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芯心里一直不高兴有成的不辞而别,有成后来也觉得这事做得是有些不近情理。为缓和关系,他也时常打电话给兰芯,兰芯心头窝火,也并没太领情。但木已成舟,说更多的话也没什么意义,兰芯也就只好一个人当起了家庭的责任,除了卖命地工作,就尽心尽力带着如琢。转眼,如琢就快四岁了。

又是一个星期天,一大早,兰芯就给佩妮打电话:“起床了没有啊?我们几个留守怨妇想带孩子到公园溜达溜达,你连车带人借我们一用,省得你整天无所事事,英雄无用武之地。”

佩妮说:“都联系好了吗?好啊!我也好久没活动活动了,刚好我可以去写生,好久没练,手都生了。你们等着吧,我一会就开车来接你们。

佩妮顺路把兰芯、白枚、亦榕,连带孩子接齐了,大大小小满满塞了一车。笑着说:“你们说,我们四个,能不能代表苦大仇深的中国妇女啊?当初拼着命地要去找一个男人,然后糊里糊涂地和一个异类睡在了一张**。得,有伴了,可能感觉还不错,可怎么突然之间,我们稀里糊涂地又都成孤家寡人了。”

亦榕说:“你怎么是孤家寡人了?”

白枚说:“分明是风凉话,我们不高兴她就感到快乐。”

佩妮听后,还是笑嘻嘻地说:“汝非鱼,焉知鱼之不乐?”

兰芯也笑着说:“妖精,怎么吊起书袋子来了。”

…….

一路说笑着到了公园。

春意正浓,公园的石径两边都开满了各种鲜花,空地上,绿绿的草坪上,稀疏地栽着些赤松,阳光下,每一棵树下都有一片阴影,玥玥他们一见,都撒欢一样挣脱了妈妈的手,在草坪上开始追逐玩闹起来。

兰芯她们看着,脸上也漾起了春天般的笑意。

亦榕选了把就近的太阳伞,叫了点饮料小吃,几个人就坐下了。佩妮看着几个孩子说:“太美了,太可爱了!”说着就支起了画架,迫不及待地调颜料,开始画起画来。兰芯她们几个就站在她身后看她画画。

天蓝湛湛的,地绿油油的,玥玥穿着蓝色的体恤,针织紧脚的黄色裤子,白色的旅游鞋,两手叉腰,很威风地在笑。如琢穿着白色的薄毛衣,黑色的小牛仔裤,白底带红色线条的鞋子,好像正在低头找着什么东西。忆怡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白色的长袜子,红色的小皮鞋,头扭到一边,撅着小嘴,好像在生气呢。

佩妮画笔如飞,感觉气都喘不出来了,兰芯她们也秉着呼吸,好像生怕打断了佩妮的灵感,没有多大会功夫,兰芯画完了她的第一张画。所有人才长长地喘了口气,好像突然感觉到点什么,她们彼此看看,笑了起来。

兰芯说:“好久没看你画画了,一点没手生啊,”

佩妮说:“一切都是现成的,我都没动脑子,你们看,这样的色彩效果多么有层次;这样的氛围,多么空灵;这样的世界,多么和谐宁静!上帝真不该让人长大,人一长大,这尘世就变污浊了。”

白枚说:“那你也污浊了?”

佩妮说:“也可能吧,一个人或多或少总会有有些角落是不能见人的,只是大家都尽力掩盖着罢了,你敢说,你没有吗?”白枚听后,楞了一下,没说话。亦榕和兰芯也在心里思衬了一下。

兰芯说:“你今儿怎么了,一会儿画家,一会儿诗人,现在又变哲学家了!”

佩妮应道:“过奖了,有感而发而已。”接着又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看看他们,我真想要个孩子。”

白枚不明就里:“要就要呗,上帝造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说完还“呵呵”直笑。

亦榕笑着说:“白枚,怕不是上帝造人简单,而是你和翊然造人简单吧。”白枚自知说话没经过大脑,脸有些红了。

兰芯说:“刚怀孕那会,亦榕又遇那事,心里很害怕。不过现在,如琢给我带来的快乐,超过一切。”

白枚也说:“我也觉得,特别翊然走后,如果没有忆怡,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们坐着,我再画两张。”佩妮不愿再讨论这个问题,边说边又走到了画架旁,拿起了画笔。

兰芯说:“佩妮,一会给钱啊,我让他们三个叫你干妈。你一不用十月怀胎体型走样尴尬,二不用一朝分娩生不如死痛苦。一下得了三个孩子,要男有男,要女有女,意下如何啊?”

白枚说:“就是,快答应啊!这便宜你占大了。”

佩妮转头说:“你们少来,他们本来就是我干儿子干女儿,还拿钱买啊?俗,你们真俗!”说完又继续画画了。

亦榕关心地问兰芯:“兰芯,你和有成怎么样了?你可别没完没了的啊!”

