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钠运为奄罗辰的心腹,他和奄罗辰一向形影不离。负责保护奄罗辰的安全,也算是一个聪明的人。他推测德勒磨有可能被魏军俘获,奄罗辰开始觉得不可能,可是仔细一想,这些天来和魏将交手,那些人个个心怀叵测,不是光明正大的人,他又以联想到了淳于覃这些个汉人,心里又恨又敬畏。“鬼见哭”何云杉看着奄罗辰走来走去,有一点不解,信上说了些啥。耶钠运叫过他,吩咐如此如此,鬼见哭何云杉很是不乐意,站在原地不动。奄罗辰知道这些人心里不乐意他选择这样的战略路线走。清了清嗓子道:“去吧,按他说的去做吧,切记不要给老子走漏了风声!”何云杉听了主将的指示哪还敢站在原地。退出中军大帐,领了自己的副将哈德,逐营传令去了!

这一夜彤云密布,天空中飘来了雨滴,接着雨声变得大了起来。草原的夜色里没有灯光,耳朵里也只能听到,帐沿滴下的水声,根本就看不到对面。李崇传令各军严密监视,不可大意。

早上的天空很是阴沉沉的,老天好像没有下够。探子回报回报柔然一夜不知去向!李崇等人来到柔然驻兵处,地方干干净净,向四下望去,一片无际,地上的脚印也被昨夜的大雨淋得看不出一点痕迹!向外眺望,草原上一层新绿铺在远处,独孤如愿依然再想如若不是战争,这样一个清晨牧民们还是会赶着马牛羊放牧的。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了德勒磨昏迷了好些天了。这些天有许多人主张杀掉他,独孤如愿觉得十分不妥,这样事情就这样一直拖到现在。

他披了一件披风,信步走到了德勒磨所在的帐篷。德勒磨还是昏迷着,独孤如愿觉得他是急火攻心所致,虽然受了些伤,但是对这样一个驰骋疆场的将军来说,根本算不得啥。独孤如愿问了问帐外守着的士兵,众人都说他一直昏迷。独孤如愿看着这个身材魁梧的受伤将军,自言自语的说起了一些这几天心中对家人的牵挂,自己长这么大很少离开自己的父母,可是自从这场战争要打响的那一刻起,他一下子长大了,自己竟能去吐若奚泉,计阻阿那瓌对武川发动战争。也是自己考虑不周,一致怀朔失守……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今天他应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骑马看天边的翠绿,可现在有家不能回,说到深情处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独孤如愿看看德勒磨的眼角倒像是一股泪水滑了下来,在他黝黑的脸颊上彰显的很清晰。他失声问了一句“德勒磨将军你在听我说话吗?”德勒磨那是在昏迷,他脾气倔强,不愿做俘虏罢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生不如死,所以不想睁开眼睛看自己失败的世界!不巧听见了独孤如愿的话,又觉得自己承蒙此人不杀,原以为只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而已,哪知道他是渴望过平静生活的人。又被他的话语打动,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想起了自己的人生遭遇,亲生父母被一场兵乱夺去了生命,他被命运第一次所遗弃,多亏一个单身牧羊人将他从死人堆里拣去,给他取了名字,喂养他长到十岁,对他倒是蛮疼爱的。后来单身汉娶了一房妻子,从此不幸就又降临在他的身上!这个女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讨厌他,后来就整天不给饭吃,倔强的德勒磨从不舍脸讨要。再后来这个女人就毒打她,单身汉自从有了自己的孩子,对自己也开始大打出手!德勒磨被命运又一次所遗弃,幼小的心灵坍塌了,他离家出一个人在大漠上了下来。他还依然清晰地记得有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自己将一只扑向他的野狼生生勒死……

人是感情的动物,任何人只要被触到了内心深处的琴弦,他就是德勒磨这样的硬汉也一样会像现在一样落泪的。德勒磨长长的叹了口气,微微睁开了双眼。独孤如愿看着这个满身铁骨的汉子,打破常规似的静静的看着上面的棚顶,这一切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在独孤如愿意识里,德勒磨要做一番死命的不配合,或是破口大骂诸类。

“你为何不杀了我!”德勒磨质问道。

“为什么要杀你?你不过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你我原本无旧仇,为何要杀你妄填新恨呢?在战场上迫不得已的将你打伤,还望将军不计前嫌!”独孤如愿说道躬了躬身子。

德勒磨心里感激独孤如愿强劝李崇等人不杀,更被他的话语打动,直立起了身子,下床便拜。他心里算明白了一本帐,自己已经被他害的掉入陷阱一次,可他完全可以用土石活埋,那样自己早就见阎王了,算是扯平了,毕竟各为其主;被俘后是他坚决不同意杀我,还请军医为我疗伤,又欠了他一条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以前大家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一员猛将……他不敢再想,怕自己把握不住自己,德勒磨内心斗争着。

