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揣摩着读书应考的人都喜欢好喻意,便戏谑地说道:“不管大唐有多少个士子举人,明年金榜头名肯定是你的了

!再一鼓作气争取金殿钦点状元,三元及第,贵不可言!状元公,眼下还请您老人家放开我,厨房里炖着汤呢,我得去添把火!”

潘兆安今天心情本就舒畅,此时听得香香说的好话,更是无比愉悦,放开她的手,却又摸摸她的脸笑道:“小声点,咱们自己私底下说说,别就喊上了,八字还没一撇,让人听去笑话!怪道小脸儿红红的,这么热烫,原来在烧火炖汤,也盛碗我喝,我饿了!”

香香又纠结上了:怎么还想喝汤?真不回家?千万别啊!要陪就天天晚上来陪,不陪就趁早回去!免得大妞来了不敢进屋,以后她再不来,香香岂不亏大了?

一心想让潘兆安喝了汤走人,香香赶紧钻进厨房:“等着,马上来!”

看着瘦弱却轻灵如狡兔狸猫的香香,潘兆安唇角噙笑:香香果真大好起来了!

君子远疱厨,潘家院子里那个相对宽敞干净的厨房潘兆安不时进去转转,只看不会动手,香香进的这个厨房低矮黑暗,乌烟瘴气的,他看了一眼就皱着眉退开,直接去了正屋。()

正屋里,陈旧的八仙桌擦抹得干干净净,桌上四样精美菜肴摆放整齐,热气腾腾色香诱人,潘兆安看得怔住:香香几曾会做这样精美的菜式?

以前日子难过时,饭食也是她弄,煮熟为好,左右也只是一样素菜,切三四块猪肉放在素菜里煮,那是专属生病的潘兆安吃的。那时论什么厨艺?娘亲倒是会弄几个菜,逢年过节才动动手,因为只有到年节上才会买多些肉食,平日没有食材,二则她也不肯做家务活,有香香呢!

潘兆安小时候曾有好日子过,温饱不愁,家里烧菜婆子做的菜式和味道他记忆犹新,那是专门学过的,就像梁家陪嫁来的张婆子,在厨房里混了半辈子,才做得出那样精美鲜香的菜肴,可是香香,她怎么也做得这么好?

年纪大的人讲究实用,张婆子做的菜式不太讲究卖相,好吃就行,而香香却是力求精美,她的菜碟子上专门配饰于几片翠绿的薄荷叶,或是院子里摘来的不知名粉色红色小花,颇具新意,情趣盎然。

香香端着一瓦钵鸡汤进来,看到潘兆安坐在八仙桌旁对着那几个菜沉思,也不作声,把鸡汤分盛到碗里,一碗轻轻放到潘兆安面前,另一碗自己端了,走到他对面去坐下

潘兆安看着她笑:“去那里做什么?到我身边来,我们俩从来都是坐在一起吃饭,没离开过那么远!这些菜都是你自己弄的?想不到香香也会做如此精美的菜肴,应有菜名儿吧?我们一向心灵相通,记得以前你外出干活儿,我想着你该回来了,你立马就推门进家来,今天知道我要来,做了这一桌子好菜等着……香香真好!”

香香苦笑:好什么好?卖力整这几个菜可不是为了你,除了自己要吃,还因着大妞今晚会带她妹妹二妞三妞一起来,院子里的菜长得好,香香一个人吃不完,二妞三妞摘些回家明天吃,香香就想顺便请她们姐妹仨吃个晚饭,潘兆安却来了,纯粹是……坏事!

香香没挪位子,却站起来夸耀地给潘兆安报菜名,前世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有几个是会做菜的?而且还做得倍儿棒,光为了这一项优点,追她的男孩就排成队了,但这类男孩她一般不看,切,这不明摆着,追上了也就是给人做厨娘的命么?

“潘老爷尝尝这个,茄汁焖全鱼,鱼肉特别嫩爽鲜香,滋补又别具风味,这个鸡蛋炒韭黄,新鲜时菜,正当季节,壮阳的哦!瘦肉片炒木耳,木耳你吃过吗?后头院子枯木上摘的,晒过又再用水发炒菜,这个对用脑子的人最有益处,多吃几顿状元非你莫属!还有一样,对老人极好!蒜蓉炒素白菜,爽口清新,也很养人的!”

潘兆安刚听到“壮阳”二字,嗔怪地看了香香一眼,听她如数家珍把菜名报完,又不免忡怔疑惑:

“香香,是有人教你的吧?以前你不会做这些菜,你虽读过几本书,却也不会大方坦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样的话算什么?滋阴壮阳,中医常用语,大唐也应该很普及了啊,有什么好顾忌的!至于对美食的描述,那都是形容词,上完小学全会背,香香前世搞什么的?广告传媒业啊大哥,出口成章算啥子!