兰芯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好像我错了似的。”

白枚说:“我也真搞不懂男人,好好的日子不愿过,全都瞎折腾。你看亦榕,有几个男人能有这样的福气,找这么好的老婆!他到底哪根筋不对了?这么不计后果。有成也是,做生意这么好做,还会有这么多人倾家荡产吗?我看男人全疯了。”

佩妮接口说:“这世界,如果没有几个疯狂的男人,还真没意思。你们想想,当男人们都循规蹈矩,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这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

兰芯说:“这好像是个问题啊!现在他们制造了我们几个怨妇,我们还可以找理由‘怨’一下,如果他们都成‘小乖乖’了,我们也都没什么‘怨’了,女人就幸福了吗?”

一时大家都没说话,好像都在想这事。

亦榕说:“这几年,看到的听到的实在太多了!中国女人围着灶台转了几千年,被关在家里相夫教子,男人高兴了,就表扬你是个贤妻良母。不高兴了,也不管你有错没错,自己就可以代表国家法律,一纸休书休了你,女人真是惨不忍睹。我们还算赶上好时辰了!我们不高兴,也可以休了男人。”

白枚说:“过去的女人为什么可以在一个屋檐下,三妻四妾地共同侍奉一个男人,而相安无事,我老想不明白。”

兰芯说:“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一句话,男人告诉女人说,女人受男人的气,活该!既然活该,你就只有逆来顺受的份了呗。”

佩妮笑着说:“说的通俗!白枚,明白了吗?”

白枚说:“还是不明白,凭什么她们就那么听男人的?”

亦榕、佩妮听了,一脸不解,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兰芯说:“不仅仅是中国,外国也一样。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一个男性主导的世界,所有的游戏规则都是男人制定的。他们制定的规则,当然就要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啊。就像安理会要听美国的,因为安理会的规则是美国人主导制定的,那当然就要维护美国的利益了。”

白枚似懂非懂:“那为什么女人就同意他们制定这些‘不平等条约’呢?”所有人都大笑,白枚也笑,但白枚似乎还是真不明白。

亦榕说:“人类发展史怎么教你的?”

白枚说:“人类发展史上只告诉我们,人是猴子变来的。那当然是男猴子变男人,女猴子变女人了。然后就有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等等了,可为什么好好的母系社会就变成了男性社会了呢?至于为什么女人要听男人的,老师可更没说了。”

兰芯她们几个一听,全笑翻了。

佩妮笑着说:“原来你是大智若愚啊!”

白枚说:“什么大智若愚,我只知道男人之所以成为男人,女人之所以成为女人是因为其身体的构造有所不同,或许这影响了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但女人为什么要听男人的,比如,我就甘心听翊然的,我真不明白。他在的时候,我就愿意依赖他,但后来我发现,他不在,地球也一样转得很好,这个,我真的想不通。”

佩妮说:“按理,女人的才智应该不输男人。但事实上,男人在各个领域的成就,女人实在无法和他们相提并论。有史以来,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叫的出名的女人真没几个。”

亦榕说:“你说中国是文化、制度、习惯把女人给框死了,但人家那些西方发达国家好像很尊重妇女同胞的,可她们好像也没给我们妇女特别露脸。”

兰芯说:“从《红楼梦》来看,男人知道女人也很聪明,一群小姐丫头要么才华不群,要么伶牙俐齿,就是耍奸斗狠也没几个男人是王熙凤的对手。可是她们都如花飘零了,不留一丝痕迹,曹雪芹也忍不住要为女性鸣不平了。”

佩妮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上帝造女人本来的意图就不是来做大事的,而是来打消做大事的人的后顾之忧的,所以,再能耐的女人,也只不过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而已。”

兰芯说:“对了,任何解释不清楚的事,一旦归于上帝,那就迎刃而解了。”大家都笑了。

白枚说:“可见上帝很不公平,婆婆妈妈的事,我们来做,累死累活也不出成绩。好点的男人还知道我们累,那不讲理的还以为我们穿衣吃饭全靠他们呢!”

兰芯说:“你发牢骚也没用,社会的分工如此。你天生就是婆婆妈妈,不干婆婆妈妈的事,还能做什么?可能这是女人在事业上无法和男人抗衡的主要原因。一旦生了孩子,女人的注意力也就随之转移,等孩子大了,女人也就该听天由命了。”

佩妮说:“对,读书时候,哪个女生不是心比天高?别说是生孩子以后了,就从结婚那天开始,女人的心智就开始糊涂了,找不到自己了。有孩子就为孩子,没孩子就整天担心丢老公,哪还有精力做自己的事?”

兰芯说:“所以,但凡一个女人事业有成,别人看她,也就不是女人了。”

白枚说:“不是女人还是男人啊?”

兰芯笑着说:“不男不女,中性人。”

白枚问:“怎么讲?”

