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半夜醒来,毫不推拒吃掉半碗白米粥的消息很快传到潘兆安那里,第二天中午,香香又喝过半碗粥之后,林四婶用湿布巾替她擦了脸和嘴,让她靠在床头歇会,香香正想打个嗝,却见田二婶掀开布帘子走进来,满脸喜气地对林四婶使了个眼色,又打量一下香香,笑吟吟地压低声音对她说:

“香香啊,幸亏叫了你醒来,刚才给你换了件衣裳,重新把头发梳得利落漂亮,又喝了热粥,小脸儿有点温润气色……潘老爷来看你了呢!”

潘老爷?是潘兆安吧,昨晚还叫举人老爷,现在又成潘老爷了,善变的大婶!

香香低头朝自己左右看看,这就叫漂亮?又没梳发髻,只把头发分两半,松松地各打一个麻花辫垂在胸前,花白的麻花辫啊,好惊悚好恐怖,她前世六十岁阿奶的头发都没这么白

林四婶和田二婶很快离开房间,香香鼓足了勇气正想抓握一下现在属于自己的花白麻花辫,听到一声温柔地呼唤传来:“香香!”

也没听到多重的脚步声,香香抬头,就看到床前站着一位身形俊雅的年轻男人。

目测有一米七左右,屋里光线不是很明亮,如此才更显得他双目如星般璀璨,眉毛很秀气,鼻如悬胆,鬓若新裁,唇红齿白……总之就是那个潘安之貌了吧?这根本就是奶油小生嘛!男人生成这样,爱看戏剧的阿奶才喜欢!

香香喜欢的是硬气影星于荣先那样的纯爷们……现在想这些是多么的遥远,还是把古代标准美男看清楚吧!

豆青色锦袍,同色缎带束发,腰间几缕丝绦,挂着一枚白玉佩饰,颜色搭配真心好,素雅的文士装扮,丝毫不显寒酸,新娘子不赖,很会打扮夫婿啊。

见香香不认识似地盯着自己看,潘兆安俯下身,微笑着细细看她的眼睛:

“香香?”

“您是?”

香香问完这句觉得装失忆不能成立,昨夜她还跟林四婶和田二婶交流过潘家母子的一些情况来着。()

面对潘兆安微怔的目光,香香眼珠子转了转,另问一句:“雨停了吗?”

潘兆安笑容温润柔和,伸出一只手在她脸上抚摸一下,然后那只手慢慢爬上她头顶:“雨停了,眼看天要放晴,香香,你这病快好了!”

香香不想让潘兆安把自己当小女孩般抚弄,仰起头,不得不再次看他的脸,别的都还好啦,星眸,若是配上一对挺俊的剑眉,可能更完美些!

香香病情逐渐好转,一天比一天能吃,潘兆安很高兴,却不让她太早下床,要她安心调养,大槐有娘亲带着,家里的活儿不用她操心,想吃什么尽管开口说,都可以买回来。

香香毫不客气,吃鱼吃鸡吃肉吃蛋,各种瓜仁果子,只不要吃那黑乎乎的药汤

另外还要些软布料请裁缝做两套贴身穿的衣裳,若是能再给做两套外边穿的袄衫裙子,就实在太好了——她打心眼里不愿意穿用那些堆放在床脚架子上半旧不新的暗色衣裳。

潘兆安点头答应,眉毛都不皱一下,仔细问清楚她想要的布质和颜色,又粗略量了她身体几个地方,显然不是很懂行,香香也懒得提醒,反正古代衣裳都这样,宽了长了无所谓,只要是新的就行。

潘兆安却是行动迅速,三两天内就给她办好了,除了香香要求的,另外还替她买了些女人们要用的小物件。

他娶了梁惠桃后,才知道有钱人家的女子行经时是怎么做的,丫头们为梁惠桃准备的柔软布料和上等木棉,香香可从来见都不曾见过,香香十岁就和他睡在一张**,她贴身的物件他不可能视而不见,她用的东西简直太粗陋不堪了!

潘兆安在集市上转悠,为香香买布料做衣裳,特意去寻找了一下,果然看见有梁惠桃用的那种物件卖,当下偷偷买了一大包,连同新衣裳一起包在包袱里拿回来交给香香,还细心地教她,等到小日子里怎么弄,香香瞠目结舌,却不得不服,只为这一桩,心里生生对潘兆安改变了态度,不再仇恨他了。

而潘兆安在香香的破屋里坐的时间也稍长些,笑盈盈爱吃东西肯说话有问有答的香香,毕竟比奄奄一息不声不响的活死人好相处,他很留恋以前和他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香香。

潘王氏却不高兴了,再看到新媳妇儿捧着心一脸忧郁的模样,更是忿忿,抱着大槐走到村头小院香香屋里一看:果子摆满桌,一包一包糖粒糕点挂满床头竹竿,顿时怒了:儿子从小孝顺,给他做好吃的他总会省下一口给做娘的,却几曾上街为老娘买过这样的零嘴吃食?他哪来这么多银子?又扯布给做新衣又买吃的,莫不是、莫不是进她房间翻了她床底箱笼?

