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问过李拜天,为什么喜欢拍照。他说因为美丽的东西需要被发现需要被记忆,就好像一朵花开,看到的人越多才显得越绚烂。

我说:“没准儿人家孤芳自赏呢?”

李拜天:“孤芳自赏,我不相信有任何东西不希望被喜欢。”

我说:“那是因为你滥情才这么认为。”

“我不滥情,我只是懂得欣赏,懂得欣赏女人。”

“哟,那你怎么不来欣赏欣赏我啊?”我不禁这么一提。

李拜天就欣赏了一下,说:“你在我眼里就是一男人,脱光了我都不带碰你的。”

我狠狠瞪他一眼,不服的说,“我36c。”

“真哒?”他急忙伸头往我胸口看,“衣服敞开我看看?”

“滚!”

男人本色啊男人本色。

就这样平淡地又相处了一年,李拜天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白菜了。我很争气,光拿奖学金,就够养活自己在北京的生活。

大三下学期,我开始着手准备考研,图个清静,打算搬出学校宿舍,到外面自己生活。

李拜天朝摄影的方向越走越远,拍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袁泽依然在日本,经常给我宿舍里打国际长途,聊天,扒瞎,还是挺热情的。

王美丽还在z市,混得风生水起,偶尔不免和刘舒雨有些摩擦。

那天王美丽打电话告诉我,“我终于知道李拜天为啥没和刘舒雨分了。”

“嗯?”我随便关心一下。

王美丽说:“当年刘舒雨她爸死的时候,她跪下来求的李拜天,说不让李拜天甩她。”

“什么跟什么呀,可能么?”我说。

王美丽:“真的,她一姐妹儿亲口告诉我的,我现在跟她玩儿的可好呢。”

我说:“至于么。”

王美丽想了下,说:“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刘舒雨在这边儿和一个老头好上了,那男的闺女都上初中了,这事儿李拜天估计还不知道呢。”

“真的假的?”

“要不你试着去问问李拜天?”

跟王美丽挂了电话,我默默地纠结了一会儿。我真的有点想不通了,刘舒雨真的至于么,为了不让一个男人和自己分手,拿自己死了爹来装可怜,还下跪?这种行为根本不叫痴心深情,这叫下贱好么?

而李拜天,居然也就这么认了,也真够贱的。

不过李拜天对刘舒雨确实不错,撇开他在北京从来没断过交女朋友不说。反正我们都能看到,李拜天是挺关心刘舒雨的,最根本的作为,就是经常给刘舒雨打钱。

他这人心软,刘舒雨无非也是吃定了他的心软。

可是现在刘舒雨背着他跟别人好了,还是个已婚男人,虽然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但作为朋友,我感觉我还是应该去提醒一下他。

于是我去找了李拜天。

决定去找他的时候,我人在外面,又没有手机用,没法给他打电话通知一声。但我知道他这个时候一般混在什么地方。

到民大艺术楼,我问了两个同学,打听到李拜天在某间教室。在他们社团的根据地,不幸撞到他和裸模亲热的画面。

他们要亲热就亲热,连他妈门都不锁,我推门进去,在一堆画板中间,看到李拜天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啧啧,不得不赞一个的是,这姑娘身材真是辣啊。

第一个瞬间,这个画面给我弄傻眼了,第二个瞬间,我才反应过来要走。

原来我错了,我以为我在心里已经把李拜天放下了,可是看见这样的画面的时候,我好心痛啊。

虽然我知道,他已经和不少女人发生过关系了,也知道这种画面,也许每天都会上演,可是它出现在我眼睛里的时候,这么刺眼。

我嗓子里像吃了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我反胃,想吐。匆匆忙忙地往外跑。动静太大了,把李拜天他们给吓住了。

李拜天丢了那个女人追出来看,我在走廊上捂着嘴巴没方向地乱跑,听见他狐疑而试探地叫了一句,“小雪儿?”

