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察觉。以我当时的印象,事情发生前,外面的情况应该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所有人有说有笑的,都在忙着做饭。当天我被毒蝎子蜇了,大家照顾我,让我在帐篷里休息。过了一会儿,外面就没声音了,我出去看的时候,只有一地衣服。我在091也有不少年了,见的怪事也不少,当时吓得我浑身发毛。那么大的营地,突然就剩我自己了,其他的人像瞬间蒸发了一样。”大头一脸恐惧。说心里话,能把091的人吓成这样的事情,还从没发生过。

“你可曾查看他们的衣物?”

“嗯,看了。”

“有血迹没?”

“没有任何血迹。”

“随身的物品可有丢失?”

“除了人消失了,任何物品都没少。”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们的衣扣都没有解开。也就是说,并不是外力脱去他们衣服的,而是很直接的消失!”

雷总摇着头说:“这太不可思议了……”

“几位,可以吃饭了。”开门的是我们的随行翻译。他叫卡松达,是坦桑尼亚军方派给我们的。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我们真正身份的当地人,听说其父是当地一个比较知名的酋长,而他本人也在中国读过书。中文虽然说得有点蹩脚,却还能听得明白。用现在的话说,他是当时那个国家为数不多的海归,而他身上也很少有当地的迷信传统,是一个比较相信科学的人。他一路把我们从海边带到这里,也算熟识。

雷总对他点头微笑:“辛苦了,少尉。”

我们一行来到这家木质旅馆的一楼大厅,旅馆的黑胖老板非常殷勤地给我们端上一盘盘精美的谷类拌饭。虽然听不懂他叽里咕噜讲什么,但是从他憨笑的脸上,也足以让我们这些从遥远中国而来的人感到这位黑哥们儿的热情。

卡松达很习惯地拿手抓起饭就吃,这可有点难为我们这些人了。

大张沉不住气了,敲了敲桌子说:“我说老卡,没筷子吗?”

卡松达抬头望了我们一下,恍然大悟地说:“哦,对不起。”

随后他跟胖老板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胖老板这才赶忙给我们拿过几把木制勺子。

吃了几日罐头,终于可以吃点像样的东西了。我和大张也没客气,狼吞虎咽了起来。

而雷总依然吃得很慢,边吃边问:

“卡松达少尉,出事的地方你了解吗?”

卡松达的大黑手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

“雷先生,那边我知道一点,是片雨林地,我们当地人很少去。传说那里有魔鬼,经常有不听劝告的人在那边失踪。楚先生的小组当时要去那里,我们也劝说过他们,可惜……”

雷总转头问楚少群:“你们去的时候没带当地向导吗?”

“没有,其实路途不远,而且只是简单的勘测。当地人没有人敢跟我们去。”

雷总点了点头,又转向卡松达那边问:“我想去事发地点查看一下,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吗?”

卡松达犹豫了一下:“可以,破除我们非洲人固有的迷信观点也是我多年的愿望,我愿意跟各位一起。”

大张乐了,对卡松达伸出大拇指赞道:“行啊,大黑卡,胆识快赶上哥哥我了。”

卡松达并没有对“大黑卡”这样的外号介意,而是很优雅地拿白手帕擦了擦嘴说:“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舍命陪君子。”

“行啊,哥们儿,还会古话。你学问比我都高了。你还挺矫情,还擦嘴,哈哈!”大张又忘乎所以了。

听着他这蹩脚的中国古话和大张的玩笑,我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卡松达有点尴尬,摊了下手。

“咳”,雷总瞪了我们一眼。大张也学卡松达摊了下手,一撇嘴,又低头吃饭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旅馆外面下起了雨。非洲的雨季总是为这片土地上的无数生命带来新的希望。但是对于我们来讲,那雨季密林的深处,却不知隐藏的是希望还是绝望。明天我们就该踏进那片神秘之地了,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清晨,我们091四人,加上卡松达以及他五个部下准备妥当,带足了三日的口粮以及枪械设备,上车出发。时差我仍旧没倒好,头有点晕晕的。

