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栓是由蒋二牛背回来的。

他的伤腿,支撑着他走了那样多的路,早已经疼痛难忍

再加上林氏一点儿音信都没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使得蒋大栓不由自主地全身无力。

运来和勤来疲惫至极地跟在蒋二牛身后。

他们的神情,全部阴郁而焦虑。

凤来不用开口问,单是看一眼他们的脸,就能猜到结果。

她鼻子一酸,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蒋大栓呆呆地坐着,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自己的女儿。

还是蒋二牛出声道:”大家伙儿分头寻找来着;我顺着大路直追到镇上,却什么线索都没发现;方才和出去寻的几路人马碰了个头,都说你娘就象凭空消失了似的。“

正在灶屋忙活的福来急急跑过来,听了这话,也哭了:”这么说,我娘是寻不回来了?“

勤来抹着眼泪:”我要我娘,我要她回来!“

运来阴沉着脸,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

蒋二牛想了想说:”要不我再去你外婆家问问,看看那边能不能知道点啥,以便追踪到那个坏人。“

蒋大栓垂头丧气地阻拦道:”问她们怕是问不出什么来,反而让她们跟着担心,索性再等两天吧!要是把桂香寻着了,也免了她们着急上火不是?“

蒋二牛也就不再坚持,众人一时无话。

福来猜想大家肯定都肚子饿了,毕竟一夜未睡,又走了这许多路,不饿才怪呢!

她二话不说,连忙去盛了几大碗大蒜叶子煮糍粑端出来道:”先把肚子填饱,才有力气做事哩!“

蒋大栓虽是食不下咽,却还是勉强自己吃了起来。

有了他带头,蒋二牛和运来他们才纷纷拿起筷子

凤来忽然想起招财来:”咱们家招财怎么也不见了呢?我可是喊它去陪我娘的,难不成它也被坏人捉了去?“

蒋二牛应道:“坏人捉了招财去有啥用?难道想吃狗肉?”

福来接过话说:”莫不是招财护着我娘,被坏人打死了?“

凤来也拿不准,但她还是说:”招财很聪明,绝不会轻易就被坏人打死的。再说了,坏人急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我娘,怕是也没时间和招财纠缠。“

”那招财会去哪里?“勤来想不明白地问。

这问题谁也答不上来。

一家子人正在毫无头绪的时候,忽然听得门外响起汪汪的狗叫声。

”是招财!“凤来头一个立起身跑了出去。

她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因为她听出来了,招财的声音没有以前的响亮,反而带着说不出的嘶哑。

出门一看,门口卧着的不是招财又是谁来?

它原本乌黑油亮的毛,此时变得脏兮兮,乱糟糟的;而且很明显,招财累得够呛,有几分精疲力尽的感觉。

凤来扑上去抚摸着招财。她真不明白,招财到底怎么了?

蒋二牛却一看就猜了出来:”招财这是跑了长路,才会累成这样。“

明知道招财不会说话,凤来却还是忍不住问它:“你一晚上去哪儿啦?我娘呢?我不是叫你跟着她吗?”

招财听了这话,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凤来看,又摇摇晃晃地起身,拿牙齿去咬凤来的衣裳,并拽着她往外走。

凤来不晓得招财想干什么,还以为它顽皮呢,没好气地叱道:“招财别闹!”

要是往常,招财肯定就听话地溜到一边去了,可这会子它却固执地叼着凤来的衣裳,不管不顾地拽着凤来跟自己走

“招财疯了不成?”凤来撅着嘴,不耐烦地说。

对上招财乞求般的眼神,凤来忽然明白过来:它想要自己去的地方,莫不是同林氏有关联?

一想到这儿,凤来便大声喊蒋二牛:“二叔,二叔,你快来!”

蒋二牛连忙问:“凤来咋啦?二叔在哩!”

凤来指着招财说:“招财最是听话,我让它跟着我娘,它断不会对我娘不管不顾,自个儿跑去胡乱游荡。你瞧,它死命想把我拉出去。我在想,难不成它知道我娘在哪儿,所以跑回来告诉咱们的?”

蒋二牛一拍巴掌:“兴许真还是这样。方才我就说,招财象跑了远路的样子。”

“现在怎么办?”凤来着急地询问蒋二牛。

蒋二牛紧张地思考着:招财跑了远路,说明林氏被坏人劫持到某个远离蒋家村的地方。若是自家人凭着两条腿,怕是等他们赶到时,那劫持的家伙早就没影没踪了;那不是白忙一场吗?

他把这话一说,蒋大栓迫不及待地道:“快,去找兴旺。借兴旺家的马车用用,要多少银子,咱一分都不少地给他就是!”

