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惊蛰,小虫儿从枯枝树叶下爬出了地面,太阳底下肆意的爬着。杨絮像毛毛虫,一只只倒挂在树枝上;柳枝有黄变绿,上面爬满了星星点点。河里的冰都融化了,只有在很偏僻的阴面还有一点冰雪坚强的挺着,忍着。大不可为此担心他们会影响你春心荡漾的心情,用不了几天,他们也会温柔的躺倒在河水里。

二月二这天,金龙一大早就去“老板风度“理发馆,人已经排了几十位。老板黄叮叮还在,看到金龙进来,拉住手亲的不得了:“兄弟,好长时间看不到你啊,去哪儿发财去了?也让姐姐沾点光好不好?”

金龙道:“我这几年倒霉透了,你不知道?两次受骗就被骗走三千多万,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还发财?”

“呦,曹老弟,你挣的再多,我可不要你的,别害怕。理发是吧,我亲自给你理。我前几天刚从白云观一个老道手里弄了一串水晶珠子,老道开了光,说能转运,今天我送给你,让你好好转转运,以后有钱别忘了你姐。”

“叮叮姐,你这生意可没做好,来理一次发,你还送给我一串珠子,可真是亏大发了。”

“和姐还客气啥?我相信你一定会发财,只是时间问题。”

洗完头吹风的时候,金龙的电话就响起来,金龙从白大褂下面的衣袋里掏出来,看到是童一楠的电话。“金龙,你在那里啊?”

“一楠姐,我在理发,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打个电话啊,你小子是把你姐给忘了吧,半年了也没见你一个电话过来。下午有事儿没有,咱们见个面。”

“我正说要去看你,姐姐。真的,我理完发就去找你,告诉我你的地址。”

“我在顺州,我现在调到顺州建筑工程局来了。”

童一楠调到顺州建筑工程局当局长,这是金龙没有想到的事情。看到童一楠,和半年前见到的那个满脸忧伤的怨妇完全不是一个人了。童一楠一举一动都透着春风得意的神情,好像一个怀春的少女,无拘无束、醉意放肆的笑着。

“一楠姐,你是捡到元宝了还是买彩票中大奖了,要不是做梦吃到唐僧肉了,看把你高兴的样子。”金龙握着手调侃她。

“比捡元宝彩票中奖都高兴,现在我当官了。你姐我现在也是说了算的一把手了,怎么样,该高兴高兴吧。”

“什么一把手?你当这里的局长啊。姐恭喜你啊,哈哈,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婆了,可喜可贺。”

“报到一个多月了,该应酬的都应酬过了,特别想找个知心的人,最亲最近的人和我分享一下喜悦和成功,坐下来推心置腹的聊一聊。姐姐想了几天,琢磨了好几天,认定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最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家老爷子,一个就是你了。”

金龙有些受宠若惊:“姐,你这样说,让我感到有点难为情了。我没有为你做过任何事情,没有一点做半点奉献,甚至没有请你吃过一顿饭,我真不配你对我的这份信任。”

“你看看,老弟,你说啥哪,和姐说这些客气话干啥。姐说你是最亲最近的人,你就是。你对我的关爱,不是吃饭请客,也不是阿谀奉承。这些都是交际应酬的用的,都是虚情假意的客套。你让姐感动的是在我最痛苦时候的安慰,那份情谊才是罪真诚的,最难忘的比你请我吃一百顿美味佳肴都要让人难忘,比世间任何礼品都贵重的方便面。走,我们找个地方聊天去,反正今天下午局里没有什么事儿。”

两个人来到朝山公园南门一个叫“小酒篓”的小店。门面不大,位置偏僻,里面确是非常宽敞,生意也不错。在京城开饭店,无论多偏僻路多远,都不愁客人。只要你的饭菜有特点有品味,就不愁没钱赚。他们在最边上的一个作为坐下,男的风流倜傥,女的时髦漂亮,引来四周明亮的眼神不断射来。两人窃窃私语说着话,俨然一对儿热恋中的情侣。

“姐,你在市委办局机关干的好好的,为啥要到郊区县来?”金龙不明白这里面的原因。

“我在那个单位干了20年,那些人那些事儿,都已经腻歪心烦了。再说,我和蔡卫东的事儿,老老少少都知道,他们知道的事儿比我这个当事人了解的都多,你说,这个单位还能呆吗?我想赶紧走人躲开他们,省的被他们指指点点戳脊梁骨。”童一楠似乎有点伤感,为自己为这个复杂多变难以琢磨的人心和社会。

“姐,不好意思,是我又让你伤心难受了,不提这个人和这个事儿,好不好?”

“没事儿,老弟。我现在是想开了。有啥难为情的,怎么着都是活。不是谁也离不开谁,其实是谁离开谁都能活,而且可能还会活的更好更滋润更如意。要说我为啥来到这里,其实很简单,我就想换个活儿法,想尽情展现我人生的精彩。我央告老爷子,让他找人托关系费了好大周折才弄成的。”

“老爷子那么大的干部,怎么也弯下腰来为你的事儿求人了?他们这个时代的干部可不容易拉下脸皮搞这种不正之风歪门邪道的事儿,他们都是纯正的马列干部,纯正的布维什尔克。”

菜很快上齐了,菜是川菜,酒是童一楠带的五粮液。服务员给他们倒上酒和茶水,走开了。

童一楠笑道:“他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当初他在台上的时候,对我们的事儿不太关心,自己的独生女儿到现在还是一个普通干部,人家像他那样级别的领导,早把自己的儿女培养成局长部长老板经理了。他本来指望蔡卫东为他养老送终,现在是谁也指望不上了,只好拉下脸来找自己的老部下,给我弄了个差事儿。别看老爷子退下来多年,英雄不减当年,三把两下就把这事儿给弄好了。”

“他们这一代领导最大的优点是不贪不占,而且都是从工作需要事业发展的角度,培养选拔了一大批优秀的干部。不像现在提‘钱’进步,‘日’后提拔,已经成了现在干部进步的必要条件了。”

“也不全对。”童一楠说道。“我也没有被人‘日’,不也是上来了吗?”

