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人都齐的,没有人受伤。”

“公子,骆驼没有伤亡,马死了三匹,货物没有丢失。”

“公子,水保管完好,没有丢失。”

“公子,干粮保管完好,没有丢失。”

“公子……”

令狐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个结果,对于这样一场灾难来说,无疑是好消息。

马龙拍了拍段英的头,“好小子,表现不错,好好干啊。”

说完,他走向令狐楚,两个人各自去照看自己的马匹去了。

趁着大家都去忙了,越儿悄悄拉了段英一下,将他拽到边上。

“哎,你刚才把我抱那么紧得干吗啊?”越儿发难的时候,小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哎呀,那么大的沙暴,我怕你被大风给吹跑了,”段英一面解释,同时,他的脸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你们两个小鬼头,在偷偷嘀咕什么呢?段英,过来帮我把骆驼拉起来吧,”白笑玉在另一边喊他们。

“来了,”段英借这个机会赶紧跑开,来到白笑玉的白骆驼跟前,“白姑娘,您不坐上去啊?”

“不了,我想在下面走一走,把它拉起来吧,我来牵它。”

“抓紧收拾,起程了!抓紧收拾,起程了-----”

商队的最前方,令狐楚和一盏灯看着前方被风暴清理的干净的沙面,已经看不到路的痕迹了。

风暴过去了,大漠又一片安静了,天空也恢复了蔚蓝,还是没有云彩,太阳也出来了。

一盏灯看了一眼令狐楚,微微笑了,“风暴能掩埋眼睛看见的路,但掩埋不住我们心里的路,只要走过去,就是一条路。驾!”

那匹跟随他的骆驼又迈开了第一步,向大漠深处走去,整个商队跟在他们的后面。

令狐楚微笑,点了点头,他把路记在心里,把一盏灯的这句话也记在了心里。是啊,有时候虽然我们看不到路,但路其实就在我们的脚下,也许以前没有人走过,也许走的人比较少,但只要走过去,就是一条路。

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句话,就是这场风暴,竟然改变了他,使他在后面做出了一个意义重大的决定,也成就了另一个世界里的双头死神和草原雄鹰。这是后话,日后再表。

令狐楚牵着马,站在路边,看护着商队从他面前缓缓地经过。

远远的,白笑玉牵着那头白骆驼过来了,她走得很从容,一脚一脚向前走着,在她后面,越儿和段英也走着,越儿牵着她的宝贝小骆驼,边走边和段英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白笑玉走到了他的面前,他走过去,接过了缰绳,牵着白骆驼和自己的大黑马,和白笑玉并肩一起向前走。

“不去前面照管一下商队吗?”笑玉问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但也有一些期待,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不用,有事情他们会找我的,我想陪陪你。”

“那你不会被大家取笑吗?”笑玉向前后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们,就连那两个喜欢捣蛋的小鬼头也在说着自己的悄悄话。

“不会,怕什么啊,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陪你呢。”

令狐楚片刻的温柔和体贴,足以让白笑玉幸福一个白天和一个夜晚。这段艰辛的旅程,让自己更了解了这个粗犷和豪迈的男子。难道,真的是上天和佛祖恩赐给自己的这段缘分吗?

当看到白笑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令狐楚将马和骆驼的缰绳交到了左手,腾出右手来,伸向了白笑玉。

笑玉毫不犹豫地将两个手都伸么过去,不光是抓住了那只强有力的右手,而是抱住了他的整个右臂,将脸贴靠在他的肩膀上。

西沉的太阳,将光线照在大漠的沙丘上,沙丘一片金黄,脚下这条艰险的丝路也变得一片金黄。

大漠黄昏下的温柔和浪漫,很快被一阵喧闹打断了,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商队停止了前进。

汪小侠跑着直奔令狐楚,“子羽兄,快去看看吧,前面出事情了。”

令狐楚和白笑玉对视了一眼,把缰绳交给了笑玉,“你们就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说着,跟着汪小侠就向前跑去。

“哎?怎么了这是?我也去,”越儿的好奇心此刻突然又爆发了。

“站住!你跟着添什么乱啊!公子不是叫我们别动吗?”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段英的语气居然跟令狐楚出奇的相似,让越儿发蒙了好长一阵,居然没有再往前冲。

令狐楚跟着汪小侠赶到时,几个护卫和马龙已经在忙活了。

原来,这里是一个商队。

显然他们被今天的沙暴袭击了,而且损失惨重,除了几头骆驼在沙丘上安静地趴着,低洼的地方,帽子和衣物散落着。

“快,商队停止前进,原地不动,找人,看看有没有人还活着?”