由于刚下完雨,道路泥泞难行。一路颠簸,我们终于来到了雨林边缘。那里似乎离那小镇并不远,路边上有明显的警示牌。虽然看不明白什么字,但是牌上那硕大的骷髅头,也足以让人心惊。

比起我们紧张的心情,卡松达的手下似乎都有点胆怯了。而卡松达脸上也没有了对我们的和颜悦色,而是叽里咕噜地大声呵斥他的部下,似乎在下着强硬的命令。

雨林外面艳阳高照,而里面却是幽幽暗暗的。我们如同到了阴阳两地的交界,一面是天堂,而另一面却是地狱。

一进雨林,所有的人都安静了,好像生怕打扰了住在里面的魔鬼。我紧紧握着枪,它那独有的钢铁的厚重感还能使我紧张的心情稍微平静。路泥泞不堪,雨林中各种奇怪动物的叫声在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楚大头走在最前面,只有他才知道通往勘探队营地的道路。但是他却像没头的蚂蚱,带着我们乱走乱撞。

“我说大头,你他妈还认得路吗?咱这是转悠什么呢?你歪好也进来过,来的时候没开路吗?”大张憋不住了,打破了当前的寂静。

“谁说不是啊,我上次来怎么跟这次地形不一样,邪门了。路是开了,可我怎么连一点以前道路的印象也没有了?”大头似乎也迷糊了。

“我操,你别在这里开玩笑啊,这非洲还有鬼打墙吗?”

“嘘”,雷总一举手,示意我们站住。

他紧张地扫视着周围,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对我和大张指了下前面一棵大树,小声道:“树后面有东西,过去看看。”

我和大张立刻举枪,分头悄悄地包了上去。我尽量放平呼吸,可触着扳机的手似乎有点抖。不管树后有什么,如果对我不利,我会立刻干掉他。

当我和大张小心翼翼地绕到树后面时,都惊呆了。树后面的确是有东西,也许描述得不对,应该说树后面曾经有两个人。而现在,只剩下两支步枪与两套衣服……

我们两个赶忙招呼雷总他们过去。雷总蹲在衣服边,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衣服还没有湿透,说明什么?”雷总问我们。

“刚消失不久?”楚大头比较机灵。

“嗯。”雷总点头,转而又问卡松达,“少尉,你看这衣服像你们当地人穿的吗?”

卡松达查看了一下,摇头说:“不像。这像某种制服。这附近没有工厂,也不是我们警察或军队的衣服,而我们本地人几乎没有这样穿着的。”

“你们最近可有政府部门组织人进这片雨林?”雷总又问。

卡松达依然摇头:“没有。如果有,我会得到通知的。”

“大张,小刘,你们注意看,这衣服周围并没有随行的包裹,这又说明什么?”雷总问我俩。

“迷路了?”大张想都没想。

“应该是吧。即使当地人进来,也该带点什么防身的东西吧?”我接言。

雷总摇摇头说:“我觉得他们好像是在逃跑之中被袭击的。他们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对。”

“检查一下他们枪里少子弹了没。”

我和大张清点了一下,两支自动步枪弹夹里并没有少子弹,全部整装。

雷总起了身,背着手,边思索边自语:“没有开枪,拼命逃跑……难道他们的敌人没有形态?”

他又转身对我们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且不说我们的对手是什么,单从这两个消失的人来讲,我怀疑有第三方势力已经混进这片雨林了。现在也不清楚是敌是友,也不知道他们什么目的,你们必须把精神给我绷紧了,这次的麻烦不比蓬莱小。”

“难道是姓隋的?”我心里突然打了个冷战。

“唉,”雷总皱起眉头说,“那老东西在水中长安受伤不轻,死活都不能确定。理论上讲他如果要来这里,不会比我们更快,不过这种怀疑不能排除。话说回来,自从进了这林子,我的心里就有点焦虑不安。说不上这里面有什么古怪,但我肯定这林子里面必然存在着蹊跷。一切都做最坏打算吧。”

卡松达这时候过来道:“几位,事情很严重吗?”