“嘿嘿,姐,关键你有一个好爹,你是官二代,这可是最重要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这个方便条件,不利用可就亏了。咱不说其他的,不操那份儿闲心,说说你怎么样了?”童一楠喝着酒,问金龙。

金龙用杯子和童一楠碰了一下杯,两人一饮而尽。

“还是那样,半死不活往前走呗。主要是刘豁子给我捅的漏子太大了,没有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很难翻过身来。”

金龙没有说下去,他看到童一楠的电话响起来了,童一楠的脸马上严肃起来。金龙心里感到一紧,这个时候的童一楠的表情和口气,俨然就是局长,那份儿威严,让她那些部下在电话里也感到胆怯。金龙感叹,人怎么都这样,当了官儿就是四张脸,对部下一张,那是原则和权威,对领导一张,那是献媚和讨好,对一般的人,那是优越和强势,只有对自己的亲人近人,才回归自然,露出真实的脸来,让人感到有点人味。

童一楠认真听着话筒里面的人不停的再说,嘴里不停的嗯嗯啊啊的应付。最后才说:“这事儿明天再说吧,你们办公室搞个呈批件,明天我签发一下,下周上党组会研究决定。我现在在外面给领导汇报工作,暂时回不去,有什么事儿和钱局汇报,他这周值班,交他处理就行了。”

放下电话,童一楠笑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现在的机关工作人员办事儿能力太一般了,大事小事儿都要找一把手,谁也不相信似的,弄的一把手撒尿的空儿都没有。几个副局长倒是啥屁事儿没有,一天到晚闲的蛋疼。”童一楠的话糙理不糙,京城一些委办局的副职很清闲,主官忙的要死。主要原因要么是一把手水平太高,做事儿别人比不上,要么是一把手水平太烂,副职们赌气不管不问,随你的便折腾去,反正出事儿有你正职顶着。不过,从这样一位美女局长的嘴里说出来还是挺意外的,这些话说的金龙都难为情。童一楠真的是没有把金龙当外人,至少,在金龙面前没有装。

“金龙,你的情况我知道了。今天叫你来不光是喝酒,也不是你姐在在你面前卖弄炫耀这个局长身份,叫你来就是有事儿和你说。说白了,姐想帮帮你,让你尽快走出来。”

金龙眼睛一亮:“真的?真是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姐,你说让我干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的事儿,我都愿意干。”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而且都是好事儿,只要你用你的聪明才智干好就行了。你知道,八通线就要开通了,地铁开通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意味着顺州房地产行业会长翅膀一样的往上涨,会有大批的市内工薪阶层和外地打工仔们都会涌到这里安家落户,置业买房。 你赚钱的机会来了,是不是好事儿啊?”

“是啊,可是京城像这样赚钱的项目很多,我拿不到啊。我是只能看着别人吃肉,我眼馋流口水,心里干着急没有一点办法。”

“你看看说你聪明吧,有时候你比谁都苯,有时候却比猴儿都精明,这就是你们农村出来的人的性格特点。难道你没有明白现在不是姐在这儿吗,你不是有靠山了吗?”

金龙一把拉住童一楠的手:“姐我真是太笨了,脑子转不过弯来了。现在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哪。你说说,我能帮你干什么?”

“现在,八通线两边有几块土地都在挂牌销售,那些老板们为了得到这块土地,可是削尖了脑袋忘我这里钻,想讨到我的开心拿到土地。我心里有个小九九,不管是谁最后拿到土地,都有一个附加条件,要把建筑内装饰这一块儿的工程交给你做,环境绿化这一块也要拿过来,行不行?”

金龙没有吭声,他现在已经懵了。他心里明白,现在八通线两边至少兴建五个大型居民生活小区,这些工程要拿过来,有两个小区的内装饰工程的赢利,就可以把几千万的亏空的漏洞填平,其他的都是利润。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了,纯粹是天上掉元宝下黄金雨,正好咂在自己的头上。金龙感叹,我是苦尽甘来,咸鱼该翻身了。

“老弟,你琢磨一下这些工程拿下来,能不能还清你的债务?”童一楠诡秘的一笑,含情脉脉的看着金龙。

“有两个小区内装饰工程做好,就能堵上所有的漏洞了。我担心的是,我们这是从狼嘴利夺肉,虎嘴里夺食,老板们可是心里恨死我了,我担心的是把工程干完了,他们鸡蛋里挑骨头不给工程款怎么办?”

“你说的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们也要早方法应对。我现在琢磨,到时候有个办法给他们找补回来。弟弟,为了你我真肝脑涂地尽自己最大努力把事儿办好了,你可不能辜负姐姐的一片苦心哪。”童一楠意味深长的对金龙说。

金龙道:“姐,我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吗?你放心我鞍前马后的跟着你,听你指挥,指哪打哪,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眨眼睛的。”

“哎,但愿如此,我是相信你的。尽管你也学的油腔滑调,你人的本质还是不错,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