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撇嘴冷笑,正欲反唇相讥,目光落那在群满面住张望的少年,终究还是忍住了。“走,到我房里坐坐去!”她上前一步,无视叶飘零的占有性的姿态,径自扯了宁宛然掉头就走。宁宛然一阵失笑,挣开叶飘零的手臂,随楚青衣往前走去。

与叶飘零结已有数年,却越来越觉出他霸道的一面,当年那种看似脱的态度早已如春梦一般,再寻不到一丝痕迹,弄得她既觉甜蜜又觉无奈。

楚青衣引着她快步走进一片绣林之中,此时正值夏日炎炎,绣林之中却极深幽,翠绣刚劲挺拔,遮天蔽日,人行其中,只觉丝丝凉气,绝无一丝暑意,犹觉舒爽。

宁宛然停在一株秀挺的翠竹旁,伸手拍了拍那棵修竹,轻叹了一声,道:“想不到这片林子竟长得这般高大了!”那竹子并不甚是高大,绣身却是斑斑点点,恰似泪痕一般,竟是一株湘妃竹。这……也正是这里唯一的一株湘妃竹,与周边其他竹子都非同种。

这棵竹子也是这片竹林中,为数不多的,她亲手所植之竹。

其时,中虞之事已暂告一段落,叶飘零为萧青臧、岳漓函联手追杀,于堕枭崖坠崖身死。消息传来,她一言不,只是默默闭门数月,不肯见任何外人。

便是萧青臧与岳漓函亲身前来,也一无例外的尽皆吃了她的闭门羹。

三月初三上巳节之日,长公主虞嫣亲至小院,带来了虞王虞朗地圣旨:封她为清婉郡主,并将绿萼岭封赐给了她,另赐黄金万两,筹建“寒萼书院”。

宁宛然终于打开了房门,亲自出来接了圣旨,却执意婉辞了黄金与郡主之尊,自己取出了银两,按照早先亲手所绘之图,于绿萼岭上顺着山势一路而上,建了数个院落。并在向南的岭上清理了一大块的地方,与楚青衣、石楠一起,亲手种下了这片绣林中的几株。

其时春暖花开,林畔杏花如云似雾,风过处,花瓣漫天飞舞,景致如梦似幻。

是夜。三人于杏花深处饮酒至深夜。月光如水。洒落一地清辉。疏影漫漫。花香馥馥。酒是从叶府废墟中挖得地最后一坛碧水竹。杯子却是世上最为珍贵难得地夜光杯。

纤手如玉。杯盈碧水。水映明月。杏花疏影下。一夜欢饮。伴随笛声幽咽直到天明。

绣林深处。宁宛然亲手布置了荷塘、假山。并在空旷之地。划定了三个精致地院子。分别取名为聆风、听月与幽庭。三个院子相隔并不甚远。却也绝不紧邻。各自独立却又环环相扣。她指着幽庭。微微含笑地说。日后她便以这里为家了。而聆风是给楚青衣准备地。听月。却是给石楠地。

四月春深似海之时。寒萼书院初见雏形。大门落成之时。萧青+>与岳漓函都亲身到了。宁宛然倒也不曾避讳什么。她如常穿着宽大地素色白衣。一一笑沉静安然一如往昔。

萧智渊随萧青臧一同来了+都。萧青臧走后。他也并没离去。留在了绿萼岭上。与虞璇、檀等人一同做了寒萼书院地第一批学生。同时来地。还有一批各国地权贵之子。

五月地阳光。虽是清晨。却也已带了几分燥热。落在人地身上。便觉出薄薄地汗意。

宁宛然走进房间的时候,却见到桌上瓶中插了一枝含苞的莲,亭亭玉立,不枝不蔓,中空外直,粉色的花瓣尤带晨露,愈清新脱俗。她心中轻轻一颤,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屋外的院中虽已挖好了荷池,却因时间关系,不及种下满池荷花,如今只不过是飘了数朵精致玲珑地睡莲,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她凝眸看花,许久之后才开口唤道:“莲儿……莲儿……”

耳中却传来轻轻的笑声,熟悉而久违,她僵立在那里,竟是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今儿,我路过凝碧湖,忽然就见了这枝莲,想着你必是极喜欢的,便特意折了来……”

她听见那人在笑,云淡风轻的,走过来的时候,便带来了一阵清淡的荷香,隐隐约约的,似真又如幻……心中一时也便恍惚了……

有人轻轻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衫下摆,她惊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却正正地看进一双好奇的眼,清亮而澄澈,清楚的倒映出她自己的形容,那是一个穿着男装的小小女孩,乌黑地很是随意的抓了一对丫髻,翘得高高地,越觉得俏皮可爱。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此刻正挂着甜甜地笑容:“你是谁,为什么要带着帽子,不热么?”