兰芯回答:“要不然说她像男人一样,要不然定义她为女强人,总而言之,是把她和一般女人做了区别。因为她事业成功,也许她这辈子就真的丧失了做女人的机会了。”

白枚说:“她本来就是女人,怎么会丧失做女人的机会呢?”

佩妮插嘴说:“这都不明白,男人不敢娶她呗。你不知道,其实大多数男人是很狭隘的,娶了一个比他强的女人,那对他不是一种威胁吗?中国男人习惯威胁女人,而不习惯被女人威胁。”

白枚笑着说:“明白了,也就是说,在中国,想要有一个老公,那最好是个弱智。”

佩妮也笑着说:“装弱智也行。男人看你可怜,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强大感,你的老公基本上也就有保障了。”几个人都笑了。

兰芯说:“你们几个注意了,一个不小心,老公就和人跑了。”

白枚说:“不至于吧!”

兰芯说:“按刚才那套推论,你们几个也都不弱智,虽不是什么女强人,但工作干的都不赖,严重伤害男人的自尊心,所以危险指数不低。”

白枚说:“没事,弱智也应该是相对的,在翊然面前我就是一弱智。”

佩妮说:“我看也是。”大家又都笑了。

亦榕说:“中国男人够狠够阴的。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把女人框在一个圈里整天描眉绣花,无所事事,惠敏全失,然后他们站在暗处窃笑‘看这群傻妞’,傻样!女人还全然不知,以为自己是男人的什么宝物呢。”

兰芯说:“所以,当务之急,是女人自己的觉悟。”

白枚说:“归根到底,拿破仑最伟大,他给女人指引了正确的方向。”她得意地看着其他人,兰芯她们也正等她的下文呢。她说:“女人终身的任务就是征服男人,男人俯首称臣了,世界也就是我们的了。”

佩妮大笑:“原来小妮子还有狼子野心,想要整个世界。”

兰芯也说:“可惜、可惜,张翊然不是拿破仑,要不然你就拥有整个世界了,我们几个也可以沾你点光,走你个后门,让他封个乡长、村长什么的小官过过官瘾。”

大家听着好笑,白枚也笑着说:“真有那么一天,后门我也不开了,显得小家子气,以本皇后的地位,直接打赏你们个七品了。”

亦榕说:“你还真吹鼻子上眼了,你以为征服了个张翊然就一劳永逸了,他身边随时都会多出几个狐狸精,天下想征服拿破仑的女人多了,你小心了。”

兰芯说:“到那时,我们也不要你打赏了,可能你也不想要世界了,还是保住自己的老公要紧。”

亦榕说:“所以,男人征服的世界,还是男人的。结了婚才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所以,我们要无比珍惜毛主席给我们争取来的和男人平等的机会,别想着从男人那儿得到世界,女人想要世界,还是必须自己去征服才行。”大家听了,都觉得这是亦榕有感而发。

佩妮说:“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中国女人受了男人几千年的气,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没有自己征服的世界,而只是借男人征服的世界求生存,所以只好仰人鼻息。”

兰芯说:“也不对,在中国,女人哪怕想去征服世界,男人也不允许。你大门都出不去,想征服世界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佩妮说:“现在可以了,我们不必依靠男人穿衣吃饭了,而且法律也明文规定男女平等了,硬是要死乞白赖靠男人,那就活该被男人看轻嘲笑了。”

亦榕接口说说:“当女人有了自己的世界后,可能男人对女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就像男人一样,女人永远不会是男人的全部,而只是他们的一件衣服。当大多数女人也像男人一样,不以男人为中心了,女人也可能就真正活出自己的一片天了。”

这时候,玥玥跑过来了:“妈妈,妈妈,忆怡妹妹被如琢吓哭了。我肚子饿了。”

几个人看看,如琢和忆怡跑得老远,显得更小了,好像如琢正在哄忆怡呢。亦榕说:“玥玥,你去叫弟弟妹妹过来,佩妮阿姨都把你们画在画上了,看把你们画得多好看。”

玥玥叫着“忆怡妹妹,忆怡妹妹”跑过去了。大家这才指指点点来看佩妮。的画。

不一会,三个小不点儿都过来了,玥玥说:“哼,我比你们两个大。”

如琢也不示弱:“我比妹妹大。”

忆怡说:“妈妈,如琢哥哥说我的裙子不漂亮!”

几个大人都笑。亦榕问:“佩妮阿姨画得好吗?”几个小家伙都争着说好。

兰芯说:“走,我们吃饭去。”

玥玥跑在最前面,嘴里说着:“吃饭去啰——”

如琢和忆怡在后面蹒跚地跟着跑,兰芯她们几个笑着,看着几个孩子,往公园外走去。

——女人真的是上帝下派的男人的助手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女人的天职就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了,这事完成了,上帝交给女人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如果女人不小心还事业有成,那就相当于农民种田还做了副业,那就是意外之获了,可见女人的智商不输男人。男人一辈子追求的,只是上帝要他们做的,而女人却超额完成了上帝交给的任务。

——兰芯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