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室里弥漫着幽幽的檀香。周围很安静，听得见屋外潺潺流水的声音。他坐在榻榻米上，右手握住毛笔，在散发着墨香的宣纸上书写。那是极其适合演奏钢琴的、修长而有力的手。清秀雅致的行楷跃然纸上。金色的阳光透过外边的樱树，从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映衬着他白皙胜雪的肌肤。
木屐踩踏在地板上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格子门被倏然拉开，随即冷漠而苍老的女声传来。
“梓马。”
他迅速地放下笔，起身转向站在门口的外祖母，鞠了一躬。
“外祖母，有什么事么？”
“有这种闲情雅致，还不如去把上次你哥哥带回来的书看上几遍。”
柚木梓马抿了抿双唇。
他恭敬地回答一声：“是。”
他是个聪明人，在这种情况下，“我已经看过三遍了”这样的话绝对不能说出口吧。因为这样会让外祖母觉得颜面有损。
“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吧。不允许你私自进入练习室。几年前我不让你练习钢琴是有一定的原因的，你不是很清楚么？！你长这么大了，应该要越来越懂事。要为你的哥哥着想，为我们一整个家族着想。无关紧要的个人利益，尽早给我摒弃。”
他依然沉默不语。
“我不希望我的外孙是这样地不识大局。”
她抛下这一句，然后拂袖而去。
柚木梓马站在原地，脸上早已褪去了所有的表情。
“哥哥。”
过了一阵子，熟悉的声音传来，门被来人缓缓地被拉开。柚木雅站在门口，由于背着光，姣好的面孔被阴影所笼罩。她的手上还捧着浸泡了茉莉的瓷杯，淡雅的香气氤氲而起。
“小雅，怎么了？”他看着自己的妹妹，茶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毫无保留的温柔目光。
“没什么。这个……哥哥你辛苦了，喝点茶吧。”她轻轻地把茶杯放在桌上，“嗯……我来跟你借一下米泽穗信的书，哥哥你这里有吧？”
“嗯，在从下往上数第二层书架上，你自己拿吧。”
他慢步走到格子门外的走廊上。竹筒敲石，清凉的流水，于夏末之际兀自开放的莲花，隐藏在荷叶下的锦鲤——眼前雅致的和风庭院之景令人赏心悦目。然而对于他来说，这看了无数次的场景已经了无生趣。
“刚刚……我都听到了。”
身后的柚木雅忽然开口。她用很轻的声音说。
他转身，温柔地看着她笑了，“嗯。小雅，不要太放在心上。我没有关系的。”
“哥哥……”她发出了不掩饰困惑与悲伤的声音。她抬头看着兄长，暗金色的瞳孔已经泛上一层朦胧的水雾。
她直视着柚木梓马，朱唇一张一合。
“难道……你就不恨么……”
柚木梓马稍微怔住。
然后静静地微笑。池子中绯鲤的尾巴搅动沉淀在浑浊水底的泥土，水面上微波蜿蜒。“为什么恨呢？”
他抬起手，挡住直射眼睛的光线。
“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错的只是，这个家族里不应该有我这样的存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