声音清清脆脆的,极为娇甜悦耳。

她心中一动,忽然便知道这个小小地女孩是谁了,自内心的轻轻一笑,她抬手揭下了垂着轻纱的帷帽,露出了绝世的容光。“你不喜欢我戴帽子,我便不戴了,可以告诉我,你叫做什么吗?”她问,笑涡盈然,眸中一片温柔的怜惜。

少女娇俏的偏了下头,清澄的眸中光彩涟涟,答道:“我叫爬爬……”

宁宛然怔了一下,疑惑的重复了一句

?”不由的掉头看了叶飘零一眼,见他面上也满,显然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这是怎么个“爬”字。

少女摸了摸自己俏挺可人的小小鼻头,娇憨而顽皮的咯咯一笑:“就是能爬会跳的爬字……”她笑声清脆,笑起来时,右面嘴角便现出一个深深的酒窝,明眸也眯成了一条缝。

宁宛然咳了一声,忍住潮涌而来的笑意,不再去看叶飘零青的面色,只爱怜地伸手拧了一下少女圆润的柔滑的面颊:“爬爬,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爬爬扑哧一笑,益甜美可人,偎在她身边,开心道:“我还有个弟弟,他叫跳跳……”

叶飘零冷了脸,狠狠的瞪了在一边装作什么也不曾听见地楚青衣,讥嘲道:“果然是能爬会跳,幸好还没有下一个,否则岂非该叫滚滚了!”

楚青衣撇嘴道:“这只是小名,随便叫叫的。何况她小时侯,真是非常会爬的……”

一席话说得竟是理直气壮。

宁宛然抿嘴一笑,半蹲下来,正视着爬爬:“那跳跳呢,他在不在这里?”

爬爬摇了摇头,答道:“跳跳在临安祖母那里,祖母不让他出门!”

她笑容灿烂,眸子漆黑水亮,神态娇憨可人,说话时极爱歪着头,容颜虽还不曾长开,但容貌气度,乍一看去,竟与宁宛然足有九分相似。

“祖母不让跳跳出门,怎么却舍得你出门?”宁宛然微微犹豫了一会,忍不住问道。虽知这般问了出来,或者会让楚青衣不快,却终究不舍得不问。

“祖母也舍不得我出门,我是偷偷溜了出来的……”爬爬吐吐舌头,答道。

宁夫人对这个非亲生的孙女宠得无法无天,当真是含在口中怕化,捧在手上怕摔,比之自己亲生的孙子犹要亲近许多。怎知这个丫头只是好玩,想方设法也要随上官凭与楚青衣出门,究竟被她寻了机会溜了出去。宁夫人现她没了人影,几乎吓出病来,忙忙地送了信给上官凭,也亏得绿林盟人手多,消息广,这才堪堪找到了人,也把上官凭吓得不清。

毕竟,爬爬并非他的亲生女儿,若是出了事情,直是比自己的儿子出了事还不好交代。也正因为怕她再四处乱跑,宁夫人这才允了她随着父母出门玩上一回。

楚青衣摇头笑着将事情略略说了,宁宛然不由摇了摇头,屈指轻轻敲了下爬爬的脑袋:“顽皮丫头……”她口中虽然嗔责,心中却是无限欢喜。

爬爬好奇的打量着她,眸子晶灿灿的,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我娘呵?”

宁宛然猛吃了一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那个小小女孩又道:“二爹爹说,我长得很像我娘,所以将来我只要看到我娘就一定能认得出她来!”

宁宛然僵了一下,茫然道:“二爹爹?”

爬爬伸手一指楚青衣,笑得春光灿烂:“这个……就是我二爹爹!”

宁宛然呛咳了一下,半日才苦笑抬头望了楚青衣一眼。这么些年了,楚青衣其实也还不曾变,一身磊落青衣,浑身的潇洒不羁,只是眉宇间似乎多了些内敛与圆润。

楚青衣并没太在意宁宛然的眼神,只是笑嘻嘻的向女儿道:“爬爬,这个就是你娘了,你不是总念叨着要找娘么?”

爬爬欢呼一声,一下子抱住了宁宛然的脖颈,大声欢叫着:“娘……娘……娘……”

宁宛然失笑地抱着她,小小的身子绵软而带着淡淡的馨香,令人一时怜爱丛生。

这个女儿,她对她并没有太多太深刻的感情,只是母女天性,看着身边日渐长大的一双儿女,对这个自小便被抱错的女儿也便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总想见她一见,看看她过得如何,长成了如何模样。虽然心中明明知道楚青衣与上官凭绝不会亏待了她,正如自己也绝不会亏待了他们的儿子一般。

楚青衣略微犹豫了一会,有意无意的问道:“你们……是两个人出来的么?”

宁宛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因直起身子,牵着爬爬地手,含笑道:“两个孩子都在山下,昨儿赶了会子路,霜儿略有些伤风,泉儿素日最是疼爱妹妹的。见她伤了风,死活要在一边守着,怎么也不肯随我们上山,我们也就只好自己来了!”

楚青衣摸摸鼻子,有些微微的尴尬,解释道:“上官这些年总是念叨着,想要到岛上去看看……”

宁宛然轻轻一笑,倒也不曾刻意取笑,只是携了爬爬缓步往前走去。前面走不了几步,眼看着便到了自己昔时所住的幽庭,幽庭深深,翠盖红裳,风送满池幽香。

宁宛然讶然的叹了一声,这荷塘是她令人挖地,满池荷花更是她遍寻良种亲手种下的。第一年荷花季节没能赶上,待到来年花季之时,她却已随叶飘零远赴海外。

想不到多年后重返故地,幽庭竟已是这般奇景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