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旺在家大兴土木,请了许多工匠准备盖新房。在石头沟,谁家要是盖新房就得通知亲朋好友来捧场,并切要杀猪放炮摆酒席庆贺,因此,有许多人家的房子还没盖起来,就在排场上花去了一半的钱,结果房子只盖了一半,最后成了烂尾房。所以,盖房子的家庭都要有相当的经济实力,否则连排场都讲究不起。有的家庭为了躲避这些排场,干脆炮也不放酒席也不摆,而是偷偷摸摸地将房子盖好。

成旺和娘商量好了,打算不请客人也不摆排场,这样能省一笔钱。农村人盖房都是自己设计房型,怎么喜欢怎么设计。成旺按照他在城里打工时的房型设计,为自己设计了四室两厅的房型,这种平房的样子楼房的结构,还带个大院子,在沟头村算是很体面的了。成旺的这种房型在石头沟堪称一绝,他形象地称自己修的是平房别墅。

房子盖好后,成旺才邀请中宝去参观。中宝里里外外地看了个遍说:“豁!够气派的,你洋为中用,把城里的房型用到了农村,还挺有创意的。成旺,你现在也算石头沟的一大设计师了,我要是个姑娘啊!先不看人怎么样,首先这房子已经把我吸引住了。”

成旺笑着说:“你就会开玩笑,到时就等着喝我喜酒吧!诶!听说你最近找了一个对象,那姑娘家还挺有钱的,这下你算是找到了个大靠山。”

中宝说:“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顶多算个朋友,将来也只是朋友,她们家再有钱也只是她们家的,跟我一点都没关系。”

成旺疑惑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总是让人听不懂,感觉你好象老有什么想法似的。”

在中宝的要求下,李娟将他带到了自己家里。中宝见到了李娟的父亲,她父亲并不象中宝想象中那么高大,而是一个瘦小的老头,穿着也很随意,脚上是雨靴,上身是黄色的军装式衣服,他嘴角的胡子很浓黑,看上去有些邋遢,与李娟的穿着截然相反。中宝突然想起了邋遢鬼,邋遢鬼和李娟的爹模样很象,无非邋遢鬼的个子要高些。

李娟向爹介绍了中宝,中宝喊了声叔叔,她爹笑了笑没有说话。李娟的爹看上去很朴实,他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只香烟递给中宝,中宝说自己不抽烟。中宝趁机和李娟的爹聊了起来,中宝说:“叔,听说您是个种植能手,我早都想拜访了,有空向你讨教一下经验和技术。叔!一看你就是个能干人,今年多大高龄了?”

李娟的爹谦虚地说:“谈不上,谈不上,我就是勤快些,说技术有那么一点点,讲经验倒是积累了些。我整天窝在蔬菜棚和猪圈里,也没时间收拾,所以看上去有些窝囊,年轻人千万别见笑。我今年四十六岁,虚岁四十七,不行了,身体不如前些年了。”说完,他深深吸了口烟,并吐出一大团烟雾。

中宝心想,才四十六,看上去有六十四岁了,真是显老,可能与他搞养殖有关系。农村人都显老,但是象他这么显老的还不多。中宝和李娟的爹聊了起来,把李娟丢在了一边。中宝对农业也略知一二,每当他提出问题时,李娟的爹都热情回答。李娟在一旁想,这念过书的人就是跟人不一样,谈对象的方式也不同,先从对方的父母入手,等把对方父母搞通了,姑娘也就自然而然的愿意了,这一招真厉害,她不禁佩服起中宝的才华来。

中宝每次去李娟家都与她爹绞在一起,两人经常在一起谈论农业方面的话题,中宝虚心请教,李娟的爹耐心回答,有时还手把手地教中宝果树修剪和嫁接技术。中宝和李娟的爹在蔬菜大棚和猪圈里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弄得李娟在外面干等。李娟生气地问中宝:“你到底是和我谈对象还是和我爹谈对象,每次到我家都跟我爹呆在一起,把我一个人甩开,而且专门呆在猪圈和大棚里,弄得一身臭味,我真想不通,你们念过书的人和正常人不一样,谈对象都很特别,真让人有些受不了。”

中宝笑着说:“我问你,你是不是你爹的女儿?你是不是和你爹是一家人?你是不是要花你爹的钱?”

李娟点头说:“是呀!怎么了?”

中宝说:“这就对了,你既然是你爹的女儿,和你爹是一家人,那我和你爹在一起,不也就等于和你在一起吗?”