他只能看到我的背影,大概不能确定那就是我。我脚步顿了一下,于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我不知道此刻李拜天脸上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我只是没有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完通道,走下楼梯,走出大楼的正门。

今天阳光很好,却照不散我心中的阴霾。那个画面时时在我脑海闪现,伴随着的是另一个相似的画面。

行知楼的老画室里,我也曾那样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无声无息地拿走了贞洁,事后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我心里好难受,堵死了。

李拜天还是追出来了,拉着我的胳膊让我停下,但他装没事儿,问:“你怎么来了?”

因为今天阳光太好,打在他脸上的时候,本该是一副明媚的表情,我却不能完全睁开眼睛看他。我多年惦记李拜天,这件事情给我内心造成的疲惫,此时仿佛忽然聚集在一起。

我感受到了,感受到自己的疲惫了。

我轻轻地说,“路过,不是来找你的。”

李拜天脸上有一丝丝着急的表情,想解释什么,说:“你看见什么了?”

好吧好吧,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要再试探来试探去了好吗,有什么说什么吧。我抬眼看他,被阳光照得皱眉,我问:“刘舒雨还是不是你女朋友?”

李拜天抿嘴,没有回答。

我接着说:“你这样考虑过她么?那是什么地方,你忍一忍会死吗?”

李拜天的脸色暗了,抿着嘴巴依然没说话,我像个失望的家长一样看着他,不想说什么了,只留下一句,“算了,你们都是一路货。”

人的底线是可以被调教的,我每次以为自己已经对李拜天失望透顶,都没有想过,还有下次更透顶的时候。

我觉得这次,应该是真的透顶了。

我走了,李拜天也没好意思再追我。毕竟我们俩是真的没什么关系,他也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人家私生活混乱,关我屁事啊,那些女人愿意贴,我管得着么。

本来我今天,是想来好心提醒他刘舒雨的问题,但是这会儿我想,提不提醒有意义么?李拜天和刘舒雨,那就是茅坑里的两个屎壳郎,臭一堆去了。刘舒雨就是真对不起李拜天了,他李拜天在乎么,再说了,他自己这个样子,刘舒雨干什么,也不算对不起他。

我感觉李拜天,在一次次地颠覆我对这个社会单纯的认知。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见识过他那些糜烂的生活,我可能现在还和大多数的同学一样,觉得这个社会是很温和的,人性是纯良的,真爱是在向我们招手的。

我的心情一度非常烦躁,那段时间才是真的没有心情去学习,总是莫名想到那些让人作呕的画面。然后自觉带入高二的时候的自己,觉得自己也很恶心。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脏过,因为被李拜天碰过,而感觉很脏很脏。我现在都很烦自己,不想照镜子,瞥眼瞟见自己的手臂,都觉得上面覆盖着一层肮脏的灰尘。

李拜天往我宿舍打电话,我从来不肯接。他基本隔两天就会打一个,大约是觉得我在生他的气,而不把我哄好了,他不舒服。

我不想再跟他有什么交集了,于是抓紧找了个校外的合租小房间,打算搬出去,让他找不到我。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

这个合租的地方,是黑带学长给找的,他现在就住在那边,马上就毕业了。

我还没来得及彻底搬出去,决定走的那天,咬牙接了李拜天的电话。

他问我:“你怎么还在生气啊?”

我说:“我生什么气啊,我跟你没什么气好生,李拜天我觉得你也没必要这么在乎我生不生气。”

他说:“你下来行么,咱们下来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不下去,你快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还有事儿呢。”

然后李拜天威胁我,他说:“周问雪你要是不下来,我就在楼下喊我爱你,喊到你下来为止。”

我说:“你脑子有毛病吧!”

然后他就真开始喊了,这边还举着电话,那边声音大得夸张,“周——问——雪——我——”

“闭嘴!”我严厉制止,“等着!”

我风风火火地下了楼,拿出一种女王的气势来。出宿舍大门的时候,还撩了把袖子,我想着这孙子要是让我不爽了,我就让他见识见识,老娘这几年跆拳道不是白练的!

李拜天站在宿舍外的花坛旁边,一看见我,就跟孙子似得凑过来了。我依然风风火火,走过去,端着胳膊,“干嘛呀?”

他打量我一眼,也不提上次那事儿了,塞了个东西给我,说:“我……妈,下属送了两个手机,家里用不过来,反正扔着也是扔着,你拿着用吧。”