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源头

《水经注》云:“夷水,即山清江也,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蜀人见其澄清,因名清江也。”这里描述的就是当年廪君巴务相发祥并向外开拓的清江,古称盐水,“夷水”是廪君当上部族后,根据一贯习俗改的名字,因为廪君的先世正是从古夷水迁徙而来。

而我们,我、覃瓶儿、寄爷、满鸟鸟和花儿此时正站在清江的发源地硒都齐岳山龙洞沟入口。

之所以要到这里来,其原因就是那两枚陶印。本来,我之前的想法是,血魂碑的秘密也知道了,覃瓶儿背上的绿『毛』图也消失了,这两点主要的疑『惑』都找到了答案,并不打算再去按帛书的要求找什么梭椤神树,可后来因为两枚陶印横空出世,而且现世的地方令人觉得万分蹊跷,这就不得不让我们感到一切都事出有因了。所以,最后我们商量了一下,根据花儿在梦中的提示,两天后就来到了清江的源头。

而之所以首先就来源头,我们当时的想法是,清江全长423公里,流域范围宽广,要找到一棵树,谈何容易,所以最后干脆用比较笨的办法,沿着清江走一趟,沿路进行打听探索,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最开始,究竟从哪里探索起,我们四人发生了争论,依满鸟鸟意思,应该先从廪君的出生地“武落钟离山”开始找起,然后逆流而上,也就是把当年廪君走的路重走一遍,然而我上网一查,发现位于硒都近邻长阳武落钟离山的“赤黑”二『穴』存在太多疑点,网上是这样说的“从山顶另一侧拾石级而下,不久便可见’黑『穴』’和’赤『穴』’。这二『穴』是各个部落生儿育女的地方,传说巴务相就出生于’赤『穴』’。由于年代久远,风雨冲刷,雷电轰击,’山岩为崩’,所以洞『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山下的定石坪就是’山岩为崩’的见证。在历史记载中,凡提到武落钟离山就会提到赤黑二『穴』,这是武落钟离山的基本特征。如《后汉书》关于廪君的记载中,就说到巴氏之子出于赤『穴』,另外四姓之子出于黑『穴』。《晋书李特载记》说:’昔武落钟离山崩,有石『穴』二所,其一赤如丹,一黑如漆。’在关于石『穴』的历史记载中,大多都说石『穴』内有并立两个石柱,称阴阳石。《水经注夷水》记载:‘西面上里余,得石『穴』,把火行百许步,得二大石碛,并立『穴』中,相去一丈,俗名阴阳石。’《太平御览荆州图》记载:‘宜都(长阳曾隶属宜都)有『穴』,『穴』有二大石,相去一丈,俗云其一为阳石,一为阴石。水旱为灾,鞭阳石则雨,鞭阴石则晴,即禀君石也。’《舆地纪胜》、《清一统志》等,都有廪君石『穴』中阴阳石的记载。”

疑点在于:其一,据说“武落钟离山”即长阳境内的山,但经考古专家多方考证,当今的山根本不是传闻中的“武落钟离山”,而且“武落钟离山”这个名字的来历似乎也有以讹传讹的嫌疑,原本应该是“巫罗众灵山”,“武落钟离山”这个名字是古代历史学家笔误而得来。这就是说,所谓的“武落钟离山”也许根本就不存在,根据土家人崇巫信巫的特点,我倒偏向于相信“巫罗众灵山”这个名字。其二,长阳境内确有“赤黑二『穴』”,但我经过与长阳朋友打听,得知这“赤黑二『穴』”虽然与古籍中的描述相差无几,但非常狭小,即使廪君和其它四姓确实出生在“赤黑二『穴』”,但这二『穴』中绝不可能生长在一棵梭椤树,何况这里的“赤黑二『穴』”是否真正是廪君的出生地还很难说。再说,据说廪君当年正是从此启程西征的,他西征的目的一是开拓疆土,二是寻找那棵梭椤神树,所以那棵梭椤神树当然不会在他非常熟悉的生养之地。

出于这个原因,我们放弃了去长阳,而直接来到了清江的起源地龙洞沟。

当然,我们来龙洞沟是基于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既然明知长阳境内的山很可能不是传说中的“武落钟离山”,当然更不会是“巫罗众灵山”,“赤黑二『穴』”附近也并没有什么参天大树,我们去长阳只会浪费时间。因为,得到两枚陶印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了,离帛书中交待的七月初七只有几天时间了,时间很紧迫。而我们的想法是,既然廪君当年是在清江流域一带活动,他应该有一定的方向『性』,那我们就从开清江的源头开始找起,省得走弯路。

后来,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相当正确的,我们找到那棵梭椤树根本就没达到长阳境内。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其实,我们当时还抱着一种唯心的思想,万事皆有源,我们从清江的源头开始搜索,说不定真能交上好运,一下子就找到了那棵梭椤树了呢?还有,清江号称土家族的母亲河,而我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家人,说来惭愧,还从来没好好体会一下“八百里清江美如画”的盛景,这次机会终于来了!

