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从前就已是再也不见(二)
她有时对“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
这句话赞同得五体投地同时又怨恨得咬牙切齿。
夕阳猩红如鲜血,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沉入西边。
少年看了看吊钟,转头对她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她为他突兀的道别束手无策,
只能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抬着头看他,眼睛里带着留恋。
“别担心。”他把手轻轻按在她头上说,“我明天还会来的。”
他伸.出小指对她露出微笑。
她犹豫地收回目光,同样伸.出小指。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
“那么就这样,我们约好了。秋弦要好好等着我啊。”
少年匆忙地离去,少女目送他的背影。
尽管房里配备了顶级大chuang,
她却不喜欢睡在那上面。也因此从来没有在那上面睡过觉。
最多只是走路时偶尔摔倒会扶着chuang沿站起来。仅此而已。
平时一般很早就会睡觉,她异常嗜睡,
睡眠时间即使长达十二小时醒来时头部也不会感到不适。
因此就连晚餐时间也比普通人早上很多。
她坐在沙发上木然地吃饭。
幼时的记忆里奕索常常喂她吃饭。
只需要她说一句“奕铭你喂我吃饭吧”
那个深蓝发橘瞳的美丽少年就会应允,然后一勺一勺喂她吃饭。
那时的她幸福极了,她觉得他——她的亲哥哥仿佛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然而长大以后才发现世界的残酷,她将奕铭当成整个世界,
而奕铭却只将她当做普通的妹妹,没有再多的情感。
奕铭的世界是另一名少女的所有物,那名少女。
秋弦见过她几次,粉色的及肩发和绿色的瞳孔,
似乎还是小学生的样子——每次见到她她都穿着制服。
她知道那是贵族学园的制服。
好几次忍不住去学园堵人,打听了下,
她似乎是学校里著名的角色。
她嗤之以鼻,想起那个女孩依偎在那个被她视作整个世界的人的怀里,
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
她甚至想过要去杀了她,
爱和喜欢并不是一个境界的感情。她深知。
奕铭几度无意中发现她看着她的眼神。——杀意,嫉妒,怒火。
“……秋弦,不要对玲玲做过分的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她的。……”
某天在公司里无意遇上奕铭时,他这么说。
本该因为和他相遇而欣喜若狂的秋弦的眼神坠入了空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秋奕铭我恨你!
她一口气跑到天台,顾不上喘气对着天空绝望地咆哮。
天突然下起了雨,很大的雨,持续了好几天。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还下着雨——因为能听到很响的雨声。
身体动不了,眼皮沉沉的仿佛还没有睡醒,头撕裂般得疼痛。
“醒了吗。”奕铭拿着一块毛巾走过来。
“……奕……铭……?”
神志不清,说话也非常吃力。
光是发出那几个她爱得死去活来的音节就已经精疲力尽。
“干吗去淋雨。”他把毛巾叠成长方形轻柔地盖到她额头上嗔怪地说,
“还是老样子啊,你。小时候就爱耍小脾气,最后苦了自己。”
奕铭温柔低沉的语气让她软下心来。
——反正,反正又不是要真的讨厌奕铭,说说而已。
她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站在龙亿玲的对手立场上来说,
这是龙亿玲不可能有的也是她的王牌——
许多年前所有的儿时的记忆。
心中感到一丝优越感,她突然又觉得龙亿玲是那么不值一提。
“饿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嗯。”来之不易的撒娇的机会不得不抓住呢。
“那我去帮你弄点吃的。”他起身朝房间外面走。
冰箱里只剩下面条和几个鸡蛋,他用手指敲了敲流理台,还是决定做拉面。
“秋弦,饭好了。”他端着面条走进房间。
秋弦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快速地闭上了眼睛装睡,
只可惜过程全部被奕铭一览无遗。
“别装睡了,起来吃拉面。”他把拉面和感冒药放在小桌子上,
“吃完拉面以后再吃药,睡一觉病就会好的。”
“我要你喂我嘛。”她转过身来用小猫般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奕铭叹了口气,端起拉面走过来。
“那先坐起来,披一件外套,别着凉。”
那天的她幸福到了极点,
睡脸都带着微笑,
心中充满了赢得他的心的希望。
只是希望和绝望是平等的物质,她过多的希望带来的是相同量的绝望。
早上醒来的时候雨依旧没停,头依旧昏昏沉沉的,
只不过已经可以下chuang扶着墙壁走路了。
却到处不见奕铭的身影。
她注意到小桌子上用药瓶压着的奕铭留下的字条。
短短的四个字。
再也不见。
她在雨中狂奔,绝望的眼泪和雨水混合着流过她的脖子。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车灯。她只记得后来腿部剧烈的疼痛和身体的灼热感。
还有接踵而至的没有尽头的黑暗世界。为什……么?
梦境都是虚假的,但此时楼下传来的敲门声却是真真切切的。
昨晚睡觉之前好像没有锁门。
这间病房的门是电子锁,
她和护士站各有一个可以上锁解锁遥控器。想必门是护士锁的了。
这间病房若是失窃了,后果不堪设想呢。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突然想到刚睡醒以后头发一定很乱。
但让敲门的人等待太久又非常失礼。
思忖片刻,她站起来,去楼下开门。
“早上好,秋弦。”
来者正是邱晨雨,和昨天一样穿着制服,但现在正是上学时间。
“早上好。不用去上学么?”
她接过他手里的花束径直往房间里走。
“你在说什么啊,今天是星期日啊。”
他诧异于她的话,然后突然想起些什么,“今天是唱歌要训练啦,
所以要穿制服。我们学校可是很严的呢连周六周日去训练都得穿制服。
要说为什么连周末都要训练那是因为最近要比赛,
社长天天罗里吧嗦要我们弄个奖杯回来……
我这个主唱当然得出阵了。
啊啊天气真是好热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降温。……”
她把花cha.进青花瓷里。
“对了,秋弦,出去逛逛吗?整天呆在这里不是很无聊吗?”
“去哪?”
邱晨雨挠挠头。
“附近好像只有儿童公园吧。”
“无所谓。”
盛夏的儿童公园里几乎没有孩子在玩耍,
尽管那些滑梯秋千沙坑都显得非常诱ren。
邱晨雨带秋弦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
“啊啊,果然比起空调,
树荫比较凉快呢。”他伸了伸懒腰放松全身,
手随即习惯性地搭在椅背上,
“说起来,大小姐您有多久没出过门了啊。”
“从入院开始。”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记忆清晰得仿佛如同昨日发生的事般历历在目。
“入院?这么说最开始的时候你真的病了?”
他一直都对她的过去充满好奇,
只是她把自己裹在厚重的茧中的模样使他不敢轻举妄动,她的过去一定不堪入目。
“嗯,是这样的。”脸部开始失去表情,她低下头发出短促的鼻音。
“那么,是什么病?”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是……”欲言又止。
被炎热的烈日烘烤着的大地终于有了一丝凉风的眷顾。
他意识到他可能走进了秋弦的JinQu,
即使被人说成性格大大咧咧实则也是粗中带细的类型,
他从来不愿意为难别人来满足自己的求知欲。
“……啊,总算有风了。真是凉快啊。”
寻找尽量无关的话题,
突如其来的清风仿佛天赐良机,
他顺势转移话题,
“不过要下雨才会彻底降温呢……对了,喜欢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