雷总还未回话,大张接上茬了:“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

“我想我们一定能解开这里的秘密。”

大张学卡松达摊手:“我只想能活着出去。”

“少说废话,”雷总呵斥大张道,“走,得朝深处走。随时警戒,而且要抓紧时间。”

我们一行人又开始了艰难的前进。几个黑人士兵拿着大砍刀拼命地在前面砍挡路的荆棘,而我们则小心地警惕着周围。雨林越来越密,光线也越来越暗,湿热的天气,还有那不停袭扰你的各种蚊虫,让人越来越烦躁。我甚至有点怀念大海了。

路越走越不对劲,不但没有任何勘探队的踪迹,而且我们似乎也迷失了方向。指北针竟然乱晃起来,我们所在位置的磁场似乎非常混乱。而楚大头依然没有什么办法,走什么线路总是靠感觉一样,一会指这儿,一会指那儿。这个人的精神似乎相当混沌。

“不要走了!”雷总又一次叫我们停下。随后他把我们招呼到身边,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们。我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雷总?有什么不对劲?”楚大头问。

雷总死盯着大头的眼睛,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小楚,你确定我们进来的路线跟你上次来的时候是一样的吗?”

大头晃着脑袋说:“进来时候应该一样,就是从警告牌那儿进入的。方向在指北针失灵之前也绝对正确。”

“那为什么我们找不到你们曾经开过的道路?”

“这个……大概是因为非洲雨林植被生长太快,把我们曾经的道路给覆盖了?”大头也无法很好地解释。

雷总摇头,这样的说法无论怎样都不能让人信服。

我身上已经被露水和汗水湿透,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生理原因,我总觉得思维有些混乱,他们在说什么我似乎都听不进去了。单纯论体力我还不至于累到这种程度,这个地方怎么让人这么难受?

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小腿一麻,身子有点发软。我再也站不稳了,“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众人连忙过来搀扶我,我哆嗦着指着自己的小腿位置说:“这里……”

卡松达手快,一下扯开我的裤腿,一只火机大的红蝎子从我裤腿里跑了出来。再看伤口,起了一个血红的大包。

卡松达立刻从口袋里取出一瓶奇怪的泥浆,一下给我糊上。伤口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大张很着急,一脚把那蝎子踩成了肉泥,然后赶忙问:“大黑,你这抹的啥?草木灰吗?这蝎子怎么这么毒?”

卡松达指指那蝎子说:“这是非洲红尾蝎。不用担心,我们经常跟它打交道,它毒性不强,只会让人的神经麻痹一会儿。”

众人这才长出了口气。

“你小子想媳妇呢?这么大玩意儿钻你裤腿里你觉不出吗?”大张问我。

“这个东西挺厉害,也咬过我。”楚大头接着说。

雷总则半蹲着在我面前,看了下伤口,问:“你怎么了?为什么反应迟钝到这种地步?”

我脸色发白地说:“不知道。进到这雨林深处,我的思维就有点混沌,说不上为什么。”

雷总转头问大张:“你怎么样,有跟他一样的感觉吗?”

大张则一脸轻松:“什么感觉?没有。我觉得脑子倍儿亮堂,从没这么精神过。就是让蚊子叮了几个包,有点痒痒。”

雷总看楚大头。

楚大头连忙点头:“我也有点头晕。”

再看卡松达几人,除了有点恐惧,精神状态似乎还好。

“奇怪……”雷总思索着。

“怎么了,头儿?”大张挺纳闷。

“原路返回,这里一刻也不能待了!”雷总突然下了个让所有人都吃惊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