大家在附近紧张地寻找着,最后只找到三个昏迷中的男子,看他们的打扮,两个是粟特商人,还有一个是西域人打扮,看样子是个向导。

“水!快取点水来,快!”

众人七手八脚地开始救治,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其中一个人先苏醒了过来,绝望的眼睛打量着四周,轻轻地说了一个词,是粟特语,令狐楚没听懂,胡杨告诉他,那个词就是地狱。

这个粟特人的商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大家都很纳闷,一般商队都从西州直接去伊州,从伊州直接到新玉门关和瓜州的,那这个商队为什么出现在白龙堆附近的大漠中呢?

“他们是走南线过来的,看样子是作于阗玉器生意的,”胡杨看出了大家的疑问,“你们看骆驼上的货架子,是放玉器的专用筐。”

三个人终于全都醒了,他们先是抱头痛哭了一阵子,接着又谢过了大家的救命之恩,告诉大家,他们是从于阗来的,专门走丝路的南线,贩卖玉器到长安的,没想到在这里遭遇了沙暴,因为提前没有准备,所以才蒙受了如此巨大的损失。

护卫们把他们还活着的骆驼拢到了一起,脚夫和其他人都死了,骆驼也死了好几头,现在他们原本十几个人的小商队就剩下他们三个了,而要命的是,他们的水也在沙暴中丢失了。没有水,是铁定不能活着走出沙漠的。

“怎么办?”商队的人互相看着,经过这几天的大漠行程,大家都知道水的宝贵,没有足够的水,是会死在沙漠里的。

粟特商人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们知道,进入大漠的商队,没有谁能有多余的水,水就是生命,没有了水,就没有了生命和希望。

“那,把我们的水,分他们一点吧,”在一群大人都保持沉默的时候,令狐越先说话了,这句话让落难的粟特商人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惊喜。

“可是,那我们怎么办啊?”段英在一边小声地提醒她。

“既然他们是去我大唐长安的,就是我大唐的客人和朋友,大唐的待客之道,怎么能贪恋自己的生,去看朋友去死呢?胡爷爷,哥,把我们的水分他们一些吧,让他们把美丽的于阗玉送到长安,好吗?”

这次,沉默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是的,这也算是丝路上不成文的规矩吧,按照越儿的意思办吧。”

令狐楚苦笑着,都笑出了声音,他不住地摇头,苦笑,没有人知道他笑的是什么,是笑妹妹年幼无知,还是笑自己的贪生怕死,没有人知道。

“把水分给他们。希望我们能活着走到罗布泊。”

那个年长的粟特商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赶紧给越儿行他们粟特人的大礼,“谢谢姑娘好心,谢谢各位恩人,我们不要太多,一点点就够了,给我们一个走出大漠的希望就可以了。”

一盏灯把那个向导拉到了一边,给他详细讲后面的路应该怎么走。

那年长的粟特商人问越儿,“小姑娘,你们是去哪里?去于阗吗?”

越儿呵呵一笑,“不,我们去撒马尔罕。”

粟特商人一听,突然一怔,然后有些恍惚,自言自语,“撒马尔罕,撒马尔罕,梦里的撒马尔罕啊……”

过了一会儿,他从手下拔下一个戒指,送给越儿,“姑娘,请你收好这个戒指。”

“不,不,我不要,”越儿赶紧推辞,坚决不受。

“不,姑娘,请你帮我一个忙吧,到了撒马尔罕,去找一个叫萨力特的人,把这个交给他,这是我的心愿,谢谢你了,告诉他,达西瓦在长安生活的很好,永远也不回撒马尔罕了,让他们照顾好长安来的朋友。”

“这,这,可以吗?”越儿犹豫了一下后,想想反正也是顺路帮忙,“要是帮忙,那好吧,那我就把这个戒指替你转交他。”

满满的五大皮囊的水,挂在了他们的骆驼上。

“我们的水也不多,您也看到了,这么大的商队,这么多的人,还有那么长的路,”胡杨有些歉意,“只能给你们分这么多了,路上节省一下,能赶到玉门关西的水源的。”

“不,足够了,足够了,太感谢你们了,愿神保佑你们。”

“也愿神保佑你们,时间不早了,赶紧上路吧。”

两个商队匆忙相遇,又匆忙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