我是少年贼王,偷富济贫的侠盗。”

“什么是侠盗?和游侠有什么不一样呢?”

段英想了一下,“游侠就是仗着自己会点武功,到处欺负人,耍脾气,动不动就喝烂酒,找人比武什么的;侠盗不一样,专门偷那些为富不仁的钱财,去救济穷苦百姓。”

“嗯,我哥哥是游侠,和你说的差不多,可是我没见过侠盗呢。”

“嗯,你眼前就捆着一个呢。我就是被你的游侠哥哥给打的,他还要把我送到官府里去呢。”

“啊?那你岂不是很惨,会坐牢砍头吗?”

“砍头不会,先挨一顿官杖,屁股开花,接着肯定是要坐牢的,说不定要充军流放呢,去安西,或北庭,谁知道呢?”

“真的?我们要去安西的,说不定我们同路呢。”

“小姑娘,你们去安西是坐骆驼,我可要带着镣铐枷锁的,还要被人用鞭子抽。哎?你们去安西干吗啊?可远了。”

于是越儿就把自己的事情给他讲了,自己的怪病,哥哥带他去西域,去撒马尔罕,甚至更西的地方去为她医病,等等,两个人越聊越开心。

突然之间,越儿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释放这个失败的侠盗。

“我可不希望你被打得屁股开花后再坐牢,要是带着镣铐大枷去西域,万一碰上了我会很难为情的。只是以后别偷商队了,大侠盗。”

段英不太相信自己的运气,“哎,小姑娘,你,别,你把我放了,你怎么办?”

“放心吧,哥哥骂我一顿就是了,”越儿很轻松。

“令狐楚脾气很坏,我知道他,他是河西剑法很好,也是脾气很坏的游侠,他可喜欢打人了,他会打你的,”段英突然很关心眼前这个初次相识的女孩。

“没事,我哥不会把我打得屁股开花后把我送到官府坐牢的。我又不是没挨过他的打,不疼的,这绳子怎么这么难解啊?”

就这样,在越儿的掩护下,段英在大白天趁人不备,翻上了客店的短墙,消失在了小巷中。

同时,越儿也以最快的速度上楼回房间继续赖在了**。

越儿刚被按到膝盖上,令狐楚的巴掌就落了下来,“啪啪啪”地打在越儿的屁股上,一连打了十几下。

疼!越儿知道哥哥是真的生气了,她咬牙忍着,不哭也不叫。

又打了几下,令狐楚气急败坏地问,“为什么放跑他?为什么假传我的话?反了你了啊?小小年纪就学会这个了,谁教的你?”

“我不想他被你打死!”

令狐楚的巴掌又落了下来,越儿的小屁股被打得乱颤。

“啊------”越儿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这样会坏大事的!知不知道??”

令狐楚很疯狂,力气更大了,挥舞的速度更快了。

“住手!”一个深沉而严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胡杨站在那里,身后是程二牛,正威严地瞪着他。

“楚儿,这次西行,不是为了让你找机会泻私愤,而是为了越儿!你的那点破事,还是忘掉吧。”

程二牛赶紧冲进来,把哭成一团儿的越儿扶起来,“我,我,我……完了再给你说道说道……”

这时,门外传来喧闹声,原来胡西原和周江他们采买麝香回来了。

晚上,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客店的大厅,听胡杨老人召开一个小会。

“到现在为止呢,我们西去的这个商队的主要人员都在这里了,商队的目标是西域的撒马尔罕,一路艰辛,危险不断,我们的商队,主要由两家组成,但不管是胡家和令狐家,在这一路上就是一家。后面的路还很长,需要拿主意的时候也很多,我们会在很多事情上发生分歧,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找一个决策人,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他的决定将代表整个商队,大家说应该不应该啊?”