龙洞沟夹在齐岳山和佛宝山之间,中间有一个非常大的水潭,水潭的边缘有几支溪流,正有潺潺的流水汇入水潭中。水潭中的水呈现深绿『色』,水面有袅袅的雾气缭绕,寒气『逼』人,加上齐岳山和佛宝山高耸入云,沟底终日难见阳光,六月的酷热在此被『荡』涤得干干净净,空间显得很幽暗,时不时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更增添沟底的幽深。沟底两边的山坡上,长着很多枝繁叶茂的杂树,但都不是特别大,更没看见什么很特别的树木。

我看着水潭,心中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但是这种古怪感觉又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

“现在啷格办?我们不是来这个水潭‘狗刨’吧?”满鸟鸟摇头晃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回头对同样痴眉耷眼的同伴说道。

说实话,长期居住在硒都这块世外桃源,对当地的景『色』基本上已产生一种审美疲劳,尽管龙洞沟的风景非常清幽雅致,三条土家汉子却早已习以为常,眼光睃寻着沟两边的山坡,心中同时在想那棵梭椤树会不会在这里呢?看了半天,我们终于叹了口气,树倒是看见不少,但参天大数却根本没有,更别说长相奇特的梭椤古树了。另外,对照帛书中对梭椤树描述,那棵梭椤树应该生长在很高的地方,断然不会生长在一个沟底,花儿在梦中也说了,那棵梭椤树应该长在很隐秘的地方,尽管这话不可全信,但是后世确实没有“神秘古树现身”的传闻。这里即不高,也不隐秘,充分说明了那棵梭椤神树肯定不在此地。

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顺着清江河往沟外走。刚一转身,看见一个当地的土家老汉定定离我们身后不远。

我们吓了一跳,特别是看见这老头也是一袭蓝布衣服,满脸的白胡须,我差点把他认作了我的爷爷,待一细看,发现他和我爷爷仅是装着打扮及胡子有点相信,却不是我的爷爷。我说呢,阳天白日的,难道还见鬼了不成?

寄爷已经在跟那老头打招呼了,“您家吃中饭没?”

那老头的回答让我彻底放了心,“哦,还没哩,你们几个啷格跑到这个‘点坝儿’来了,平时这里可没几人来啊!”老头说的是一口地道的硒都方言,“点坝儿”我们听得很亲切,表示“地方”的意思。

“哦,我们是来带这个外国友人来玩玩的!”寄爷一本正经地对老头说,顺便掏出荷包里的草烟递了过去,“您家来一支?”我和满鸟鸟在旁边听得面面相觑,想不到寄爷居然出奇顺溜地说出这么一个理由来。

老头接过草烟,略略看了覃瓶儿两眼,“哦!我是沟外鱼泉水村的人,今天进来准备找几样草『药』,既然几位是带外国友人来游玩,那我应该尽尽地主之谊,把这个‘点坝儿’给你们摆一下!”

我心里一动,听老头的话音,难道这地方还有什么出奇的不成?却听老头说道:“这个潭,名叫两会潭,是很多人认为的清江发源地……”听话听音,我急忙打断老头,“听您家的意思,难道这里还不是真正的清江源头?”

“当然不是。严格来说,清江应该发源于利川西部都亭山……”

“都亭山?”我心里一跳,据说巴蔓子将军不就是葬在都亭山么?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东流入檀香洞。檀香洞在檀香岩下又名老龙洞,伏流近20公里,过齐岳山至汪营后坝龙洞沟涌出水面。此地被齐岳山与佛宝山两岸夹在中间,又有大鱼泉水、观音河水、王家营水汇合而成,所以这个潭叫两会潭。”老头说起本地典故头头是道,我听完才发觉他说的内容与巴蔓子将军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到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刚刚我心底产生的古怪感觉原来是这样:我早就发现这水潭生得奇怪,这么大的水潭,那几个支流跟涓涓细流差不多,沟底又比较平坦,怎么形成的呢?

现在才晓得原来这水潭的中水居然是从地下阴河冒出来的,怪不得规模如此巨大。

“那您家晓得这里有么子大树不?”满鸟鸟迫不及待问出这个问题。

“大树?呵呵,早在大炼刚铁的年代砍了!”老头不晓得我们要问一棵大树,有点奇怪地看着我们。

“砍了?”

“是啊。这些树都是后来封山育林才长起来的。”

“那……您家晓得砍之前有没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梭椤树?”我仍然不死心。

“梭椤树?你们找它搞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