潘王氏心里跳了跳,一边责斥香香吃着药的病弱身子,不该贪食零嘴儿,仔细坏了药效,白费看病拿药的银子,一边把香香床头桌上和竹竿上挂的果子糕点尽数兜走,说是给大槐吃,香香对着她的背影只是耸耸肩,古代的点心糖果也就这水平,味道不怎么样,早吃腻了,拿走吧拿走吧!

大槐伏在潘王氏肩上朝着香香咯地笑了一声,香香留意看他,好萌好帅的娃娃啊,是香香借种生的,可惜让潘王氏占为己有

哈,借种?

可不是借种,潘王氏最早提出来的荒唐建议,没想到老天竟然偏爱这老虔婆,想什么给她来什么,太没天理了!

潘王氏来香香屋里转了一圈回去,所有好吃的都没有了,反应最激烈的却是林四婶和田二婶,二人是香香吃腻了某种东西后的最直接得益者,因而对潘王氏的做派深深鄙视,趁着香香熟睡,添油加醋在潘兆安面前一番诉说,潘兆安十分内疚地叹口气说:

“我会再买来,到时找个箱笼藏起来,你们帮她看着就是了!”

“哎,这才对了!”

但林四婶和田二婶却不比潘王氏命好,老天不顺着她们的意,潘兆安回去之后,梁惠桃惴惴不安地告诉他:娘亲不知为何知道她有体己银子,问她拿走了,说是替她收着,莫要乱花用,家里银子不多了,留着日后夫君上京赶考时才好用!

银子全数由娘亲管收,潘兆安没撤了,想着香香病好以后,小嘴儿总像小兔子似地动个不停,不吃这样她就吃那样,而他偏偏很喜欢看她吃零食的馋样儿,香香以前不吃零食,也没多余的钱买给她吃,现在才吃得几日零食就没了,他心里过意不去。

思量着从家里拿些过去给她,各屋里搜寻下来,却是一无所获,潘王氏除了嗑点瓜子,不备其它零食,但她的瓜子也是随身放口袋里背着,方便时不时地啃,梁惠桃的小吃食很讲究,从不乱摆乱放,专门有一只白色木箱笼收着,那只木箱笼怕被猫啊老鼠啊什么的翻开弄脏吃食,上锁了,由冬儿管着,为了一点零食找妻子的丫头,这事潘兆安可不干,只好作罢,先委屈一下香香,以后有机会再给她买。

香香嚼食零嘴儿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不过她的大米粥大米饭还是有得吃的,潘王氏不在意这点,潘家和梁家争着送来食材,尤其米粮多得吃不完,总不能让香香饿死。

香香可以下床了,不敢走太远,每天到院门口晃荡一下,瞄一瞄村民们,也让村民们瞧瞧她,当然没有谁知道,这个李香香、满眼好奇的大槐他娘,已经换了魂儿。

潘兆安在饭桌上和娘亲、新媳妇儿梁惠桃商量,香香都好了,该把香香接回来了

潘王氏答应一声:“娘知道了!”

忽见新媳妇儿捂住嘴干呕着跑出门,娘儿俩吃了一惊,赶紧追出去,一问之下,顿时又惊又喜:小日子好久没来,就是说,有喜了?

潘兆安顿时欢喜得手足无措,他要当爹了啊,他也有亲骨肉了!娘说得好,新媳妇儿真是有福气,才娶进门几个月,就怀上他潘家的子嗣了!

小心冀冀扶着媳妇儿回屋歇息,梁惠桃娇娇弱弱依偎进丈夫怀里,潘兆安含笑亲了亲她乌黑柔亮的鬓发,潘王氏进来看见,已探进屋里的一只脚又悄悄退了出来。

她站在屋外转动眼珠子,一个念头跳上心头。

请了郎中来诊脉,确认是喜脉无误,合家再次喜乐无限,往潘家族里和梁家报喜,很快便有人送来许多贺礼。

又过两天,潘王氏请了个道姑来看屋宅,门前屋后转了两圈,当着潘家母子的面说道:“这院子里原该有两位主妇,对吧?请将两位奶奶的生辰报一报!”

潘王氏便如实报上,道姑掐算一番,面色端肃,语重心长说道:

“两位奶奶原本可相安无事,和乐而居,奈何新奶奶才怀上子嗣,怀上子嗣的时辰与另一位奶奶有冲撞,如今却是不能在一处居住,否则,轻者危及子嗣,重者,母子俱损!”

潘兆安怔住,潘王氏面色惨白,身子晃了一晃,潘兆安忙扶住她,潘王氏急忙拉住道姑:

“敢问师太,这可如何解得?”

“分开居住即可!”

“同屋不能,同村可以否?”

“可以!只要不同院即可!”

并不需要潘王氏多说,潘兆安此后再不提接香香回来同住的话。

倒不是完全相信道姑的话,而是他不敢冒险,心疼香香,但惠娘和他的第一个子嗣,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