“应该,应该,”马龙应声到,“我觉得胡爷您最合适了,经验丰富,德高望重,您一发话,我们谁敢不听啊。”

“是啊,是啊,”众人一致赞同。

“不,大人都是自私的,我觉得,我们的这个商队的决策人,应该让心最纯洁的人来作,谁呢,那就是越儿。”

大家一片善意的笑声,紧接着,大家又都交口赞同。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的商队有胡爷和越儿这一老一少,就是有两个宝,以后大主意就让他们来决定,然后吩咐下来,我们去做吧,”周江站起来说,他要给胡杨老人足够的尊敬空间。

“好!好!周掌柜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定了。”

“以后呢,商队的安全就交给子骏和子羽了,还有各位刀客,至于生意上的事,我和越儿、周掌柜的就自己决定了,有什么事多和大家商量一下,啊,不能乱发火了。”胡杨有些倚老卖老地半训斥着令狐楚,令狐楚也只得微笑着答应。越儿偎依在胡杨的身边,向令狐楚做着鬼脸,专门气他。

马龙在令狐楚身边,大手一直在拍他的肩膀,令狐楚居然轻松了起来,自家商队的买卖大权已经交给周江了,商队的领队大权被妹妹“抢”了,自己依然是个护卫头目,发现自己好象不用在生意上再操那么多的心了。

“子羽啊,你小子闹了半天还是一个护卫,跟我们一样啊,还是老本行好啊!”

马龙大手一拍令狐楚,带动令狐楚和其他的七个刀客哈哈大笑。

“对着呢,对着呢,老本行好啊!”

庄严寺的晨钟,又迎来了一个美好的一天,雄浑的钟声,让兰州城中的人们精神饱满地在这一个普通的早晨,送走一支不寻常的商队。

阳光灿烂,春意盎然。

客店外,所有的骆驼都准备开拔了,刀客们都骑在自己的马上,背着弓弩,挎着刀剑,守护着驼队。

石铁信前后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了,来在胡杨和越儿的骆驼前,“胡爷,姑娘,都准备好了,是不是要出发?”

越儿看了一眼胡杨,“爷爷?”

胡杨笑着看了下她,“越儿?”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出发!”

“哦——出发——”,脚夫们摇动旗子,晃动着铃铛,骆驼们开始移动,沿着兰州的街道,向城门走去。

兰州西关城门。

西关黄河渡口紧靠着城门,守卫城门的士兵微笑着目送这一老一少带领的骆驼队出城,来到渡口。

马龙正在和家人道别。

杜氏牵着兰儿的手,马成夫妇跟在后面。

“二弟,我不在家,就全靠你了,”马龙拍了下兄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店里的生意自己打理好,帮我把家照料好。”

“兄长放心,我都会办好的,这次路途遥远,多加保重,早点回来。”

“爹——”兰儿哭着,又扎到了马龙的怀中。

“叮当——,叮当——”驼铃的声音响起,越儿和胡杨带领的商队来到了他们面前。

商队停了下来,越儿从骆驼背上下来,和杜氏、兰儿道别。

令狐楚和马龙到渡口边的晏公庙去烧香,祈祷晏公保佑他们和商队平安度过黄河浮桥。

越儿拉着兰儿的手,看着前面,古老的黄河古渡口,对面的山脚下是一座雄伟的关隘,把守着西去和东归的路,金城关。在朝阳的照射下,真有一种金碧辉煌的感觉。

渡口到对岸,两排小船被粗大的铁链串起来,形成了一条临时的浮桥。浮桥下,是湍急的黄河水,日夜不停息地流向东方,流向大海。

不远初,有船夫用小船和羊皮筏子在摆渡单个行人。

临时的浮桥,主要供军队辎重和商队临时通过,但需要给守桥的官员缴纳一定的过桥费。

“叮当,叮当,”商队的骆驼们已经走上了浮桥,走向了对岸。

越儿亲了下兰儿,和胡杨一起走向了浮桥,临上桥,越儿转过身,向他们使劲挥手,然后一扭头,踏上浮桥,向对岸走去。

“爹爹——,早点回家——”

兰儿奶声奶气地喊,令狐楚赶紧把头扭了过去,他不敢去看马龙,也不敢让别人看到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

马龙最后抱了抱女儿,交给了妻子,拉过自己的枣红马,大踏步地向浮桥走去。

“等爹爹回来的时候,兰儿还来这里等爹爹,好吗?”

“爹爹——,早点回家——”

“爹爹——,早点回家——”

商队顺利过了金城关,令狐楚陪着马龙始终在队伍的最后,最后向对岸眺望。

“好了,不看了,还跟以前一样,出了城向前看,不回头。”

马龙当然知道令狐楚的心思,也对令狐楚的心细很宽慰。

“我们要到商队前面去,前后来回照应,我的弓,你的剑,老规矩!”马龙很快地调整好了情绪。

“老规矩?”令狐楚问。

“老规矩!”马龙斩钉截铁。

“驾!——”两个人同时催马,向队伍的最前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