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宛然百无聊赖的放下手中的书,有些慵倦的略略舒展了下身体,站了起来,走了几步,雪球便亦步亦趋的跟着。自打上次吃了些惊吓,这小东西最近也乖得多了,不敢在宫中四处乱窜,只是日日跟在宁宛然身边。实在闲的慌,甚至会跑到凤仪宫的庭院之中追着蝴蝶跑上一阵,然后蜷着小小的身子晒晒太阳。

它这般乖巧,倒弄得宁宛然好笑不已,常会笑着摸着它柔软的皮毛戏谑的说:如今倒是好似养了只猫。甚至在闲暇时,还亲手绘了一张雪球戏蝶图。

丽妃之事后,后宫之中却也安分了许多,几个称病久已不来凤仪宫请安的妃嫔,如今却又定时来拜望了。宁宛然虽觉这般的拜望实非己愿,不过漫漫长日,倒也能打几许光阴。

内殿的门一开,明嫣快步的走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一袭湖水绿的淡雅襦裙,越显得清秀可人,人还不曾到了跟前,一股馥郁的幽香已扑面而来。

宁宛然不由一阵心旷神怡,因笑道:“闻着倒好似栀子,难道这宫里也有这花。”

明嫣吐舌一笑:“娘娘说的真准,还真就是栀子,不过这花,凤仪宫中自然是不会有的,我也是偶然在外间走,被这香气引了去的,恰恰有几朵半开的,我便采了。”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一方绣了折枝梅的锦帕,放在了桌上,打开锦帕时,帕中整齐摆放的数枝栀子白花翠梗,香气袭人。

宁宛然不由一笑,这栀子原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寻常人家更是处处可见,反是这宫里并不多见。因为栀子实在并非什么名贵物种,这宫廷之中,名花处处。珍稀之物俯仰皆是,少的还真就是这般朴实无华的东西。

她随手从铜盆之中掬了一些清水,泼在那花上,那栀子略沾了一星半点的水珠,便愈的显得青翠洁白,通透馥郁。

“我在金华之时庭院之中很是种了些栀子……”她微笑起来。眼中有淡淡的怀想。

明嫣忍不住叹了口气:“金华一定很美罢!”你总是时不时的想起那里。

“将来,若有机会,我带你去金华走走。那里,我可熟悉得紧。”

明嫣心中一酸。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来。只强笑道:“那我可等着了。娘娘可不能失信!”

宁宛然显然是见了她地神情。也不说破。只笑道:“我这人素来最是守信地。不过怕是要等到你白苍苍。齿摇落了。将来你若出了宫。可要多生几个儿女。届时去了金华。你便挑四个最可人地孙女同行。两个扶着你。两个扶着我。在淮河边上漫步走明嫣又是心酸又是好笑。想着那般地情景。终是忍不住扑地一声笑了起来。却又觉眼中涩涩地。原来泪已落了下来。

宁宛然笑笑。抬了手自然而然地给她拭了泪。继续道:“那时候若刚好阳春三月。便折几枝桃花。插在头上。必要插得满满地。还要挑着那红色地夭桃来戴。于是道旁就会有人指着我俩笑。说。那是哪里来地两个老妖精。这般老了。还要戴着花

明嫣想着。忍不住格格地笑起来。半晌才道:“娘娘就是老得头都白了。也是最美地……”

“那是自然。可不是老妖精么……”

明嫣笑得岔了气。只是咳个不停。脸儿都咳得红了。宁宛然笑着为她拍背:“小妖精。你可保重些。莫要到了时候只见着一个老妖精才好……”

明嫣一面咳一面笑:“那也还有楚公子和我们小姐可以陪着娘娘……”她素日唤惯了楚公子,即使众人如今都知楚青衣实是个女子。总也还是唤不出小姐二字来。

宁宛然想着楚青衣一头桃花的样子,自己倒忍不住笑得倒跌:“青衣那脾气,可是肯个戴花的,我至今还在想着,她若成亲,那凤冠霞帔究竟由谁穿还指不定呢!”

二人说笑了一会,宁宛然便随意的扫了一眼沙漏,含笑道:“都快午时了,今儿璇儿怕是不会来了,用完午膳,我们去御花园走走罢!”

明嫣这才恍然,轻呼了一声,急道:“适才被娘娘逗了一回,几乎忘记了。早间小郡主身边的两个宫女倒是来过,说今儿是静王妃进宫地日子,小郡主就不过来了……”

宁宛然笑笑,也并不在意,因弯腰抱起在裙边扒拉了半日的雪球,伸手敲了一下那雪白的小脑袋:“今儿偏又装起文静来了,不去找你地蝴蝶妹妹了……”雪球有些不满她刚才的冷落,只是不停的蹭着她,露出乖巧可爱的神情,又伸出小爪子继续扒拉她的衣袖。

明嫣在一边不由噗哧一笑:“想是到了该吃的时候了……”

宁宛然失笑,这才想到今儿还真是忘记了,难怪这小东西只是跟着自己,一副可怜相。明嫣笑着去捧了装有雪莲的玉盒来,宁宛然便倚在榻上,闲闲的逗着雪球。

正殿处有隐隐的声音,宁宛然抬了眼,还未及问话,秀迎已走了进来,禀道:“娘娘,荣公公来了,说是皇上在景园设了宴招待静王与静王妃,请娘娘移驾。”