蒋二牛来不及多想,立刻撒腿就跑,他要赶在兴旺驾车出去之前拦下,才能实施这个计划。

蒋二牛走了,蒋大栓和儿女们只有在原地打磨磨转,耐心等待的份。

凤来蹲下身子和招财说话:“招财,别着急哈,我二叔去找马车去了。咱们坐马车去找我娘,就快多了。不然的话,还不得把你累死啊!”

招财眨了眨它那双忠诚的眼睛,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休生养息。

它真的很累,只要闭上眼睛,怕是立马就能睡过去。但它晓得,自己不能睡。

它要是睡了,家里那个女菩萨般的主人,该怎么办呢?

它不能说话,若是它会说话,它一定会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凤来的

原来,矮个子驾着马车风擎电掣般地奔跑着,想到猎物已经被捕获,他不由得咧开大嘴嘿嘿笑了起来。

大高个对矮个子的笑自然是心领神会。

他吐了一口唾沫说:“等银子到手,老子要好好享受享受。娘的,百花院里新来了个雏儿,虽然比不上车厢里那个好看,却也有两分姿色,老子非把她折腾得起不来床,才叫过瘾哩!”

矮个子白了他一眼:“我是不花这个冤枉钱呢!娶回家的女人才是自己的,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几时干就几时干,不比你那三两宿的露水姻缘强啊?”

两人正说得投机,根本没有察觉跟在马车后面狂奔的招财。

这时,地里有一只黄黄的大猫一样的动物,从一边地里猛的窜出来,吓了矮个子一跳,就怕把马惊着了,到时候就麻烦啦!

他连忙勒住马缰绳,喝住奔马,又咒骂了一声:“讨厌的东西。”

大高个没看仔细,连忙问:“是个啥?”

“黄鼠狼呗!真是晦气得很,人家都说路遇黄鼠狼没好事儿。”

大高个听了这话,连忙跳下马车,顺手捡起两块大石头,就把其中一块扔向了黄鼠狼,一边追一边又扔了第二块石头。

黄鼠狼东窜西窜一溜烟就不见了,应该是钻回了它的洞穴里。

大高个看黄鼠狼不见了,这才重新跳上了马,对矮个子说:“别信那瞎话,一个畜生而已,有啥本事啊?”

矮个子嘟囔了一句什么,继续赶起了马车。

好在有了这个耽搁,招财才没有把马车跟丢。

马跑得很快,可过了没多久,马突然把尾巴抬起很高,三声噗噗噗的奇怪声响之后,大高个被莫名其妙地喷了一身的马粪。

而且那马粪很稀,绿色的水一样,但是奇臭无比,能把人活活熏死

大高个气得说不出话来,就算马突然拉稀好了,可为啥矮个子身上就一点也没喷到呢?

照说马尾巴翘起来之后,马粪应该喷到坐在离马尾最近的矮个子身上才对嘛!

矮个子也很奇怪:“这马好好的呀,一点儿也没有拉稀的兆头。咋会这样哩?”

他想了半天,才告诉大高个:“肯定是你方才追打黄鼠狼的缘故。它这会子借机报复你呢!哎呀我的娘啊,黄鼠狼果真招惹不得!”

大高个咬牙切齿地说:“随你怎么编,老子我才不信这个邪!”

他不信,矮个子信啊!生怕受了大高个的连累,连带着黄鼠狼让自己倒霉。所以他就想停下来,找个地儿歇一歇,等到了白日,就不怕那黄鼠狼捣什么鬼啦!

不过他晓得,要是把这话说出来,大高个硬是同他拗着来,他也没辙。

所以矮个子换了个策略,象是关心大高个似的,好声好气地说:“兄弟,你这样可不成!马粪太臭了,粘乎乎地糊在身上,一定很难受吧?你得洗个澡,换身衣裳才成。这付模样可见不得人呐!”

看了看大高个的脸色,矮个子又说:“咱们送去猎物,雇主自然高兴得不得了。本来想多给几个赏钱的,指不定被你身上的臭气一熏,一个赏钱也不乐意给了哩!”

大高个气道:“只要他别少事先说好的价钱就成了,我还真没指望赏钱!”

话是这样说,能做出绑架、劫持这样的事情来,还不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

所以大高个语气又软了下来:“得得得,咱们在附近找个客栈歇歇脚,顺便洗澡换衣裳。”

矮个子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就嘿嘿一笑,再不多话。

他对这一片很是熟悉,所以轻车熟路的,就将马车停在了一家名叫茂达的客栈门前。

马车停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招财才循着气味,气喘吁吁地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