香香端起汤碗朝潘兆安举了举,自己先喝一口,眯了眼:“哇!小火炖鸡汤,加了点东东,好鲜哪!快尝尝!冷了不好喝!老爷,这你就不懂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只见我读过几本书,并不能尽知我读的什么书对吧?你那些书籍里头有一本学烹制菜肴的,叫做‘现世美食’,我读过好多遍,都背得滚瓜烂熟了,这些天我独自在这边,不用干活,有食材有面粉,闲来学做菜学做小零食,人不笨学什么都不难,失败几次,总会成功的

!老爷你吃着,挺好吧?”

潘兆安一边喝汤吃菜,一边慢慢点头,不时偷眼看香香挑拣菜肴,东吃一口西吃一口,心里无比诧异:自己什么时候买过《现世美食》这本书?不可能的事!想来应该是去世的老父亲偶然带回来的吧?香香读过的书,多是自己给她挑选的,她竟会自己找了那本书看?以前香香在外不爱说话,但跟他是无话不谈,他熟知香香品性,忠贞娴静,心思简单,宁可自己吃亏,绝不与人有争执……现在香香变化真的极大,憔悴枯槁,却心思慧黠灵敏,尽显内中锦绣,潘兆安想不明白了,是自己不够了解香香,还是香香太善于掩藏?

食不言的好处,是很快就吃饱了饭,潘兆安眼见香香喝完一碗鸡汤,吃了几筷子鱼肉,又吃肉片和素菜,然后再盛小半碗饭,满意笑着说:

“对!就照这样吃法,很快能长回原来的样子!”

香香瞥他一眼:“老爷你吃得太少了,男人应该吃两碗饭!”

“一碗够了,我吃了很多菜!”

香香撇嘴:可不是,四碟菜差不多光了,等会大妞她们来就只能鸡汤泡饭!

幸好那碟肉片炒木耳还剩下一大半。

谁知潘兆安说:“香香,把这碟肉片炒木耳用个篮子装了,我拿回去给娘尝尝,娘前些日子下田垌看田,想是受了邪气,身子不舒爽,一直躺着,每天只吃米粥,别的菜也不肯多吃,我瞧着这木耳真好,又脆又甜又不腻口,你也说对老人极好,试看她吃不吃!”

香香无语,得,这回连剩菜都没了!

看看天色渐暗,不想让潘家院子的人找来,也不想让大妞她们看见潘兆安,香香很听话地拿了篮子将那碟菜装好,交给潘兆安:

“记得明天把碟子拿回来,我碗碟不多……还有上次冬儿奉太太之命送衣裳来,顺便告诉我一个消息:大槐被老太太送给人做养子了?我不信,你不能够这样对我们母子!但我真的想大槐了,能不能让我看看他?”

潘兆安把篮子接过去,转而放回桌子上,沉默了一下说:“香香,冬儿不懂,胡说八道,回去我让惠娘教训她

!大槐……是镇上咱们族里三伯娘极喜欢大槐,硬要留他住一阵子,他就在镇上祖宅里住着,我今天见着族里兄弟,问了一声,他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是你丈夫,尽管相信我!七月大槐就能回来了!”

香香眨眨眼:“七月就能回来?现在不能么?”

潘兆安微皱着眉,有点困难地说道:“老人们相信看相的,说大槐有福,能引领来弟妹,族里三伯娘的儿媳久未有孕……所以,娘就答应了三伯娘……”

“岂有此理,迷信!”

香香喃喃地吐槽一句,却也不能怎么样,潘王氏她见不着,只能揪住潘兆安:

“只是寄养一段日子倒也没什么,但你得保证大槐没事!可不能拿他做仪式,跳大神啊过火锅什么的,吓着孩子!”

潘兆安反被她说得吓一跳:“不会有事!你放心,这阵子我常去镇上会友,我去看看他……那跳大神、过火锅是什么?”

香香垂眸:没什么,迷信活动而已,不懂算了,可能这年代还没有出现!

“潘老爷快走吧,天黑了呢!”

“香香,我说过不要叫老爷,你以前怎么叫我的?”

“不记得了……新太太也叫你老爷吧?”

潘兆安默然,惠娘规规矩矩,自称妾身,从来称呼他为“夫君”。

“你以前叫我阿哥……”

“那就现在也叫阿哥?”

年纪轻轻的美男,叫老爷把他喊老了,香香也觉得别扭,喊他老爷,自己是什么?他家丫头还是……真当他老婆?

阿哥就阿哥吧,权当前世网上疯传的眼镜哥菜刀哥犀利哥一样的叫了!

潘兆安叹口气:“随你,私底下只许你一人这样叫!人前按规矩,该怎么称呼还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