在内心狂乱的斗争中独孤如愿艰难的做着选择,今天来独孤如愿都来一次,德勒磨的伤势将近痊愈。这期间魏军找不到奄罗辰的主力部队!大漠上的战争变成了独角戏!尚书令李崇、左仆射元纂和众将商量了,也没有好的方案,只得以不变应万变,派探子四下私访,期望能够尽快结束战斗!回朝复命。

独孤如愿又一次来到关押德勒磨的帐篷里,无意间看见了他坐在床沿上手拿自己的长矛仔细的端详。独孤如愿轻咳了一声,就进了帐篷。德勒磨看见他来,只管擦拭兵器。独孤如愿又轻咳了一声道:“羁鸟恋旧林了吧?”德勒磨没有理会他,独孤如愿忘记了这是一句文邹邹的话,他一个大老粗哪里听得明白。便更改到:将军伤势一好,不打算在这里长住吧?德勒磨听他如此之说,像是另有含义,停下了手中的擦拭,抬头看着他。独孤如愿见有效果,继续道:“我打算放将军回去!”“你小子不是谑老子吧?”德勒磨这些天来终于痛痛快快的说了第一句话。“你走吧!在这里每一天都是一种潜在的危险;我怕他们……今夜夜半我来送你走!入夜二个时辰后你穿上这身衣服。”说着将魏军的一身衣服塞在了毛毡下!德勒磨直到独孤如愿身影走出帐篷,都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语!

夜晚如同过了好久才到来一样。德勒磨在帐内走来走去,像只焦躁的行星。夜色像是迟到了一样开始笼罩了大漠。走就走老子大不了战场见了你,我不主动出战就是,德勒磨心里盘算着以后的生活。简单的脑袋里想的就是这样的简单!

终于等到了外面只能听见巡逻兵的整齐的脚步声,德勒磨掏出那身衣服,连忙换上了,将自己的衣服和着枕头放进毛毡下,又用手略略的整理了一下。外面到两声闷声后,独孤如愿出现在帐内,看了他一眼,一勾手。德勒磨会意,吹灭了油灯,静悄悄的溜了出来。德勒磨如获重生,大口的呼吸着春天的空气,紧跟着独孤如愿,直到出了营寨,离得远了。独孤如愿转身立住道“小将今番救将军,不图回报,只希望将军不要在阵上伤我的朋友们,你去吧!”德勒磨顺着独孤如愿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朦胧的可以看得出有一匹马,他看着面前的独孤如愿,紧紧的一抱拳:“我知道了!也能做到。”独孤如愿听了他干巴巴的话语,不禁点了点头。让开身子,德勒磨一瘸一拐的走过身旁,艰难的翻身上马,直到马蹄声消失在夜魔中,独孤如愿才又急匆匆的回了营寨,蒙头大睡。

德勒磨到了己方营寨的旧址,地上只剩下空空的土灶。他围着土灶转了几圈,挥鞭驱马向东方驰去。太阳出来的时候,德勒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队伍。哨兵引着他到了中军大帐,大帐内一下子开了锅,这个拥一拥,那个抱一抱,亲热的如同手足兄弟。

奄罗辰得了消息,领着耶钠运、何云杉、黑其赛等人到了中帐,德勒磨见到主将慌忙施礼下拜。奄罗辰搀起他的双手道:“好小子,给老子回来就好!”耶钠运等也和他也厮见了。众将喋喋不休的相互庆贺着。有人问这些天的去向,德勒磨自圆其说的编了个幌子!没有人不相信。奄罗辰叫了酒菜,为部下死里逃生设宴款待众将。

大家喝的摇摇摆摆,夜晚到来时才开始醒酒。众将私下也到了德勒磨的帐中相探,直到深夜才依依睡了!待得丑时(现在的1到3点)忽然寨外鼓声大造,火光冲天,四面八方不知从何处杀来了魏兵!奄罗辰等大惊,披挂上马,见四处火光照的通明,只有北方尚未合拢。奄罗辰率领众将士,从缺口处逃了出去,魏军在后面掩杀!柔然将士只有招架的份,大败而逃!将第二座营寨拱手送给了魏军。

这一切并不是独孤如愿可以安排的。李崇老将军每次要杀德勒磨的时候,独孤如愿总是出来据理力争,李崇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虽然蛮有心计,但是就是心太软!所以将计就计,给了他放走德勒磨的机会,自己却暗中部署自己的心腹暗中窥察。德勒磨就成了他找到柔然的唯一线索,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所以出奇兵大胜柔然!古人云姜是老的辣,酒是陈的香。尚书令、行军大元帅绝不是浪得虚名!独孤如愿更加佩服自己的这位“师傅”。

其他众将皆敬仰这位老将用兵如神,神机妙算!于谨看出其中的奥妙,心里同样敬佩这位老前辈,竟能用奇计找到茫茫草原大漠二百里意外的敌营!

奄罗辰率众人一口气跑出了近六十里才停住脚步!众人面面相炯!不敢开言。

奄罗辰忽然大笑,众人不解其意!傻傻的看着这位昔日草原上的英雄依然狂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