宁宛然默默了一会,不由叹了口气。自那日丽妃之事,又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萧青臧了,看不到他,其实这日子反倒过得舒心,可是该面对地总是逃不了的。她有些懒散的起了身,换了常服,打叠了精神,缓缓出了殿。

荣瑜早已在殿外恭候,见她出来,忙行了礼,神态极为恭谨。

宁宛然对他也无话说,只是径自上了銮驾。这日,天气是极好的,春日已将尽了,澄澈碧蓝的天空中,浮云数片,白云苍狗变幻随心。灿烂的桃花已然落尽。青碧的桃叶抖擞了精神,妆点出一树风华,浓密的枝叶间,小小的青桃若隐若现。

景园离着凤仪宫并不甚近,宁宛然从来并不是个好动地,更何况此刻又身处宫中。自然更是一动不如一静。如今忽然过来一看,倒是大觉清新舒畅。

原来景园竟是一大片的竹林,偏还靠着水,清清幽幽的,衬着青砖漏墙,愈加清雅。乍一进来,竟觉到了清凉世界一般,满目青翠,只是一眼。便莫名地感觉心境清定。

宁宛然停了銮驾仪仗,自己扶了明嫣的手,在竹径上慢慢行走着。金色的阳光透过高耸劲节的青竹浓密的叶片。化做点点金光,投射在地下。或有枝叶稀疏的地方,便投出几个潇洒峻拔地“个”字来,却又犬牙交错,别具风味。

她忍不住笑笑,指着那地上阳光写就地无数“个”字,向明嫣道:“今日方才知道,原来这阳光也还会写字,不但会写字还会嘲谑人!”

明嫣讶然抬头。有些疑惑。宁宛然笑道:“你若把笨字拆了开来,可不正是竹本二字,站在这竹林里,对了这满眼的竹本,满地地个字,岂不是在说我们个个笨,对了这等良辰美景,整日里争权夺利,却还要附庸风雅的硬是钻了来用膳。没得污了这林……”

明嫣正在将笑不笑的当口,却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咳,抬眼看时,萧青臧不知何时已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穿了一身明黄圆领盘龙常服,身边却是一个穿了亲王衣饰的俊秀男子。明嫣不由惊了一下,忙垂了眼睛,再不敢说话。

萧青臧淡淡开口道:“梓童说话总这般风趣,只是今儿这笨人你是好歹也要做上一回了!”他口中说得云淡风轻。面上却毫无一丝笑意。

他身边地男子眼见气氛颇有些僵硬。忙呵呵一笑,圆场道:“这么些年不曾见了皇嫂。皇嫂倒是风趣多了……”一面说着,一面跨步上前行了礼。

宁宛然浅浅的笑了一笑,温和道:“静王谬赞了,多年不见,静王弟是越的风华出众了!”宁馨儿昔日是见过静王地,只是那时静王年纪尚幼,依稀记得是比萧青臧小了五岁多,当年自己离宫之时,静王也才不过一十五岁而已。二人敷衍客套了一番,也便穿出了竹林,竹林中央却是一座小小的竹亭,精致玲珑,风格独具,清雅娴静,绝无一丝富贵气息。

亭中已摆放好了宴席,却也并不甚多,只是几个冰瓷精巧小碟,却都是色泽淡雅,搭配了菜色,犹觉悦目,虽不知其味,但看形制已是令人垂涎欲滴。

众人在竹椅上坐的定了,萧青臧挥手示意从者退下,才从容开口道:“今儿只是家宴,也不必太过顾及规矩,只是随意些方好!”

静王忙笑道:“正该如此!”因起了身,亲手执了酒壶,给萧青臧与宁宛然皆满上了。

“哥哥、嫂子请!”

宁宛然骤然听了这句哥哥嫂子不由怔忡半晌,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耳中却听萧青臧问道:“你那王妃怎么还不曾到,她这架子这些年是愈的大了些!”

“她必是见了璇儿,难免多问上几句……”静王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萧青臧早已看到他的神情,却并不开口,只是举了杯,啜饮了一口。静王只好苦笑着,也举杯陪了一口。宁宛然安坐一侧,只是淡淡的举一举杯,略沾了下唇。

自己的酒量、酒品如何,她可明白的很,实在并不愿意多喝。

清脆的环佩相击地声音从竹林深处迤而来,想是有人过来了。宁宛然带了几分好奇的转头看去。这位静王妃,虽不曾见其人,却是早已闻名已久的了。

有传她嫁入静王府中之时,静王早已有了几个姬妾。谁料想她新婚第二日,便召齐了那几个姬妾,拿了金珠白玉,尽数都打走了。有那几个留恋素日又得宠的,尤且不肯离去,便抱了静王的腿哀哀哭诉。静王心中不忍,说了几句,她一怒,几乎便一把火烧了整个府邸,性格之刚硬、跋扈可见一斑。

竹林深处,环佩之声愈加的近了,有人已施施然的走了出来,一身绛红的亲王妃服饰,五彩文绣,颀长端雅,虽不曾走近,已觉端严逼人,神采飞扬。

好吧,今天本来准备再拼个三章的

结果临时又有人喊逛街

无奈地爬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