李娟听得莫名其妙说:“好象有点关系,不过我听不来,我和你谈对象跟我爹有什么关系,不扯这些了,总之我想见见你们家的人。”

中宝说:“那好,不过你见了可别后悔哦!”

李娟高兴地说:“不会,我也要象你学习,和你们家的人搞好关系,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中宝领着李娟来到石头沟,刚走到家附近,李娟就指着前面的房子说:“瞧前面那座烂房子,也够破旧的,好象一阵风就能刮倒,听说你们石头沟的人很穷,看来一点也不假。”

中宝笑着说:“你说的那座房子就是我们家的,我说让你别来你非来,怎么样?后悔了吧!”

李娟半信半疑说:“不会吧!你别骗我,难道你家有两套房子?”

俩人不知不觉已来到房子跟前,李娟停下来看了看眼前这座房屋,墙是夯土打下的,有的地方裂了口,有的地方被雨水冲出了几条小沟,瓦上长满了青苔,好象十多年没修理过了。她心里一下凉了大半截,心想,但愿他家不只是这么一套房子。

李娟刚走到屋檐下,中宝爹就拄个拐杖从屋里出来,中宝赶忙上去搀扶,嘴里还喊着:“爹,慢点!别摔着了。”

李娟这才明白,原来中宝的爹是个瘸子,媒婆所说的全是假的,他家房子这么破,根本不是所说的什么砖房,他爹还是个残疾,这样的家庭简直不可思意。李娟开始后悔起来,中宝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因此大打折扣。中宝爹热情地招待李娟,将家里珍藏的落花生和橘子拿出来让李娟品尝,李娟一点没胃口,她脸上假装笑容,心里却很失望。她想,他家咋这么穷,与我想象的相差甚远,我要是找上他准会受一辈子苦,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

坐了没十分多分钟,李娟就闹着要走,中宝只好将她送到了村口。李娟一脸的不悦,半饷她才开口说:“我想说实话,你可不要生气。”

中宝坦然一笑说:“你要说什么我早就猜到了,你放心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李娟说:“恕我直言,其实我们两个并不合适,你家的条件也太差了,连个象样的房子都没有,我爹肯定不会答应这桩婚事。你人不错,但是家里条件太差了,如过光看你人能得八十分,你的家庭只能得二十分,两者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分,平均才五十分,还是不及格,所以我还是要离开你,希望你不要生气。”

中宝说:“怎么会呢!我早有准备,也猜到了,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待,这辈子我们都是好朋友。”说完,他显得很轻松,并大度地伸出手来与李娟握手。

李娟也伸出手来和他相握说:“那好,我们就做好朋友吧!以后还是欢迎你到我家来做客。”

爹得知中宝和李娟吹了,他躺在**偷偷流泪,他觉得对不住中宝,自己曾经耽误过中宝的学业,今天又耽误了中宝的婚姻,这一切都源于自己,源于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他感到很内疚,以至伤心地流下了泪水。中宝走到床边小声问:“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爹嘴角抽搐着说:“中宝,爹对不住你呀!是爹拖累了你,要不是爹的拖累,你早都参加工作了,要不是爹的拖累,你可能早都成家了。唉!是我害了你,害得你放弃考大学,还得四处打工挣钱为我治病,我这该死的老骨头,怎么一点都不争气。”他后悔不已。

中宝说:“爹!别这么埋怨自己,只要你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生活,这是多大的幸福啊!以后我们还会更好,你要相信我,相信你的儿子,我不会让你一辈子苦下去的。”

成旺结婚那天,婚礼搞得很浓重,中宝爹应邀参加了婚礼,全村老老少少都参加了,许多家庭还是全家出动参加宴席,一起打工的小不点和大老李也来了。成旺家的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还在院子外摆了好几桌酒席。小不点见了中宝就问:“中宝哥,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呀!我可是天天盼着呢!”

中宝说:“急什么急?皇上不急太监急,我现在还不想结婚,等着你们都结了婚再说。小不点!你找上对象了吗?”

小不点说:“我倒是想找,可惜找不上,我天生残疾,这么点个子,那个姑娘愿意嫁给我。”

正说话时,中宝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任小霞,任小霞打扮得很漂亮,她坐在院子的一角,显得有些拘谨。中宝主动过去与任小霞打招呼,并坐到了她的旁边,任小霞好象很内疚,她低着头,看上去有些拘束和害羞。中宝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切都从新开始,我们应该祝福成旺才对,因为他又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往事终归是往事,遗憾终归是遗憾,过去只能代表过去,明天才是我们要面对的,想开些,没有谁对谁错的。”

任小霞点点头说:“说得对,过去的只能作为记忆,要面对的始终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